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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晴明的去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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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着看着他的晴明。
劝他更进一杯酒的晴明。
歪着头挑着眉一脸狡黠的晴明。
闭目安静凝听着他的笛声的晴明。
与芦屋道满对峙的晴明。
优雅风姿绰约的晴明。
认真除妖的晴明。
…
回忆一幕幕,如同闪电猛地侵袭了殿上人全身。
“博雅大人,该准备准备了。您的衣服也湿了。”身侧,有打着伞的侍从轻声说道。下一秒,博雅听到对方惊愕的声音,“您怎么哭了?”
——…哭了?
博雅怔了一下,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他抹了一把混合了雨水的、冰凉的泪水,坚定地对侍从说:“没有婚礼了,我不准备参加了。告诉露子,我源博雅对不起她。她是个好姑娘,我不能牺牲她的幸福。”
话音刚落,博雅便像是恍然惊觉一样,猛地朝外冲去。身后,是侍从着急地呼喊声,——他没有理。
他要去找他。他要去找晴明。
——从没有这一刻,博雅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即将做什么过。
…
大雨,不知何时停了。
殿上人清楚地看到,这次那条桥那端的白雾,尽数消褪。心下明白之前应该是阴阳师搞的鬼,博雅迫不及待地穿过一条戾桥,步履匆促地跨过府邸前的小路,闪身进了绘有五星芒咒的木门之内。
整座府邸静悄悄的,安静得可怕。他的心底很快就升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脚下的速度硬是又提升了几分。很快,他穿过那些小径,径直来到庭院中。依旧是杂乱不堪的庭院,沐浴着午后暖色的阳光,又因沾染了之前的雨水而变得更加熠熠生辉起来,整个院子散发出一股雨后青草与野花的香味来。
然后,在这一片祥和之中,他看见白衣阴阳师噙着笑站在庭院中央。
“晴明。”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哽咽得厉害,但他还是设法出声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抹去我的记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避开我?为什么?
一袭白色狩衣的阴阳师站在杂草之间,清风吹起他的发丝,伴随着翩翩衣袂。他微微侧了侧脸,茶褐色的眸子里目光温和,他说,笑得一脸风淡云轻:“博雅,三十年是一个轮回啊。”——所以,三十年前你我站在对立面,三十年后并肩笑看天地浩大;所以,三十年前你我针锋相对,三十年后我安倍晴明爱你源博雅。
早在宝珠解封那颗,他便记起所有的前尘旧事。但正因如此,他更不能告诉博雅那晚的事情,更不能与那人继续下去。
仙神相恋,是为禁;男子相爱,是为忌;禁忌相叠,终成堕。
晴明的目光渺远而清透,与其说安放在博雅身上,还不如说是透过殿上人看到了未知的未来。话音落下,良久,白衣阴阳师的身影渐渐虚幻、透明,最终消失在风中。——恰似博雅府邸的庭院中发生的那一幕。不,不完全是。
这次,连人形纸片也没有。
仿佛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漫长梦境。梦醒之后,物是人非。
博雅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凭心底所有负面情绪狂乱,眼神空洞地看着阴阳师之前站立的位置,良久、良久,像是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他的身上,还穿着那件喜庆的深紫色和服。
“源博雅!”
——是谁?在叫他?
恍惚中,他像是听到了一个急切的声音在喊他。殿上人机械地转过头去,直到眼底清楚地映出一个穿着暗金色和服的阴阳师身影,这才彻底回过神来:贺茂保宪!博雅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正欲装作不认识,却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被对方的话惊得钉在了原地:“快去阻止晴明!”
“晴明?!”博雅猝然转过身,面容也变得急切起来,“晴明怎么了?!”
“还能怎么样!”保宪迎着博雅的目光,忍不住失去了一贯的风度,大喊起来,“他要自寻死路!”
“你胡说什么!”博雅猛地攥住保宪的和服,努力克制着自己要往对方脸上揍上一拳的冲动,“你最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说晴明要自寻死路?!”
“还不都是你源博雅的错!”
“我的…”攥住衣领的手不知不觉松了下来,博雅惊疑不定地反问,“…错?”
“你中了情毒‘情独’,还记得吗?”保宪捏紧了拳头,但很快他又强行压抑下了这些怒火,缓缓道来,“还有那面镜子,叫‘虚无之镜’。”
“怪不得…”博雅似有所悟,喃喃自语道。很显然,他记起了一个月前发生的事。随即,他又很快追问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晴明为了救你,不惜牺牲了成就神道的机会!”保宪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眼底闪着熊熊的火花,咬牙切齿地说着,——单从他微微颤抖的身躯中就能看出,他对这件事究竟抱有怎样的怒意!“晴明这么有天赋,甚至能用万年难得一见来形容。他的毕生追求就是能够成就神道,可是你…为了你…”保宪说不下去了,他深呼吸了几下,想要强行压下自己的怒火。
“晴明他…”博雅不清楚保宪口中的“神道”是什么,但毁掉了晴明毕生的追求这一事实足以令他自责到恨不得自杀起来。
“‘情独’一毒只有与心上人交合才能解开,——来自紫魅的诡计。晴明一直都知道你对他的心思,无奈之下,为了救你他也只能与你结合。但是,仙神结合只会让解毒者体内的元力更为浑浊,更别说还未成就大道前结合!最不公的是,为什么你的仙力变得更精纯了!为什么!晴明甚至为了让你能成功登上大道,从母族为你求来了修仙功法!”说到这,保宪又深吸了一口气。哪怕知道对方的“失忆”十有八九是出自晴明之手,他还是忍不住将所有怒火都倾泻在源博雅身上,“你倒好,竟然忘记了晴明,还要结婚了!我是不是该对你道喜?!果然不愧是‘殿上人’啊!”
“晴明他居然…”呆呆地听完了经过,博雅踉跄着倒退了一步,眼底闪烁着的全是难以置信的光芒。渐渐地,他的脸上笼罩上了愤恨和绝望,——对自己的愤恨,对过往的绝望,“他居然…他怎么可以…为什么要为了我…”
“我说过成神是晴明的毕生追求。而成神的最后一步是通过天梯,即将体内的元力全部提纯、转化成道力方才能顺利晋升神界。因为晴明体内的元力已然浑浊不堪,导致提纯过程变得极度危险。——至少不是现在的晴明能胜任的。”见到这样的殿上人,保宪也忍不住缓了缓语气,“所以现在,他准备孤注一掷了。”
“那该怎么办?”博雅急切地询问着,他从未像这一刻一样,这么痛恨着自己的懦弱无知过,“只要能阻止晴明,哪怕是要了我源博雅的性命,我也心甘情愿!”
“这样最好。”保宪面色复杂地看了殿上人一眼,随即又看了眼天色,眉头一皱,飞快地朝着东方掠去。原地,空气里还残留着他冰冷的命令,“时间不多了,快跟我来!”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博雅飞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