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美人醉》鹿小夕

25、困在天界（二）

　　二十五、困在天界（二）
　　我抬起胳膊，轻轻拂开麒颜搭在我肩上的手，慢慢蹲下身子，大拇指和食指轻柔的抚摸着嫣红的凌霄。

　　缓缓开口，“麒颜，还记得清源山上最初的最初，我还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那样卑微的简单的偷偷的喜欢着你。喜欢你清晨练剑时的潇洒，喜欢你斩魔除妖时的霸气，喜欢你喝酒谈笑时的风雅。天冷了怕你冻着，我便爬两个山头去抓只狐狸精做件大氅为你御寒，天热了怕你闷着，我便驾云去昆仑雪山上凿块千年寒冰为你祛暑。”手上一个不小心，便使力折断了这抹嫣红。我背对着麒颜，没去看他会有怎样的反应。辛苦了这许多年，我委实不想把当年如此可笑的经历亲口说出，可若再不与他挑明，我怕是会在天界一直纠缠下去。

　　“可是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啊，我一个女孩子这样卑微的讨好着你，终有一天我也会累的。你对谁都好，唯独对我冷淡，我的爱慕就在你的冷淡中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对我残忍如斯，麒颜，你怎么忍心。所幸我现在不是以前那个泠郁。自遇到烨珞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我对你的那种情不是喜欢。”我起身，拂落身上沾染的花瓣。

　　“天帝陛下早便娶了如花美眷，在我这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蹉跎，传到其他仙人那里总不是那回事。这回我们总算说清楚了，那么，从今以后，我们便两不相欠罢。”

　　我这一口气，说出了藏在心里几百年的话，眼泪随着这些话一并流出我的心。以为不会流泪，却原来这么多年的压抑，连自己也未曾意识到。

　　那么，我与麒颜，无论怎样，总再不相干。

　　麒颜一直默默听我说这些话，半晌，我以为他已经放弃，他却突然开口。“你道魔尊为何会喜欢上你？”

　　我揉了揉额角，怎么一个两个都来问我这个问题？

　　还未等我说话，便有一天将飞到麒颜跟前，下跪禀报道，“陛下，魔界有人来袭，已攻至南天门，战况紧急，已有多位将军败落，请陛下前去稳定军心……”

　　听了这话，麒颜一把捞住我。我以为他会将我带去南天门威胁烨珞或者继续将我囚禁起来什么的，却没曾想，他竟将我带我向与南天门相反的方向去。

　　“你的魔尊来救你了。”麒颜冷冷的说道。“可在他见到你之前，我想让你亲眼看看，他到底是为什么喜欢你的。画舞说的话你不相信，可你亲眼见到的，由不得你不信。”

　　我瞪大了眼睛，“你知道画舞来找我？是你指使的？”我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冷寒。做了天帝的麒颜竟真真的与大师兄相差甚远。或者说，以前我认识的大师兄，不过是麒颜真正面貌的其中一角。他竟耍这样无聊的心机，只为了拆开我和烨珞。

　　多么庆幸我没有真的相信画舞。

　　麒颜没回答我的话，而是随即落地，款款带我走到一间府庙前。

　　我抬眼看了眼庙门上的牌匾，顿时觉得此生圆满。

　　这貌不出众的府庙竟是在凡界香火极旺的月下老人庙。

　　月下老人庙五字龙飞凤舞，可见月老其仙是个甚有活力的，甚有修为的仙。

　　麒颜将我稍稍推到庙门前，说道，“自己进去看，你就会知道真相。”

　　我撇了撇嘴，虽然我很想让月老为我拉一门好的姻缘，可是我已经有烨珞了，其他花花草草是不会入我的眼的。麒颜带我来这……莫不是他给月老使了什么好处，让月老给我们两个牵红线吧？

　　我刚想回头质问，却冷不防一股大力将我吸入庙内。

　　耳边的风呼呼吹过，而等我再睁开眼看，已是到了月老庙的里面。

　　刚睁开眼，这眼前景色就将我震了一震，委实精彩了些。我使劲揉了揉眼睛，这这这与凡间的戏文说的不一样啊？

　　只见偌大的花园里百花齐放，姿态各异。各色娇美花儿迎风盛开，白色如山间白雪皑皑，大红如残阳热烈如血，一些花儿花开正艳，仪态万千，一些花儿毫无生机，几近枯萎。

　　说好的红线呢？这一大堆风骚的花儿在月老庙里是怎么一回事？

　　我放眼在园子里搜了搜人影。冷不防看到一个大红衣裳的老人在花园中劳作，似是在浇些什么。

　　这么耀眼的喜气的大红衣裳，满面皱纹似久经情场所伤……月下老人名不虚传。

　　我走上前去，想要搭话，刚走近一些就听到月老在念叨着什么。

　　“呀？这又长出了朵小白情花，嗯……看来世上又多了一对白头到老的相爱夫妻呦……”

　　情花？这词倒很新鲜。
　　可白情花是代表白头到老的相爱夫妻？为什么不是红情花？红情花不是才应该代表热烈的爱么？

　　不留神，脱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月老没反应过来，很自然的开口接到，“姑娘有所不知，正因为红情花热烈，所以两人的爱情才如烟花般绚烂，也正因为热烈却也如烟花般易逝。”

　　原来如此，那么“是不是只要是世上的有情人，都能种出属于自己的情花？”

　　“这个自然，”月老突然咦道，“你是谁？怎么来到情花田的？”

　　唔，我也不知道我找你有什么事，是别人给我推进来的。

　　但若是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情花……那我和烨珞自然也有喽？嘿嘿，我不自觉的傻笑了出来，不知道我和烨珞的情花会是什么样子的？红的？白的？盛开的还是枯萎的？

　　“小女子是天帝陛下派遣来，想查看两个人的情花。”

　　月老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我还以为又是来让我帮着种情花的。”

　　我奇怪道。“种情花怎么了？”

　　月老得知我不是来种情花的之后面色和缓很多，很是耐心的解释道，“如果说你是想让我帮你种出一朵你想要的情花的话，那恐怕老朽无能为力，因为情这个东西，实在不是任何人或神能够决定的。而且，也只有两人心灵相通，情爱上达天听，才会有情花长出。老朽所能办到的只不过是施施肥，让这些情花长得更好罢了。”

　　我恍然，原来如此。“那如何才能看到这两个人的情花？”

　　月老带着我走到一面光洁的镜子前说道，“对着姻缘镜说出你的名字和你情郎的名字，然后姻缘镜会显示出你们俩情花的位置。”

　　这老头真鬼道，知道我是想问自己的事。
　　月老向我眨眨眼，一副什么都瞒不过我的样子。

　　“泠郁，”我缓缓说道，嘴角翘起，“烨珞。”

　　“烨珞？可是那祸乱三界的魔界至尊？”月老的脸色变了变。

　　“呃……是。”没想到烨珞还蛮有名气，在天界提魔尊的名字，我有点小小的羞愧。

　　月老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很认真的看着姻缘镜。

　　姻缘镜里图景变幻，闪过朵朵颜色形态各异的情花，却始终没有固定在某朵情花上。

　　月老皱了皱眉头，说道“姑娘，姻缘镜里竟没有你的名字，这泠郁……确是你的名字么？”

　　我愣了愣，活了五百年，我只知道自己叫这个名字。“这自然是小女子的名字，”突然，一种念头击中我心头。“不知……没有我的名字，这代表着什么？”

　　“如果这是姑娘的名字，而姑娘又是三界中的人，那这只能代表……”

　　“魔君心里并没有姑娘。”

　　顿时，我脑子有些回转不过弯来。这感觉似万蚁噬心，又痒又疼。

　　是啊，没有我的名字，能说明什么呢？除了说明我和他根本就没有种出情花，我们俩根本就没有情，还能说明什么呢？

　　我慢慢勾起嘴角，原来麒颜想给我看的就是这个么？我不得不说，他很成功。
　　这是真相，我没有理由怀疑。法器是真的，情花是真的，只有我自己这个自以为是的感情是假的。
　　原来我说信任，不过是在风平浪静时的漂亮话，这般时候，我亲眼见到了真相，那么我还怎么信任你，烨珞。

　　月老在一旁继续看着姻缘镜，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说道“这姻缘镜里虽没有姑娘的名字，但却有魔君的名字。”

　　“是月华。”我脑子顿时通透。犹如醍醐灌顶。

　　我刻意遗忘他们俩那段过去，刻意不去在意我长得像月华。
　　可这又有什么用。

　　“不错，当年月华神女与魔君的事被天帝压了下来，说是什么事关天界的颜面，可在我看来，不过是对苦命人罢了。可奇怪的是，月华神女早已魂飞魄散，他俩的情花也应该早已枯萎，可这情花却正开的热烈，还是朵罕见的金情花。”月老惊奇的说道。

　　“金情花？”

　　“嗯，金情花是代表着两人经历种种磨难，最后修成正果，相爱相守。五行三界内几十万年都不会开出一朵。没想到啊，没想到……”月老摇了摇头，“这两人的结局竟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