《良妾》张佳音

15、番外

　　1
　　程景湛最后还是没有按照母亲的遗言把她的骨灰撒进护城河，而是跟他留下的一部分父亲的骨灰合在一起下了葬。

　　程景湛对林安宁的感情很复杂，他小的时候第一次听说自己并不是母亲的孩子的时候心里其实很难过，那时候就觉得天都塌下来的样子，但是小孩子来说天能有多大呢？

　　后来就觉得母亲会不会心里其实并不喜欢他，只是因为没有别的小孩所以才照顾他，别的兄弟都是亲生的娘才对他们特别好，那时候就想着见到他亲生的娘就好了，她才会对自己好。

　　可是程景湛后来都失望了，以前没有注意过姨娘长什么样子，等到想要见面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出现的次数真的很少,而且几乎都不会多看那他几眼，以至于那时候他小小的心里其实是有怨恨的。

　　那段时间他整个人都不太正常，母亲关心他，他也没有说原因，还是父亲把他叫到书房，对那时候还在倔头的程景湛说：“你知道嫡子和庶子的区别吗？”

　　程景湛当然知道，在外面的时候也会看到哪家的庶子被欺负，但那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会因为是庶子就那么弱，所以倔强的不肯说话。

　　父亲之后除了一句“你现在过得很好，就说明很多人都是爱你的”之外并没有再说什么，程景湛小小年纪也没办法想明白更多事情。

　　后来是怎么想明白的呢？大概是双胞胎弟弟们出生的时候，那时候在外面有了自己的朋友的程景湛已经听过不少关于哪家家风不正后院起火的闲话。

　　而对于自家的平静，程景湛其实是不理解的，要是按照他们说的那样，没有人会不想要往上爬的话，为什么他的生母却从来都不多做什么呢？甚至连母亲提起她时也颇为信任。

　　很长时间他都在这种困惑中成长着，然后等母亲去世，姨娘被扶了正，京里很多人都开始议论，程景湛也多少听到了一点，大概就是什么“颇有心计”之类的。

　　程景湛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事实上只有程家人才知道这个刚上任的主母是个怎样安于现状的人，也是后来相处的多了，程景湛才发现自己对这个母亲，其实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的。

　　看着好像是个什么都明白的什么都懂得，但其实程景湛有时候总会觉得自己的母亲有种莫名的天真，但想着母亲做什么都有条有据的而且完全没有过任性的想法，又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后来两个老人带着孙子们满世界的跑，程景湛又觉得自家父母是不是太活跃了点儿，不过还好，他们健康，也很幸福。

　　父亲病危之前专门把他叫到床前，没什么指示只是交代想要跟母亲合葬，他却一点也不意外。

　　2
　　许氏对于自己“不能生”这件事虽然渐渐能够接受，但当长辈们提出要纳良妾的时候还是又那么一点难过，不过那时候她准备的再多都没想到那人竟是那样的性子。

　　面对她的时候恭敬但是不谄媚，整个人磊落的不像个女子，虽是同侍一夫但却经常让许氏有一种或许她们能够成为知己的错觉……

　　可也只是错觉而已，妻妾之间的鸿沟是永远都存在的，此时此刻此种情景她们没可能毫无芥蒂的相交，因为中间隔着一个对她们来说天一样的男人。

　　她并没有为难过林安宁，许氏本身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是一方面，林安宁心计一般又老实也是一个原因。

　　母亲不了解情况的时候曾担心的问：“你也有可能会看走眼，如果对方只是掩藏的深，并不是不会算计你呢？”

　　会看错吗？许氏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看错的，那样一个人说白了还没学会这后院的勾勾缠缠，所以她当时笃定的对自己娘亲说：“母亲，如果真的看错了的话，被算计也是我活该，或者只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一个人真的会什么私心都没有吗？不会的。

　　而林安宁自己也不在许氏面前遮掩否认，她就是想过自在的好日子，所以许氏会让林安宁陪程楦外放，他们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大张旗鼓的让人检查林安宁的私房，因为这个人把自己想要的明摆在台面上，也不贪心，那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满足的呢？

　　所以她怀孕那段时间一直在明着暗着为林安宁铺路，她为了自己的孩儿信任林安宁这个认识多年的妾胜过自己同床共枕的夫君，她宁愿把一切都交给林安宁换取自己的孩儿过得好，也不希望将来有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人害了自己的孩子。

　　她没选错，对不对？

　　3
　　程楦对于女色并不热衷，即使看起来妻妾和睦得很，程楦也并没有什么得意的情绪，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一妻一妾全都不是普通的后宅女人。

　　许氏即使身体不好也能把后院整理的妥妥当当的，长辈外人没有一丝不满，他们也算是琴瑟和鸣，只是没有子嗣这一点让程楦颇为遗憾。

　　新进门的良妾程楦还是有好感的，虽然当初她的父亲来程家的时候他还小，但不妨碍他对于长辈们口中耿直男人有好印象，所以也不介意如果对方懂事就宠着点儿。

　　而林安宁一直都让程楦很满意，为他生下子嗣也从没有过分的要求，可看着林安宁似乎毫不在意的把自己所有的孩子交给主母养的时候，程楦也看不懂林安宁了。

　　这本该是个很好懂的女人，可就是这个女人却对自己生下的孩子没有任何表示，如果第一个是懂本分的话，那么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呢？

　　看着总是在笑的林安宁，程楦总是想问：这个女人真的长心了吗？她难道看不到几个孩子看她时小心翼翼又带着期盼的眼神吗？为什么还能笑的没心没肺毫无负担呢？

　　可直到两个人变成了夫妻之后，程楦才渐渐的了解到林安宁从没展现出来的一面，或者说对方才展现出这一面给他看，这样的女人，他是着迷的。

　　所以即使是死去，这个女人也该是冠着程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