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私家怪谈集》苏殷殷

4、花铺里的怪力乱神（上）

　　警车缓缓驶入校园的时候，整个女生宿舍八栋的楼下已经挤成了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闻讯赶来的记者在警察来之前对着那诡异骇人的场景连着“咔擦”“咔擦”不知道拍了多少照片，学校保安竭力伸手阻止，但是由于这画面实在太具震撼力，完全阻挡不了疯了一般的记者们快速地按动着快门——甚至一度差点引发暴力冲突。
　　没人敢去碰那具已经失去了生气的尸体，只是围观在路灯下的同学越来越多，尖叫声此起彼伏，各种猜测和议论更是层出不穷。

　　殷殷站在他们中间，还穿着早晨6点半出门时的休闲体恤，保持着嘴巴张成O形的惊诧表情，动弹不得——直到身旁的刘小渔使劲地摇晃，“殷殷，警察问你话呢……啊哈哈不好意思啊警察先生，她吓傻了。”
　　听到好友的呼喊，惊恐中的少女才从呆若木鸡中回过了神。
　　“同学，是你最先发现死者的？”一个高高瘦瘦的探员拿着笔录纸，指了指已经被法证人员慢慢放下来的尸体。
　　殷殷顺着他的手望过去——只看见那一具已经在风中不知道飘荡了多久的尸体被托住，然后一点点地滑在法证人员准备好的床上。白色染血的连衣裙飘舞在风里，在早晨和煦的阳光里有着说不出的鬼魅。同学们迅速挪开了位置，连连发出惊叹之声。
　　殷殷点点头，讷讷说道：“我、我早晨起床跑步……刚一下来转个弯，就看见……她……吊在那里，好恐怖！”
　　说完，刘小渔却是一怔，转过头来莫名地望着她，探员察觉到了一丝怪异，忙问刘小渔，“怎么了？”
　　刘小渔慌忙摇摇头，“没什么……”
　　那探员又问了一些诸如看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之类的琐碎问题，就拎着笔录本离开。

　　验尸官是一位看上去颇有气场的男人，蹲在地上一阵检查，自言自语道：“初步看来是缢死，死亡时间应该在昨晚11点到凌晨2点之间。不过具体内容还要等到——”
　　“欸等等——”一位年轻的法证人员像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突然打断了自己的上司，戴着消毒手套的手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左右晃了两下，脸色突然大变，不禁差点摔倒在地。哆哆嗦嗦望着身旁的同事，有些不敢确定，喃喃：“这、这……这名死者，怎么那么像赵局的女儿！”
　　“啊？！”验尸官一听，也是慌了，将尸体长长的头发扒开往脑后，仔仔细细一打量，片刻，脸上露出了沉重的表情，“看来这件案子，不好处理了。”
　　——是的，死者正是秦川市刑侦局局长的独女，赵婉秋。

　　而也恰恰是这个原因，才令以看惯灵异自称的苏殷殷久久回不过神来——就在前晚，她在这盏路灯下面利用一个恶作剧吓得赵婉秋狼狈而逃。那句话还清晰地停留在耳边：“十年前，照片里的女生，就是在这盏路灯，上吊死了。”
　　然而那不过是因为自己不大看得惯赵婉秋的作风，想要捉弄她一番。十年前那个上吊的女生，一直以来在秦大只是一个传说，根本没有人出来证实过。
　　一切都只是空穴来风，然而此刻，她却真正吊死在了这盏路灯之上。而且整整刚好十年——2002年10月9日，2012年10月9日。
　　苏殷殷一向就是个有神论者，现在更是被吓得魂都没了。

　　“这……这是什么？”突然，另一名法证人员小心地拨开死者赵婉秋的右手，苍白无力的手指瞬间变得瘫软，而五指张开的一刹那，一张一寸大小的黑白照片滑落在了地上——照片里，是一个神情暗淡的女生，披着长长的头发，眼角下有一颗若隐若现的泪痣。
　　大家都被死者赵婉秋手里捏着的黑白照片吸引了目光，却没有看到——在那路灯之下的草丛深处，有一抹一闪而过的火红色快速掠过，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秦川大学在城市的东南角，就在那件震惊了整个S省的校园上吊事件刚刚掀起了浪头的时候，这座城市的另一边，却是异常的安静与清冷。
　　夏天的太阳总是下山好迟。已经是接近晚上7点时分，天色还是没有一丝要暗下来的意思。
　　李萌好不容易挤下了公车，满头大汗。拿出从中介人那里得来的电话和地址，同公车站牌比对了一下。
　　——69路，哲思广场。没错。
　　她要找的地方，是在哲思广场旁的翠明东路22号。
　　这一带似乎一直都比较僻静，平时来往的人流很少，再加上道路两旁的树木茂盛，使刚才还热得发烫的李萌一下凉爽了不少。
　　19号，20号，21号……22号。
　　是这里了——

　　木槿花铺？
　　匾额是竖着挂在墙上，只两个门面的大小，木制的大门，如同古时那种深巷大宅一般的古朴。紧紧合上的大门上有两只古铜色的门环——一切看上去都是这么奇怪。
　　然而自己要找的不应该是……
　　也许这种神奇的地方本就如此，李萌将纸条收进了包里，正了正衣领，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紧闭着的门把。
　　“吱呀——”
　　两声之后，木门很快就被打开了，从门缝了钻出一张青涩的少女的脸——苍白没有生气。
　　她打量了一下来人，开口轻声询问，“是李萌小姐么？”
　　李萌一愣，随即又木讷地点了下头。
　　“进来吧。”白皙的女生笑着将她领了进去，神态颇为温柔细腻，让人忍不住产生怜爱之情。
　　“李小姐先随便坐坐吧，我们老板还没下班。我先去给您沏壶茶，您稍等。”说着，少女便盈盈地走了开去，“对了，我叫木槿。以后有什么消息应该都是我同您联系。”

　　李萌呆呆地坐在木椅上。
　　这真是一个说不出有多么奇怪的地方——满院子都是花草，进了大门之后是一个天厅，围绕着天厅的二楼皆是可以住人的阁楼，阁楼外也是各色的花草。因为是花铺的原因，其实也不足为奇。
　　奇的是就连接人待物的客厅里也都堆满了花花草草。而且，这个名叫木槿的少女，穿着怪异的雪纺长裙，脚上却踩着一双日式木屐。长得是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庞，却呆在这种地方打工。她说老板还没下班，可是，这里不应该就是老板上班的地方么？
　　李萌甩了下脑袋，心想不应该理会太多。只要真的如中介和这里的负责人所说，他们会将再难查的事情都查清楚，尤其是那种说出去别人根本都不会相信的事情。这样的话，办事的人怪一些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请问……你们老板什么时候回来呢？”李萌接过女生手中的茶，有些不安地询问。
　　木槿捂着嘴痴痴地笑了两声，“应该快回了吧，他总是这样的……真是不好意思呢。”
　　“哪有总是这样！木槿你这最后一个员工也想被我炒掉么？”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男子戏谑的责备声。
　　来人匆匆地走了进来，随手将一个挎包扔到沙发上，然后自若地关上木门。
　　——他穿着白色休闲的衬衣和蓝色牛仔裤，留着松散随性的头发，精致的五官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乍眼一看，这样的人应该出现在大学校园里，成为吸引女生眼光的一道风景，而不应该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出现在这离奇诡异的“木槿花铺”里，还很有可能就是这间鲜为人知的的“花铺”的幕后老板——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