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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章 ...

  •   晏宅。
      将车停在门外,古德和顾流光合力将那人沉重的身躯弄下了车,又搀扶着来到了紧闭的大门前。
      顾流光抬手按了按门铃,可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前来应门。
      他皱起眉,又用力而急促的按了按。
      门里一片死寂,像是根本就没有人的样子。
      顾流光别无他法,只能在晏东霆身上找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大门。
      进门时,顾流光深感命运的无奈,在心内默默叹息一声。
      他又一次踏入了这个地方。
      屋里的摆设依然还是那个样子,墙上还挂着他的那把破吉他,电视旁边甚至还放着他常用的杯子。唯一不见的,是晏东霆原本雇请来照顾起居的阿姨。
      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顾流光也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只是低头和古德一起,把那个人转移到卧室的那张大床上。
      给那个人脱下外套时,顾流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对一旁的古德说道:“你出去吧。”
      古德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体贴的给他带上了门。
      古德离开后,顾流光才跪在那个人身侧,给他脱下身上带着寒气的衣物。
      期间他也曾醒来过一次,配合着顾流光的动作,把外套和针织衫都脱下后,便又无力的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看着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顾流光闷声骂了一句:“神经病。”谁要你在雪里站一夜了,谁要你又去做这些事了,如果我真的打定主意要扔了那些东西,你是不是要在那里站一辈子啊?
      握了握拳头,顾流光扭头走出了门外。
      门外,古德靠在墙上等待着,见他出来,低声问:“真的不打算送他去医院?”
      顾流光关上门,道:“他说不去,就不去。”
      “那他的病怎么办?”
      “家里总有药。”顾流光叹了一声,朝客厅寻去。古德跟在他身后,又问:“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顾流光:“你问。”
      “他为什么这么抗拒医院?”古德奇怪的问道,“唐谦也说他以前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就会吐,这是为什么?”
      顾流光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下,才哑声道:“他曾经跟我说过他是个试管婴儿,大概,是害怕看到那些仪器再用在他的身上吧。”
      古德愣了一下:“他什么时候说过的?”
      “很久很久以前。”顾流光抬起手遮住眼,“为了安慰我说的,我当时信了。后来出了那些事后,我就以为那是他故意接近我编的谎话。”
      古德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其实当年他为了救我,被酒瓶砸得满脸是血,那个时候,也是说什么都不肯上医院,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处理了,直到现在头上到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顾流光看着墙上的吉他,眼睛里有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自责和怀念。
      原来还有过这么一段往事啊。古德心道。
      顾流光回过神来,说道:“我去找药,你帮我到冰箱弄点冰,给他敷上。”
      “好。”古德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顾流光在客厅里四处找了找,都找不到药箱。皱起眉,他记得药箱放在茶几下的,哪儿去了?客厅里找不着,他又依次到其他房间找了找,最后,终于才在书房最底下的抽屉里找到了药箱。
      顾流光松了一口气,将药箱拿了出来,却将放在药箱旁边的东西给碰倒了。
      那是个白色的药瓶,并没有放在药箱里,说明时常被人拿出来服用。
      顾流光将它拿到手中看了看,发现那是他抑郁时曾经服用过的一瓶安眠药。
      他愣了愣。晏东霆把它放在外面是什么意思?他将瓶盖扭开,发现里面已经空了。握着药瓶的手顿时就是一颤。
      什么时候,晏东霆也需要服用安眠药了?
      心情复杂的将药瓶放回抽屉里,他提着药箱站了起来,刚要离开那张庞大的书桌,却又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桌上安静的放着两本合同。最上面的那份很崭新,封面的边角有些上翘,说明有人时常翻阅它。合同的旁边,还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精致漂亮的小锦盒。
      他绕到桌前,翻开了最上面的合同,那正是他以“古德”之名签下的那份。而压在下面的那一本,是属于“顾流光”的。
      合上合同,他又将目光移向一旁的那个锦盒。
      这是什么?
      他伸出手去,将它拿了起来,按下了上面的开关。
      盒盖弹开,随即露出了装在里面的东西,两枚银白色的戒指。
      鬼使神差的,他将戒指取了出来,举到眼前看了看。
      银色的光芒在眼前闪动,借着窗外透出的光,他看到戒指内壁刻着一段字样。
      ——Y&G。
      他的手瞬时像是被什么给东西给刺到,戒指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不知道滚到了哪个角落里。
      他愣了几秒,疯了似的蹲下来在地上仔细翻找着,然而他把所有角落都找遍了,都没有再看到那枚戒指。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他懊恼的锤了一下地板。
      “叩叩。”书房的门被人敲了敲,古德探身进来,道:“药箱找到了吗?”
      顾流光深呼吸一口气,直起身来,拿起药箱面色难看的走了出去。
      等处理完这些事,再来找吧。
      “我已经用东西裹着冰给他敷上了。”古德对顾流光道。
      顾流光应了一声,道:“去帮我倒些水来。”
      “哎。”古德应道,转身去弄了水。
      回到主卧,顾流光将药箱放在桌上,从里面找出退烧药,看了看,还好没过期,不由松了一口气。等古德把热水拿来后,他将药兑了水,推了推那个闭着眼的人,道:“醒醒,吃药了。”
      推了喊了半天,那个人才茫然的睁开眼。
      古德帮忙把他扶了起来,顾流光将杯子递到他嘴边,道:“张嘴。”
      那人睫毛颤了颤,迟疑的朝顾流光看过来。看了一会儿,他忽然露出了一个像是在笑的表情。
      “笑什么,吃药!”顾流光怒道。
      那人垂下眼,张开了嘴,就着顾流光的动作,将药全都喝了进去。喝完后,他呛了一下,用力地咳了两声。听着那嘶哑的声音,古德竟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喝完了药,又给那人换了一次额头上的冰块,看着他沉沉睡去,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疲惫的在床边坐了下来,顾流光轻轻揉着酸痛的腿,对古德道:“你先回去吧。”
      “不了,在这里陪着你吧。”古德愣了一下,说道。
      “回去吧,你一夜没睡了,别到最后连你也病了。”顾流光道。
      “那你呢?”古德担忧的问道。
      顾流光沉默了一会儿,说:“他现在这个样子,能做些什么?”
      视线在晏东霆毫无生气的脸停留了一会儿,古德说道:“也好,我刚才去冰箱找冰块的时候,发现冰箱里的东西都坏掉了,正好一会儿给你们带点新的食材过来。”
      顾流光说:“谢谢你,辛苦了。”
      “流光……”古德看着顾流光,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古德脸上的表情忽然认真起来:“我出院那天,晏总给我设了个接风宴,宴会上来了很多大导演,大制作人,我还碰到了《1/2病毒》的那个导演。”
      “楚宥?”顾流光道。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过的话吗?我说过,我要替你好好的演好‘顾流光’的角色,让从前那些看低你的人对你刮目相看。”古德点了点头,“宴会上,楚宥跟我说,他正在筹备一部新电影,他打算用这部电影冲击金熊奖,还说觉得我的外形条件和电影的男主角很相符。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顾流光沉默的看着他。
      “然而,楚宥又说,这部电影的贯穿始终的主题就是爱情,他说我不懂那是什么东西,也不确定我是否能够胜任。”古德说道,“的确,如他所说,对于如何做好一个演员我还很陌生。我想等你回来教教我该如何做,我想拿出作品给他看一看,我也想和你一起再次站上领奖台,向世人证明——不论是从前的‘顾流光’还是现在的‘顾流光’,都是最棒的。”
      顾流光心头一震,张嘴想说点什么,然而不等他做出回答,古德就转身打开了门,笑道:“我走了,你也好好休息。”
      顾流光顿了顿,脸色复杂的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合上,古德低下头看了看地面上凌乱的雪脚印,终于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古德走后,顾流光坐在床边,他低头看着那个熟睡中却还依然紧皱着眉头的人,心里酸涩无比。
      楚宥曾经对他说过的那番话,他到现在还记得。
      当初,在拿下白桦奖上最佳男主角奖之后,楚宥也曾对他说过:
      【如果不是因为晏,这部戏我不可能会找你当男主角,我根本没有办法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人类应有的感情,如果你再不做出改变,这辈子也就只能停止在这里了。】
      当时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第一句上,压根就没有去想楚宥指的改变是什么。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得到了很多不同的温暖,开始渐渐的收起了自己的防备,学会了相信,学会了面对,学会了责任。
      他想,这样的他算是已经改变了吗?
      当初他选择再次签下那份合同时,心中想着的只是满足纳纳的愿望,根本没有想过自己将来到底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再次回到演艺圈,又会获得什么样的成就。他并不是那么有自信的人,也没有太大的野心,但他的确也有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想被肯定。
      他想肯定自己是有资格拥有这一切的人,包括名誉,包括粉丝,包括朋友,也包括……
      叹息一声,他摸了摸床上那个人的脸颊。皮肤依旧滚烫,但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他垂下眼,注视着那张苍白的脸。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人如此狼狈的样子。在他的记忆里,他们的角色总是调换过来的。每一次都是这个人坐在床边,沉默的看着痛苦折磨的他。那个时候,这个人都在想些什么?愧疚?后悔?自责?还是不屑,不屑他如此的不堪一击?
      是啊,他才不像他,被砸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也依然挺直着身躯,被自己反复用激烈的言语刺激时也像个没事人一样,固执的不肯放手,他永远都那么的强大,仿佛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他,从初见时就是如此。
      然而,如今却要因为那个女人的关系,变得一无所有么?
      耳边仿佛又响起唐谦昨天说过的话:
      ——让他一无所有,你又能得到什么呢?
      疲惫的睡过去之前,顾流光想:
      算了,他这一生,再差再苦的日子都过过,再难熬,再痛苦的事都经历过,二十几年都这样过来了,接下去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他是该学一学那些总是笑着的人,勇敢的对自己、对别人说“没关系,会好的”。
      等这个人病好了,就把那个东西交给他吧。如果唐谦查出来照片不是他拍的,那当然是最好的。可如果是……如果是他找人拍的,那么,他也认了。
      认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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