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与海港之诗》唇亡齿寒0

5、第5章 棺材

　　“干杯！”

　　“暗夜仕女”号上欢声笑语。海盗们正在庆祝胜利和收获。前一天夜里，他们劫掠了那艘慕卡尼亚军舰。军舰与商船不同，没多少油水可捞，但他们在船长室的夹层里找到一个小金库，里面放了不少金银珠宝，值不少钱，总算让这次出击没有白费功夫。

　　将那艘军舰搜刮一空后，胡安娜船长为战死的敌人举行了海葬葬礼。海盗也懂得向值得敬佩的对手致敬。依照海上的习俗，葬礼应由一名波涛与风暴之神的祭司来主持，在“暗夜仕女”号上，这一职责便由船长承担了。“你们都是慕卡尼亚忠诚勇敢的好男儿，面对恐怖的对手，”她故意强调了“恐怖”二字，“你们拼死抵抗，眼看没有胜算，你们宁可自尽，也不愿逃跑，将背后留给敌人。安息吧，慕卡尼亚的子民，愿你们死后的世界里没有风暴与狂潮，只有宁静与安谧。”然后海盗们将慕卡尼亚人裹着帆布的尸体推进海里。葬礼至此告一段落。

　　葬礼之后发生了一段小插曲。依照斯罗席的看法，这个小插曲唯有用“诡异”二字形容方才恰当。负责搜刮战利品的海盗在慕卡尼亚战舰的船舱里发现了一具沉重的棺材，将它拖到了甲板上。

　　“船长，这玩意儿怎么办？”

　　胡安娜、雷欧纳德、斯罗席和其余高级船员围在棺材周围。斯罗席弯曲食指敲了敲棺盖：“船长，这东西是用星铁锻造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究竟是谁，竟然用珍贵的星铁来造棺材！”“太浪费了！真是大大的浪费！”“这么多星铁，能打造多少兵器啊……”

　　胡安娜蹲在棺材边，抚摸着棺盖的边缘。整个棺材朴实无华，没有花纹和装饰，只在棺盖上铸着一个黄金纹章。纹章的图案是两朵百合花交缠在一柄匕首周围。斯罗席认得这个图案。“船长，”他说，“这是‘百合花中刺’，尼达尔王室的徽记。”

　　胡安娜沉吟片刻。“这么说，棺材里躺的要么是尼达尔的王族，要么是受过王室嘉奖之人，能以王家礼仪厚葬。不管怎样，都是一位达官贵人了，难怪能这样奢侈。”

　　“难道说慕卡尼亚人就是为了抢这具棺材，才和尼达尔军舰打起来的？”雷欧纳德推测道。

　　“慕卡尼亚和尼达尔素来有仇，我看是他们两国又要开战了。”斯罗席说，“尼达尔军舰护送这棺材南下，恰好碰上了慕卡尼亚的船，两边就打起来了呗。至于这棺材……它是星铁打造的，说不定是慕卡尼亚人垂涎星铁，才把它当战利品搬上了船。”

　　“我说船长，”雷欧纳德拖长声音，“要不然咱们把棺材里的贵人搬出来，给他办个体面的葬礼，然后收下他的棺材当谢礼怎么样？找个铁匠把棺材熔了，能打出不少好兵器呢。”

　　“呸，我倒是也想。”胡安娜说，“但是尼达尔人的风俗与我们不同，他们流行土葬，认为死者的□□只有回归了大地，灵魂才能去到天上。就算有人死在海上，也要把他的尸骨带回陆地。由于在海上尸体会腐烂，所以他们会把肉剔掉，只带骸骨回去。要是你自愿去剔死人肉，再把骨头装起来，你就尽管做好了。反正我不愿意。”

　　雷欧纳德吐了吐舌头：“瞧您这话说的！您又不是大家闺秀、纯情少女，还怕这个？您都把多少人送去见诸神了，连剔个死人肉都不敢？”

　　“……那你来呀。”

　　“不要。”

　　“这不就得了！”

　　众人为该由谁来剔死人肉商讨了一番，莫衷一是，最后雷欧纳德一捶棺盖：“妈的！我们不是无恶不作的海盗吗！为什么要对个死人这么好！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的尸体丢进海里不就行了！这种事情上你们还要发扬一下骑士精神？真把自己当成绅士淑女啦？餐桌上抢肉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么彬彬有礼！”

　　胡安娜默默地扭过头：“可是雷欧，一开始说要办个体面葬礼的不就是你吗？”

　　“……拿撬棍来！”雷欧纳德拙劣地转移着话题。

　　一名水手拿来撬棍。雷欧往自己手上吐了两口吐沫，握紧撬棍，将它插进棺盖的缝隙里，狠狠一扳。棺盖被撬起一角。斯罗席和其他三个水手一齐用力一推，将它整个推开。

　　“好了，让我来看看这位贵人长的什么样子。”雷欧扛着撬棍，信心满满地说，“哦，还挺好看的嘛，是个姑娘——”接着就没声了。

　　棺材里躺着一名少女。

　　少女有一头金发，柔顺地铺在脸颊两旁。她面色红润，似乎是涂了胭脂，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死人的苍白灰暗，倒像是正在熟睡。她身穿繁复的纱袍，袍子上用金丝银线绣着一重又一重精美的花纹。她右手放在胸前，握着一柄金色的权杖，左边的袖子却是空空荡荡的——这少女竟没有左手。或许是因为新死，少女的尸身没有半点朽坏，就像个美丽的洋娃娃一样躺在棺材里。

　　雷欧纳德看着胡安娜。胡安娜看着雷欧纳德。其他海盗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本来他们都打算把棺中人丢进海里喂鱼了，但是现在他们知道棺材里躺的是个青春貌美的少女，这下大家都于心不忍了。本来女孩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就十分令人扼腕叹息，再要把她的尸体丢进海里，就算是“暗夜仕女”号的海盗也干不出这种事。

　　“怎么办，船长。”雷欧有些委屈地说，“我以为里面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或者胡子拉碴的大叔，谁知道是个漂亮妹子啊……”

　　“雷欧，这种时候……”胡安娜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我们只要把棺盖盖回去，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就行了。”

　　“那棺材怎么办？”

　　“回到陆地之前，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

　　“船长英明！”

　　众人又合力把棺盖推了回去，接着搭起滑轮和绳索，将沉重的棺材从慕卡尼亚舰船上运回了“暗夜仕女”号，和其他战利品一起堆在货舱。至于那艘舰船，胡安娜打算将它一并拖走。那是艘相当新的船，没什么损坏，能卖个好价钱。

　　接着，海盗们开始准备庆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