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城市》炼之蜻蜓

2、仰泳的鱼

　　他第一次在网上遇到她时，看了她的资料，完全没有经历过风霜，化石心，20岁，履历空白的年龄。只是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是化石的心？还是她的心已经成为化石。
　　鱼：Hi.
　　石：Hi.
　　鱼：我现在没事做，想找你跟我聊天，你最好告诉我你有时间。
　　石：任性的男人。
　　鱼：是。
　　石：如果有音乐的网址，陈琳的《十二种颜色》。
　　她说得没头没脑，但是他记得在找电影配乐时看过，找到给她发了够去。然后得到她的回答：好了，现在找到我要找的东西了，我有时间跟你聊天。
　　鱼：你肯容忍一个男人的任性。
　　石：任性的男人有两种，可爱的和自私的。两种都不是我感兴趣的，我只是喜欢你的名字。
　　鱼：只有这一个理由。
　　石：一个理由已经足够。

　　****
　　他的名字是仰泳的鱼。
　　女朋友常抱怨的骂他是一条翻了肚的死鱼。曾经很爱的女人，只是恋爱得久了，许多事情已经能够不再用心。也许将女人的心五十得太久，没有注意到她的委屈。所以她离开了他，并不是毫无预示。
　　已经过了很久，现在的他只是偶尔逢场作戏，忙的时候工作闲了泡网上的单身男人。唯一的伴是一条热带鱼，养在圆形玻璃缸里，每天孤单的游动。
　　也许只是太寂寞，但是生活已经将他打造成带着面具的男人，没有时间付出真心。
　　他想，或许他的心才真的变成化石，化石心，这个名字只适合过了30岁的人。嘴角的弧度中扯着一丝嘲讽，一个20岁的女孩，拥有的不过是自寻烦恼强说愁。
　　鱼：你失恋了？
　　石：没有，为什么？
　　鱼：还有什么会让你的心冻住。
　　石：: )
　　鱼：？
　　石：你是个自以为是又会让人不愉快的老人家。

　　****
　　麻醉九秒就算休克
　　心跳九秒就算复活
　　我变成深灰色光线不再爱我
　　他反复听陈琳的《十二种颜色》，下班的同事陆续从他身边走过，简单的打着招呼。
　　她是听这种歌的女孩子。
　　听这首歌的女孩，不会有一颗浮飘的心。他幻想她的样子，淡漠的，应该有沉稳阴郁的眼神，也许喜欢穿黑色高领的衣服，会留着长发，瀑布般柔软漆黑。
　　他起身倒杯水，继续坐回电脑前。他从不在下班后急着回家，那里等他的，只有那条同样孤单的鱼。
　　可是无论公司还是家里，空旷的寂寞一点点将他吞噬。
　　也许该找个女朋友。
　　但那是明天以后的事，今晚他只希望化石心上线。
　　鱼：你爱过什么人吗？
　　石：爱过。
　　鱼：现在呢？
　　石：不爱了。
　　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几乎要让人心冷。
　　鱼：我以为你该有着轰烈的过去，很爱，很痛，然后心死。
　　不该只是这样平淡的口气。
　　石：: )
　　鱼：？
　　石：平淡是因为已经过去，那时候曾经很苦的。
　　鱼：你认为你还会爱别人吗？
　　石：会，迟早。只是现在不爱而已。
　　鱼：我很怕自己已经不会爱人，怕自己的心就这样变成石头，永远孤单下去。我想我该找个人结婚。
　　石：不要，你结婚不是因为感情，是因为寂寞。不会幸福。人心不会变成石头，只会老死。30岁还不老。
　　鱼：可是我已经孤独了23年。
　　他想也许那个曾经陪了他7年的女人离开的那一天，他就已经老了。
　　石：其实每一个人都在孤独一生。无论有没有人陪伴。因为除了自己，都是外人。
　　鱼：你的确是化石的心。
　　石：？
　　鱼：我是化石，化石没有心，所以我需要你。
　　从某个时候养成了一种习惯，在郁闷时上网，找所有能聊的陌生人狂侃，心情平抚后将加入的好友全部删除，所以习惯了逢场作戏。用手指说我爱你的时候，不需要承担感情。
　　但是那夜删掉了所有人，留下化石心。上网只等她一个。
　　也许太寂寞，所以需要某个人在。

　　****
　　我有过12种颜色
　　我选择在白天沉没
　　在落叶的背面我在等我的春天
　　天黑前我希望被人发现

　　他交了新的女友，在同一个公司，部门不同。她主动找他说话。
　　他对她没有感情，但是现实里需要有个人在身边。他带她回家，上网的时候，那个女人帮他做饭，喂鱼。他和他的鱼不会再常常空着肚子，却清楚的感到内心的饥饿。
　　他开始明白化石心的话。他只是寂寞，她却不是他要的。
　　这场恋爱持续了四天，然后他提出分手。
　　他突然想见化石心，只想见她一个。
　　鱼：你来了。
　　石：嗯。
　　鱼：我在等你。
　　石：为什么？
　　鱼：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只是你不知道
　　石：等很久吗？
　　鱼：已经30年了。
　　她很久没有说话，他突然害怕。她在网络的那端，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消失，他抓不住她。
　　鱼：跟我说话，我想见你。
　　石：你想见的不是我，是你幻想中的那个女人。
　　鱼：可是那也是你，我想见现实中的你。
　　他确信她会是个出色的女孩，可以不十分美丽，但是有长发黑衣的沉静。
　　鱼：我一定要见到你。
　　石：你一定会失望。

　　****
　　我在白天像一只蝴蝶为了做梦才飞到黑夜
　　晚上像一只蝴蝶我寻两人的世界
　　我在白天像一只蝴蝶收集温暖释放给黑夜
　　我在晚上像一只蝴蝶我白天没有一切

　　他买了大束白百合，大朵的厚重花朵安静沉稳。
　　他看到那个女孩，穿了一身白色大摆的长裙，有美丽的脸和明亮的眼睛，长长的头发漆黑柔软。
　　他对她微笑，说，你比我想象的漂亮。
　　她接过他送的花，那沉静的花朵与她并不适合。她就如她所说，与他预料的不同。但是没有失望的感觉。
　　她点了原味奶茶和香草冰淇淋，不很多话，但是很爱笑，看人的时候眼神明亮放肆。
　　她看起来是快乐的，有着孩子的天真，跟她在一起没有寂寞的时间。他说，我想你当我的女朋友。
　　但是，我讨厌英俊的男人。她说得很认真。
　　石：我的初恋在18岁，喜欢了那个男人，在他身上耗尽了18岁所有的感情。伤过，痛过。但是某一天发现想起他时不再有感觉，知道那段感情已经过去。
　　石：但是耗干了我感情上纯真的部分，我说过我还会再爱。可是已经不会再付出全部。
　　石：我见你，只是要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幻想，在这一刻，我要你看清现实的我。
　　鱼：但是，我喜欢你，我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石：我叫石心。
　　不知她的家人20年前是不是能想到，那个在襁褓中啼哭的婴儿，会有一天成长为衬起这个名字的女孩。
　　他想他没有看错她，她只是换下了黑色的衣服，但依然是那颗大历史般光洁坚硬的心。

　　****
　　他从好友中删掉了她的头像，玻璃缸中的鱼依然孤单的游动，他拿起鱼缸倒进了马桶。
　　这一次是彻底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