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初》ceiling

27、三个人

　　两国开战至今已有四个多月了，徐凌枫从城里打听消息回来说现在战局已定，荆国惨败，这场如闹剧般的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他提议我们即刻出发回奉城，早日回去做准备，最后决定留徐凌枫的父母在这里，我们三个先回奉城，等一切都安置妥当之后再派人来接他们。

　　这天我在整理行李的时候发现带来的一个簪子不见了，那可是能够换钱的，想到那段时间一直和楚扬在一起，是不是放到他那里去了，我放下东西打算去他那里问一下。

　　到房门口的时候正要敲门却发现不对劲，他房里不止他一个人，仔细听了一下徐凌枫也在。想起那次徐凌枫没说完的话我好奇心涌起，偷偷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听听看能不能发现点什 么，第一次偷听人家说话心里头有种做贼的感觉，以前自己都是很不齿这样的行为的，呵，非常情况非常手段了。

　　大多数时间是徐凌枫在说话，从他的话中我听出来他们确实是退出了，只不过他还有些不甘心，那也是，突然少了一个那么快的赚钱渠道一下子是会适应不来，不过也算是保了一条命吧。听了好一会都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我想先离开，等晚点再来找楚扬问问。

　　在把耳朵移开的一瞬间我听到徐凌枫的声音，“楚扬，你什么时候对小默有那种感情的？那天早上看到开门的人是你的时候我都懵了，你这样做对得起‘朋友’两个字吗？之前我分别问过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事情发生，好象都跟说好了一样很坚决的对我说没有，现在呢？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反正你好好对她，要不然我都不会放过你！”

　　我有点被弄糊涂了，我和楚扬之间的事情关徐凌枫什么事？又关“朋友”什么事？我秉住呼吸继续听着。

　　楚扬一直没有出声，徐凌枫又开口说：“你说小默会不会知道了些什么？不然她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杭州人，我派人去查过了，压根就没徐默这个人！”楚扬冷漠的声音响起，与平时和我说话的口气完全不一样，“不可能，我和她一路过来从没见她有任何反常的地方，至于她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杭州人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她当时的神情一点都不像是编的。也许我们之前的猜测都是错误的，那些都是巧合。还有我告诉你，我没偷没抢，不管她以前是谁，现在只是我爱的人，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可是以前是你自己说不会错的，现在怎么又说搞错了？要真是巧合那也太巧了吧！”徐凌枫说出自己的疑问。“她说过是因为变故才离开这里的，少说也有十年了吧，你查不出来也是正常的，再说了这世上碰巧的事情多的去了，我倒希望她真的不是我们猜测的那样。哎，我打算回奉城就和小默成亲，她应该没家人，到时候怎么弄比较好？我要让她风风光光的嫁给我，你快想个办法！”

　　我转身悄然离去，像他们猜测的那样？难道他们把我和另外一个人搞混了，又或者是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但如果他们知道我真实身份的话不可能会一直这么平静的！我改了名字改了身份，如果他们能认出来的话只有一个可能——以前见过我！

　　可还是说不通啊，我前面九年要不就一直在宰相府要不就是在宫中，除了和李昊下江南那次，其他时候从没出去过一步！那些年里见过的陌生人不多，只要是见过一面的我都是有印象的，对他们俩个我实在是一点都想不起来，除非是在我没注意到的情况下见过我，不过要进宫的话那地位也非同一般，照他们之前的身份来看是绝不可能会和朝廷扯上关系的。

　　头脑里一片混沌，总觉得有地方没顾及到，所有的事情都少了一个衔接点，只要找到那个线头一切问题都能串联起来了，那个关键点在哪呢？想了一晚上都没想到，只是隐约能感觉到，但就是说不出来的那种。

　　郁闷的挠头自嘲：“真是出宫一年没过那种勾心斗角的生活，脑子都不够用了，一到关键时刻就卡壳，老妈说的对，脑子不用要生锈的，看来以后要多利用利用了，徐凌枫会派人去查我，那说明她对我的身份极度怀疑的。回奉城之后我也要调查一下他们以前的事情了，这样坐等是不行的！”

　　走之前楚扬跑到我房里抱着我说：“小默，马上就要回去了，这次多了个凌枫真不舒服，我们回奉城就成亲好不好，你答应过的！”好笑的看着他，成亲？可以！不过要在我知道所有真相后再做决定，这结果可都掌握在你自己手里。“楚扬，你有没有在你包袱里看到一个簪子？我昨天下午整理的时候发现少了！”

　　他歪头想了一下说：“没有，是什么簪子？回去买个一样的给你！”我捏捏他的脸笑说：“我娘留给我的，算了，估计是和我无缘吧！哎，你快去好好准备一下！”他又抱我坐了一会才离开，我们当天就离开杭州返回奉城，这次走的是大道，大概用了二十天就到了。

　　城里没受到破坏，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茶楼里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要打扫起来还真够戗的！徐凌枫忙着自己的生意很少来我这，楚扬说是要回塞外处理一些事情然后将生意转回来，要差不多大半个月的时间，还一直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嗤笑他扭捏，把他送出城之后我就开始着手调查了！

　　花了几天时间摸清了徐凌枫常去的地方，现在不知道他的势力究竟延伸到哪，要调查还要避开他才行。简单查了三天后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六年前徐凌枫和楚扬几乎是同时出现在奉城的，一年后各自做起生意，楚扬说过他们六年前开始贩卖私盐，我严重怀疑他们在这之前就认识了。

　　贩盐的话一年只要做两次就够普通生意人一辈子的收入了，如果他们是刚认识的话怎么算都不可能，从策划到联系买家、上家都要时间，这可不是短期内就能做到的。没有人会在认识没多久就一起做这种关乎性命的买卖，可徐凌枫之前告诉我他和楚扬是在奉城才认识的，徐凌枫对我撒谎仅仅是为了掩饰他们的违法勾当么？

　　我努力回忆六年前的事情，那些片段开始慢慢汇聚起来，隐隐记得在前一年，也就是我13岁的时候爹曾有两天未回家，当时没太在意只是在他和娘解释没回家的原因时听到私盐什么的，那就是七年前就出现了，我估计的没错，他们以前就认识了，可似乎还少了点什么……

　　我喝了口水躺到床上闭上眼睛静心继续回忆，能让爹两天没回家的事情肯定很重大，假设那事就是楚扬和徐凌枫干的，七年前他们大概二十左右，按楚扬说过的，为了钱他们极有可能铤而走险。我翻了个身将头埋到枕头里，好象还有什么事没想到。

　　七年前他们出现，那六年前……似乎一切都正常，头痛的想撞墙还是什么都没想到，照这样下去是没用的，离楚扬回来剩下没几天了，明天还是继续出去多打听打听吧。

　　接下来的两天居然一点进展都没有，他们这几年的发家史就似一个谜，无论我用什么办法都探不到，不过后来倒是让我打探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六年前朝廷派人来奉城围剿贩盐的不法份子，有趣的是落网的几个人是由楚扬举报之后才捉到的，这事倒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可不相信楚扬会无缘无故管那闲事，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被逼的无路可走……丢车保帅！那时应该算他们的第二年，可能是经验不足行踪才会被觉察到，可看到现在还是没能找到他们有任何迹象与我有交集啊。

　　让我措手不及的是楚扬提前回来了，他解释说是想我了，还说以后都不用去塞外了，他已经把事情都解决好了，我在心中哀号：“你是搞定了，可我还没查完呐！！”现在楚扬回来之后一天三趟的往我这跑，弄的那些茶客每次都是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我，也看的我心颤。

　　我一直都在琢磨着要怎样才能避开楚扬继续查下去，现在还没掌握足够的证据，不能直截了当的问他，即使问了也会被他掩饰过去的，说不定还会引来更多的怀疑。

　　这几天楚扬一直暗示我成亲的事，还有越来越急切的感觉，我问他，他就说是怕我反悔，我不怀疑他的感情，只怀疑他的过去，自己完全暴露在他们的目光下，这样的感觉任何人都受不了，何况还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我不需要以爱之名的谎言，要的仅是真相而已。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楚扬竟破天荒的没来，这可是半个月来头一次，不过这也正合我意，想起自他回来之后我就一直没机会出去，很久都没去看霖了，不知道他坟上的草长的多盛了呢，我把事情交代给李大之后带上茶点工具就往他那去了。

　　要去看霖就觉得心情好很多，这段时间都被弄的神经衰弱了，想着一会要跟他说说，那些事一直在心里憋的慌又不能跟其他人说，快到的时候我停下整齐了衣服再继续向前走去，走到尽头转弯的时候瞥见前面好象有人，这里除了我还有谁会来？

　　我揉了揉眼睛向前走近几步，那个背影清晰的闯入眼帘，在那一刻身体像扎了根似的伫立在原地动弹不得，手死死拽着那个篮子，我的呼吸变的沉重起来，身体的凉气终是把心脏中那最后一丝暖意给逼了出去，心冷比心死了更难受！

　　原来这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接点，是不是可以算“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他蹲坐了多久我就看了多久，我看着他伸手去摸那块墓碑，一点点的往下拭去，徐凌枫说的对不起的那个人……是霖，对吧？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手撑着地站起来，我回过神赶紧跑进草堆里，调整好呼吸和角度之后再度向他那里看去。

　　怎么会？！他竟垂头跪在墓碑前，是忏悔还内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霖怎么会认识他？他跪了一会又站起来盯着看了一会转身离去，等他走远了我才走出草堆，朝着他离去的方向望了很久，我想我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坐到霖的坟前，头靠在墓碑上，还是那样冷硬，霖……我该怎么办？他没有骗我，他说他早就认识我，原来是因为你；他说不在乎我的曾经，原来他早就知道；他说“要一起去过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生活”，原来你和他说过；他说“哭鼻子的小默最难看了”，这也是你和他说的么？

　　他从开始就知道我们相识甚至于相爱，用我们当初相处的模式来套我，所以我才那么快的陷了进去！你怎么可以把我们的曾经告诉一个不相干的人呢，你可知何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导致了由开始两个人变成现在的三个人，你是想用这种方式一直留在我身边么？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会恨你！

　　静默的坐了很久，头上一群鸟儿飞过，翅膀发出的声音将我敲醒过来，太阳早已经落山了，周围一片模糊，是时候回去面对现实了，不知道他将怎么给我解释这其中所有的疑问。

　　回到茶楼的时候楚扬果不其然的端坐在那，他正面对的门口，一看到我就蹙眉绷着脸迎上来，“小默，你去哪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看了他一眼漠然的开口道：“去你下午去过地方！”他脸色惊变，随即很快又恢复到一贯温和的笑容，“你在说什么？”

　　“跟我上楼，我们应该要好好谈一谈了！”我关门径直上楼打开一间包厢，他一直沉默着跟在后面，现在主动权掌握在我手中，应该算是有了一点优势吧。

　　坐下之后我立刻开口：“说吧！我听着呢！”我怕时间久了他不肯说实话，现在还是趁热打铁的好。“小默？”他又咬着嘴唇，这个动作就表示他在挣扎。“你和陈霖，你和徐凌枫，还有你和我，这些事情都需要你来解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没那么复杂！”他说完这句又不出声了，我凑过身道：“继续！不管是复杂还是简单，我都只要实话！”“容我想一想好不好？我要从头想起。”他以近乎于恳求的语气询问我，盯着他看了一会，街上的亮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反射在他脸上半明半暗的，终是不忍，我点头同意。

　　窗外的光渐渐暗了下去，我们身处黑暗之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也许这样更容易将心里的感情表露出来。“我认识陈霖！六年前就认识了。”他用一种更像是怀念的口吻向我陈述，“六年前我和凌枫的踪迹被朝廷发现，他们派人来追查，眼看着我们就要被发现了，所以决定找人顶罪由我去揭发，当时来的是陈霖，他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战事，朝廷为了不扩大声势只是把责任交给他而已，我也是那个时候才认识他的。”

　　楚扬顿了一下，“他很豪爽，因为我检举有功非得拉我一起吃饭，可我心中有愧一直拒绝他，越是这样他就越热情，你应该知道吧，他是个疾恶如仇的人，同样的，他对朋友，对兄弟又是极讲义气的。后来招架不住他的一再邀请，我去了！我们都发现和对方有很多共同点，也很聊的来，以后他每次来奉城或者塞外，我都会挤出时间和他喝酒相聚，他是第二个不会介意我眼睛颜色的人！”

　　“后来……我知道了你的存在，听的出他很爱你，但又总觉得他很无奈，我好奇是怎样的女人能让一向坦然豪爽的陈霖露出这样的一面。直到前两年他说他成亲了，他说他的妻子很好很好，我以为他娶的是你，也挺为他高兴的就邀他喝酒。他醉了，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告诉我那是他的妻子，我接过打开看了，是一个小女孩，那画应该有段时间了，纸色都开始泛黄，那是以前的你对不对？”

　　我的画像么？那是陈霖第一次出征的时候我找人画了给他的，那时告诉他要随身携带，他做到了……

　　“如果仅是这样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交集，可我因为生意的缘故去了王城，见到了霖娶的那个女人，你们之间除了眼睛相似之外没有任何共同点，陈霖肯定是忘了给我看过画像的事，但我一直都记得。”

　　“吃饭的时候陈霖对她很温柔，很体贴，还为她挑鱼刺，我分明记得他以前和我说过他爱的那个人不喜欢吃鱼，连碰都不会碰一下，这让我很迷惑，他娶的和他爱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在他家住了两天，据我的观察他的妻子并不是原先那个，怪不得他会无奈，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导致这样的结果，既然他不说总有他的原因，我也不便问他。”

　　“那次战前他来找我，和我说了很多，他说一直很遗憾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能安慰他以后有的是时间，总有一天会实现的，没想到真的没有的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