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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死(二) ...

  •   范团团让两位徒弟扶起狗剩,她旋即向着狗剩一摊手:“拜师费五两,一次付清,还得劳烦徒弟你交上了。”

      狗剩听罢笑而不语,半响轻蔑地斜眺了范团团一眼,满是不屑道:“不过五两。”他悠悠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取了面上面值最小的那张二十两,接着狗剩捏着银票,将手臂高高抬起。

      狗剩手一松,银票飘飘下落,啪在范团团脸上。

      范团团也不顾及,将银票从自己脸上扒下来,前后验过真假,立马揣入怀中。
      她又想:刚狗剩掏银票的时候,那么厚厚一沓好多银票,总有一天她要全诈过来……

      “找的银子呢?”狗剩打断范团团的冥想。

      范团团心中恨道:三徒弟你这么富有了还在乎十五两找零?嗯哼?
      她脑袋飞快思索,几秒想出对策:“什么找的银子,还有十五两银子是衣衫费。”

      狗剩扬起他好看的下巴,微蹙眉头问范团团:“什么衣衫?”
      “做我的徒弟要统一着装。”范团团一指穿着粗布蓝衣的郑能良和付任亮。

      范团团对狗剩言之凿凿:“你看看你两位师兄——”

      郑能良是个极为开朗的少年,为人处世也较师弟付任亮活泼热情。他听范团团一说,当即上前劝狗剩:“是啊,三师弟,平日里来学武功,要记得穿师傅发的衣衫,不然不给教武功!”
      郑能良鼓起两腮告诫狗剩,他再一张口,带给狗剩扑面的怡人清风。

      “嗯。”范团团颔首,很满意大徒弟的配合。她也亲身向狗剩强调:“身不正则行不正。不着我统一的衣衫,怎能学得为师一身正气的武功?”
      范团团心道:等会上山随便给狗剩找件衣服穿了,末了他现今身上这件上等绸缎的白袍换下来,洗干净了去当铺当了,又是一笔钱。

      狗剩似乎思忖了良久,再次扬起下巴,竟以一种毫不掩饰的怜悯目光俯视范团团。他哼哼地说:“衣衫费啊……可以。”

      狗剩眨了一下眼睛,他长长的睫毛跟随颤动:“但是本教主非白衣不穿。”

      范团团一愣,心想这是啥毛病,就听见狗剩徐徐又说:“就算要同一着装,样式可以依你,颜色却必须是白色的。”

      “知道了。”范团团应声,果断答应了狗剩的要求。

      范团团命两位徒弟先自行温习武功,自己则上山去给狗剩找白色衣衫。

      范团团回到自己屋子里,满箱翻找,扒来扒去她渐渐犯了难。范团团的衣服大大小小都有,符合狗剩身形的有七、八件,但是却没有一件是白色的。

      准确的说,范团团的衣衫都是蓝色的,而且全都是那种闪闪发光的蓝色,再无任何其它颜色。

      这是峨眉掌门,范团团师傅的一个恶趣味。

      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峨眉掌门给七位徒弟定下规定,只许七人各穿一种颜色的衣衫。

      范团团排行第六,轮到她的颜色正好是亮蓝。其他六位师兄弟分别是亮红、亮橙、亮黄、亮绿、亮青、亮紫。

      每四年一届的武林大会,峨眉掌门带领七位徒弟的每一次现身,都会引起会场的沸腾和骚动。

      峨眉掌门虎步伫立,身后七位徒弟一字排开,日辉投射在他们的衣衫上,放出闪闪七彩光芒。

      峨眉派气势逼人,不怒自威,令敌人望而却步,捂眼遁逃。

      范团团心念一动,抓了一件稍微浅一点的蓝色衣服塞进包袱,给狗剩带下山去。她又揣了笔纸,一本书,一瓶墨汁,也收在包袱里。

      临出屋范团团犹豫了:狗剩那两条腿站不起来,要不要去药房预付了银子,给他抓点药呢?
      然后再重金敲狗剩一笔。

      范团团心头正思忖着,无意间瞧见五师兄换了个地方,不坐在槐树下的,他改坐在大石头上,还在喝酒。

      范团团顿生一计,潜入五师兄的屋子里摸了一瓶骨酒揣进包袱。
      五师兄屋内上千瓶酒,少了一瓶他不会知道的。而狗剩呢……嘿嘿,还是能敲他一笔。

      范团团为自己无本万利的行为感到十分骄傲。兴许是因为身心愉悦,她这一趟下山走得极快,半个钟头就重返山底。

      范团团瞧见狗剩,甩给他一件蓝色的衣袍——因为记起狗剩之前是将银票甩到她脸上,她便也将衣袍照着狗剩脸上砸去。

      狗剩双脚不能动,但上身能动,他身子一倾,似乎很随意地就躲开了范团团的袭击。狗剩再一伸臂,在空中稳稳抓住了衣服。
      他瞧了衣服一眼,抓着衣服的手立刻攥了起来,狠狠地几乎要将衣服掐碎。

      “本教主……”狗剩咽了口气,盯着范团团,咬牙道:“要、白、衣。”

      “嗯,知道。”范团团点头,拍拍狗剩肩头:“为师听力太好,明明记得你多说了一个“月”字。”
      月白色就是蓝色,嗯,就是这样。

      范团团招呼郑能良和付任亮:“大徒弟二徒弟,你们的师弟手脚不便,快过来帮他换衣服。”
      狗剩偏头对视范团团,向她纠正:“本教主只是脚不便。”

      “嗯,你两位师兄帮你换衣服,等下要向他们说声谢。”范团团见郑能良和付任亮跑过来了,就叮嘱狗剩:“要学武先学做人,知礼懂礼,就是为师教你的第一课。”

      狗剩将下巴稍稍低了点,范团团恍然觉得他的眼神是要把他吃了。

      范团团背过身去,吩咐两位徒弟赶紧给三师弟换衣。
      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范团团脑海里忽然就浮现见着狗剩的第一面,他躺在地上,胸襟大开,雪肌狼头……

      范团团忍不住就人不可察的偏了头,拿余光暗扫过去:果然!啧啧!狗剩此时被郑能良和付任亮强行扒了衣衫,裤子已经换了,上衫却还没换。狗剩上半身精光,不仅有雪白的肌肤,鸦青色的刺青,他还有八块腹肌排排整理地显露……

      他穿衣服的时候干瘦干瘦的,完全看不出来啊。果然还是扒了衣服好看……

      范团团又瞥见狗剩已被强制换了半身衣服了,却仍顽强挣扎,白面微红,额上泛汗,他蹙眉怒目的样子可真……范团团禁不止吞咽了一口口水。

      范团团没由来的就想到狗剩的腿还伤着,她心里竟有些难过。

      等郑能良和付任亮给狗剩换好衣服,范团团就拿着骨酒走上前去。狗剩刚刚被郑付两位大男人强行换衣,自认为已是受了莫大的羞辱,此刻见范团团蹲下来就掀他袍角,直连亵裤也被她卷起来。狗剩忍无可忍,连斥带讽出声:“你……”

      狗剩发现范团团是在给他擦骨酒,气味刺鼻但是涂在腿上清清凉凉的,不知不觉浇熄了他的怒火。但是话已出口,岂有吞回去的道理?

      于是,狗剩白了范团团一眼,改口道:“你就拿一瓶骨酒给本教主治伤?”
      范团团笑呵呵抬头,手上仍不停在狗剩的腿上涂抹:“呵呵,擦擦就好了,呵呵。”

      狗剩眼睛一白,面皮也跟着一白。末了咽下气来,用鼻息哼了一声:“愚蠢的女人。”他又轻挑眼皮问范团团:“可有笔纸?”

      范团团包袱里正好备了笔纸,这会就拿出来给狗剩用。只见狗剩挺胸抬头,右臂悬空执笔,目光淡淡瞥着宣纸,一气呵成写下了一张单子。他虽着的是窄紧袖子的衣衫,却仍习惯性地以拇指和中指捋起袖口,姿态极雅。

      范团团瞧着狗剩写字的样子,忽然后悔:应该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找件白衫的。
      他写字的时候像一副画,如果把蓝衫换做广袖白袍就完美了。

      下一秒,范团团肯定她方才的想法是被猪油蒙了心。

      范团团低头却瞅狗剩写出来的那张单子,行云流水,铁画银钩,端得是好字。

      写得一手好字啊!就是他写的字她都不大认得。

      范团团绝对肯定自己不是文盲,于是她就有了勇气问狗剩:“你写得是什么?”她加重语气:“字太差!”

      狗剩双眼一直盯着她,不言不语。
      过了会,他重新抬起自己的下巴,偏过头用斜眼看范团团:“本教主给你写了张药方,照着这张方子去抓药来,每次煎药分早晚两次呈给本教主服食。不出一个月,本教主的腿伤便可痊愈。”他见范团团一脸痴傻望着自己,就冷笑一声:“哼……听懂了么?”

      范团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神迫切:“这张方子配下来贵不贵?”

      狗剩忍了三秒,愤然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拍在地上:“够了吗?”

      范团团立刻弯腰收起银票,很严肃地告诉狗剩:“不够。”

      狗剩双眉一锁:“这张方子上的药材配下来不过五两,本教主予你五十两,如何不够?”
      “徒弟啊,你跟师傅学艺也是要钱的呀!两个时辰一两银子呀!”范团团十分替狗剩着急:他怎么忘性这么大!五十两最多学一个月,可是拜师是一辈子的事情……

      范团团瞧瞧手上的药方,这方子能治腿,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兼治脑子?

      “你要教本教主什么?”狗剩忽然就笑了,唇角漾开弧痕:“你们峨眉派的武功,浅显简单,根本不值得本教主去学。”

      “徒弟,学习不能揠苗助长,须循序渐进。为师不会一开始就教你武功,为师打算先教你习文,不学好文,你以后怎么读武学秘籍?怎么理解内功心法?”范团团摸摸狗剩的脑袋,语重心长道:“文武双全,方能成就栋梁之材。”

      狗剩的发丝柔软顺滑,脑袋圆圆的,摸起来真舒服……范团团心里这么想,眼睛就禁不住眯起来瞧他。

      狗剩也眯起狭长的双眼仔细打量范团团:栋梁之材?她自己这个子就矮矮的,不是什么参天大树。身材也干板干板的,下}身不翘……等等,上身还是有点的,嗯,她看着年纪不大,就这么挺啊…

      “呵——”狗剩轻笑了起来,心情就好了些,便含笑问范团团:“你要教本教主习什么文?”他淡淡地加上一句:“本教主博古通今,昔年曾尽阅天阁藏书,还会数种番语,你还有什么可以教给本教主的吗?”
      天阁乃天下最有名的藏书楼,内藏千万册历朝历代的著作,为天下文士所向往。

      “当然有。”范团团诚恳地点点头:“因地制宜,因材施教。峨眉山地处天府境内,为师觉得你务必要学好一口四川话。”范团团说着蹲下身去,从包袱里掏出一本书递给狗剩:“这是教材,你先看看。”

      狗剩翻开一看: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这是一本给幼儿启蒙的《三字经》。

      狗剩忍住想将《三字经》撕得粉碎的冲动,磨着牙问范团团:“你不是要教本教主说四川话么?”

      “是啊。”范团团大惑不解,心道她这个徒弟实在是太愚笨了。

      好在范女侠为人师表,极具耐心,谆谆向狗剩解释:“四川话一如诸种番语,要想融会贯通,须听说读写皆学熟学精。说,只是练你基本的四川话口才,读,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徒弟,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沒有全面发展哦!”范团团再次摸上狗剩的头顶,抚了抚:“为师今日先教你说、读。明日再教你四川话的听和写。”

      狗剩大怒之下,嘴角竟泛起笑意,末了他咬牙切齿笑着说了四个字:“多、谢、师、傅!”

      “每半月为一期,期满为师要检查你是否掌握。将分听说读写四项考测,若有任何一项不过关,四项将全部重头再学一次。”范团团抚在狗剩头顶的手一直没有放下来:“徒弟,你要努力准备,争取一次过关哦!”

      本着一颗为徒弟着想的善良赤忱之心,范团团告诉狗剩:“刚才为师给你的那本教材五两,考测费五两,一共十两。如果你重头再学,考测费可是要另收的。不过徒弟放心,教材不用再重新买。”范团团拍拍胸膛,发出振聋发聩之声:“为师不会多要你的银子的!”

      “六师妹,六师妹!”范团团见有人唤她,回头一看,瞧见一坨亮黄的身影正从山上跑下来,由远及近。

      亮黄近到范团团身前,弯腰歇了口气,又唤了她一声:“六师妹。”

      “三师兄,你这么急着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来人正是范团团的三师兄单思雄,他虽然和范团团同岁,却因为是范团团的师傅,峨眉派单掌门的独子,入门较早,所以排在老三。

      “六师妹,我爹说酉时要在云青峰单独见你。”单思雄急急出口。

      云青峰高耸入云,峰顶凿有比武台,一般无人,只有历代掌门检测弟子武功时才会登上去。

      范团团听到单思雄说“云青峰”,心咯噔就一慌:“师傅该不会是要考查我的武功吧?”
      单思雄因为心急,眉眼都挤到一团:“我就是担心这,才赶紧下山来通知你提前准备啊!”
      范团团撇下单思雄,撇下三位徒弟,拔腿就往山上跑,口中若风般疾呼:“赶紧去找薛师叔!”

      薛师叔薛临,乃是单掌门的师弟,但他早已不收徒弟,而是弃武从商,在半山腰开了一家“薛临铸造文印”,两间铺子,一间铁匠铺,专为峨眉弟子打造称心得手的兵器,兼为旧兵器修修补补。另一间则是间书斋,卖些江湖中杂七杂八的书刊,诸如《武林人士轶事报》、《百晓生日报》、等等,不一枚举。

      但私底下呢,薛临还会卖些绝密的拓本,例如《峨眉派心法大纲》《峨眉派剑招要点》……

      范团团天天下山教野徒,平常像峨眉剑这种必修都选逃,像沧浪鞭金顶绵掌之类的选修她都是必逃。此刻一听单掌门要考她武功,当务之急就是去薛临那里买一本手抄的《单掌门青云峰考测武经,本月最新》。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末我宅家里多码点,下周多更,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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