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美人醉》鹿小夕

8、人界一游（三）

　　八、人界一游（三）
　　妇人双目无神，却也抬眼看了看我俩，“不知阿福怎么请到两位贵客，但我们家徒四壁，实是凑不齐诊费了……”这妇人嗫嚅道，语气里满是惊疑，却是把我俩当成是江湖骗子了。

　　我上前一步，扶起跪在地上的阿福，淡淡说道，“我只是在街上偶然碰上了这孩子，瞧着可爱，才不忍心他这么小就没了娘。你放心，我们不收诊费。”

　　妇人的眼里闪出一丝光彩，看来虽还是不甚相信，却也报了一丝希望。
　　“贱妾看两位也是远道，家里还有间闲置的空房，二位若不嫌弃便住在我们家吧。”

　　正和我心意。钱袋已给了阿福，若不住在这还真没地方去了。

　　见烨珞心思并不在这上，我便做主应了下来。

　　这时天色已晚，我与烨珞并未和阿福娘多寒暄，只是悄悄的用法术将她的生气先收拢些，免得精气再散，病情加重。
　　只是这妇人已是不大行了，我虽是神仙，却不可有违天道，逆天施法救人，乱了轮回。更何况我的法术本就不高，现下更是还没完全恢复。
　　看着阿福望着自己娘亲的模样，我竟不知怎样对他说，对他说以后你就是一个人了。

　　进了侧屋，我先央着烨珞用法术将周围清扫清扫，接着就开始琢磨床铺分配的问题。

　　没想烨珞竟先开了口，“郁儿，这屋子只有一张床，我便将就下与你同住吧。”

　　与我同住？还将就着？“你还是不必将就了，我住地上便好。”说着，我拿起一床被褥便往地上铺。“男女之妨还是要有的。”

　　“没想到修仙之人还理会这些俗世规矩？”烨珞止住我的动作，又亲自将被褥铺回。“莫不是郁儿的修行还不到家？”

　　这厮嘴功厉害的紧，为不丢我清源山的名誉，我暂且不与他计较。

　　可看着桌子上微弱的烛火，我忽然福至心灵。
　　“烨珞，你怎的不变出一个小榻，也免得我俩这样拥挤。”山中洞里他明明可以凭空变出火把，这回怎能变不出床。

　　烨珞坐在床边，淡淡的看着我，神情中却有一丝漠然与嘲讽，“没想到郁儿倒是心思灵巧。与我亲近看来是为难你了。”
　　“不过我不知怎的，今晚不想用法术了，你还是与我同住吧。”说完便往床上一躺。

　　我一愣，倒没想他又是这样无赖。好吧，自从知道他有法术却不带我驾云，我心里就有了准备，这厮怎样无赖都是有可能的。

　　“很晚了，早点歇息吧。”烨珞说着，还拍了拍床示意我上去。
　　这教我如何能上的去。
　　即使在床上又如何能睡得着。

　　“明天还要去除妖，你若不好好休息，怎么能打败桃花妖。”
　　“桃花妖？”那妖怪竟是桃花妖？烨珞又是怎知道的？

　　“进镇时那一树桃花你见到了么？”烨珞闭目养神，缓缓说道。
　　见是见到了，“可那树明明没有一丝妖气。”

　　“那桃花妖吸了这么多人的精气，早就脱了本体，所以树本身才没有妖气。”
　　那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又是一愣，这厮莫不是有读心术？
　　“我没有读心术。”烨珞幽幽道。
　　我彻底拜倒。

　　“只是这村子里处处凋败，庄稼荒芜，树木枯萎，这皆是被妖气污染所致。那为何桃花树却开得如此只好？稍稍想下便知晓了。”烨珞轻轻一笑。“郁儿，有时候你会被眼前的东西蒙蔽，这样不好。”

　　“烨君一席话让小女子深感惭愧，以致无脸睡觉，我今夜便在外面站岗值夜吧。”哼，早就知道了那妖怪的底细，却迟迟不告诉我，是瞧不起我？

　　我抬脚便往门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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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烨珞！不要太过分。待我仙法恢复，看我怎么……啊……”
　　烨珞这厮竟用定身法定住了我的身子，然后竟、竟把我抱上了床。

　　我的个亲娘天帝爷爷如来佛，谁来救救我。

　　我被放在了床的最里边，烨珞只侧身躺在我旁边。

　　忽而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娘的，怎么离得这么近，而且还有越来越近的趋势。吓得我立刻闭上了眼。

　　等了半柱香，眼皮都因为紧闭用力过度而酸痛，可却是什么都没发生。

　　我壮着胆，张开一只眼眯着瞧了一瞧，却只看见烨珞那厮捂着肚子笑得正欢。

　　若不是被定了身我必定一个扑腾翻身跃起，抓住他吊起来打。

　　不就是仗着自己法术高强么，怎能如此戏弄人。

　　可恨自己被牢牢定住，终究无法起身为自己讨个公道。索性又合了眼，不管烨珞那厮。

　　心里却暗下了决心，以后还是与这无赖保持一定距离的好。
　　哼，等我法力恢复，定不会再让你这样欺我。

　　见我不理他，烨珞便收了玩心，很老实的躺在我身侧。过会，便吐出绵长的呼吸，想是睡着了。

　　他倒是睡得相当惬意，而我，当真睡得不踏实的很。

　　第二日清晨醒来，烨珞已不见人影。我正奇怪他竟未揪着我的耳朵叫我起床，他已推开门进了来，手里端了饭菜，看起来甚是精致。这朵花不当厨子委实有些可惜。

　　我一边大嚼着吃食，一边斜耳听着烨珞的捉妖计划。

　　“那妖怪看起来对貌□□感兴趣多些，不如我俩就扮作一对新婚夫妇？”烨珞似漫不经心道。

　　与美男扮夫妻我倒不吃什么亏的，可我却不想让烨珞就这样如了愿。谁知做了假夫妇之后他会不会又琢磨出什么招数整治我。
　　我刚想反驳，却见烨珞淡淡瞥了我一眼，挑了眉，还活动活动了手腕。

　　“哼，为了捉妖我就牺牲一次。”

　　烨珞勾起嘴角，似是很愉悦，又接着说道，“那一会我们便去镇子里转几圈，看看能不能引到那桃花妖。”

　　我点点头，既已扮作夫妇，便要做到效果最好，“那我俩不如多雇几个人做随从，排场大些，也好引人注目。”

　　烨珞又笑，“娘子说得有理，为夫这便去雇人。”

　　破败荒凉的大街上，一对新婚夫妇正四处张望。男的气定神闲，显然是个翩翩佳公子，女的则贼眉鼠眼，像是哪个贼窝出来的。

　　正是我与烨珞。

　　“烨珞……”

　　“叫夫君。”烨珞打断我。

　　若不是为了除妖，就算你长得好看些，也不会让你占这些个便宜。

　　“夫君……”我自个儿先打一个哆嗦。“我们应该去哪走走啊。”

　　“娘子莫急，咱们先寻个酒楼歇息歇息。”烨珞不仅嘴上占着我的便宜，还十分顺手的握上了我的爪。“郁儿，我们倒还真像是夫妻俩。”

　　我用力将手抽出，却没想烨珞这厮抓的忒紧，似是从一开始便预料到了我的举动。
　　我俩便这样抽来抓去，须臾，我终于败下阵来，任凭那厮捉住我的爪。

　　问了雇来的随从，才知道这镇子上的大酒楼实是没多少的，有也是早关门了。唯剩下一家唤作“春满园”的一直存活下来。

　　拐了两拐绕了两绕，一座大酒楼果然映在眼前。

　　用恢宏来形容实不为过。

　　能在这么邪气的镇子里将酒楼开的这样好，这店主人恐怕不简单。
　　不是有些道行的神仙便是妖怪，但神仙一般不会缠在凡间俗事太紧。
　　如此说来，这酒楼与妖怪的联系，不浅。

　　桃花妖会不会就隐在这里？

　　看了看烨珞，他的神色倒是没怎么变，仍是那风轻云淡，一切与我无关的欠揍表情。

　　“郁儿，看来我们要找到正主了，今晚阿福家是不能回去了，我们就住在这儿吧。”烨珞捏了捏我的手，“顺便吃顿好的。”

　　听到这句，我的心情倒是愉悦了些许。
　　烨珞的存银看起来不少，我也不替他省下这微末了。“如此再好不过。”

　　我刚想抬脚进这酒楼，烨珞便拉住我，我奇怪的回头望了望，忽觉头上被插上了什么东西。

　　只见烨珞正在我头上专心致志的摆弄着什么。“郁儿，你这发饰未免太朴素了些，我送你只玉兰簪子，好好带着，算是送你的第一件小玩意儿。”

　　我愣了愣，不知这礼物该收还是不该收。若是收了，我岂不是要也寻份像样的礼物来。这样的破费实在不在我的计划内，我仅有的那么点存钱都是要来买话本子的。
　　可若是不收，不顺毛的下场我可不愿意见识。

　　也罢也罢，待我会了清源山，便寻二师兄借些银两吧，左右我欠烨珞的这些情迟早要算清的，也不差这一件了。

　　我俩正在这门口忸怩着，酒楼里的小二却出来招呼了，“呦，二位客官真是夫妻恩爱啊，看两位面生，不是本地人吧？今晚要不要宿在本店？”

　　没等我俩回话，小二便向里面喊道，“好酒好菜上一桌！两位客人里面请！”

　　烨珞手一伸，“娘子先请。”
　　我瞥了瞥烨珞，抬脚进去了。

　　酒楼里的人不少，却也不算多。我环了环四周，衣衫稍鲜艳些的想是都是外地来经商的，其他褴褛饥瘦的人应是本地人了。

　　片刻后，酒菜便被端了上来。说是好酒好菜，却委实不是什么真正的佳肴。我举着筷子久久未落下，斜眼看了烨珞，他似是会意，随即对着身后站的几位随从说道，“各位，我夫妻俩昨日新婚，今来此地游玩，相逢便是客，几位若不嫌弃，便一起坐下来吃吧。”

　　这几位大哥面面相觑，惊疑不定，估摸着没想到能遇到此等好事。我也附和道，“几位大哥不要拘谨，一起吃吧。”

　　看着年长的一位似是壮了壮胆子，说道，“那俺就不客气了。”坐下便开吃。
　　其他几位看有了带头的，便也都放开吃了。

　　看的他们吃的样子，似是吃的什么山珍海味。我心里有些不好受。

　　修道者，习了一身的法术，就该济世，以自己微末之力造福苍生。

　　可如今，世上如此类妖魔作怪的事绝非是少数，而我却不能为苍生做许多事，看着人界的祸乱，我实是不知该怎么办。

　　如今我更是与一个精怪为伍。

　　虽还没见过他害人，可他魔的身份却无法改变。
　　待我回了清源山，该如何向大师兄解释，又该如何向师父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