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李雅妃

7、七 以团圆为题

　　实际上沁羽的顾虑都是多余的。当走过重重宫墙，踏进宸隆皇宫的那一刻开始，那些沁羽自以为生疏的宫廷生存本能，就全部回来了。
　　展彦看着身旁的沁羽，还是那身打扮，只是在府中那份娇俏的逼人灵气却消散了。
　　沁羽端坐在马车之中，脊背挺得笔直，左手轻轻握着右手，放在膝盖上，脸上的神色木然，想必是又在发呆了。
　　马车停下，展彦扶着仍旧呆滞的沁羽下车换轿。“虽说是阖宫家宴，但是皇上还是要先在前朝大宴群臣，后宫家宴只是宫妃和各位浩命夫人。”
　　听着展彦的提醒，沁羽心下稍微平静些：“那么侯爷要先去前朝吗？”
　　展彦点点头：“等下前朝夜宴结束，皇上才会到后宫去，届时我也会随同皇上一起过去。所以你只要独自应付那些女眷就好了。”
　　展彦还想再安慰些什么，只是宫门处陆续有参加夜宴的朝臣进出，跟展彦打招呼的人络绎不绝。展彦无奈只能放下轿帘，让人先带沁羽前往后宫。
　　坐在晃晃悠悠的轿子里，沁羽细细琢磨刚刚展彦的话。“你只要独自应付那些女眷就好了。”那么等下，展彦会和自己一起应付那可怕的皇帝吗？
　　这么想着，沁羽的心中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不多时，轿子就停在了后宫某处园子的门口。跟在身边的梅珠和觅青扶着沁羽出轿。只见园子里外，到处都装点着热闹的红灯笼。或挂在树梢，或立在灯架。照的园子里外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进了园子，就有宫人来领沁羽入席。已经有些妃嫔和朝臣女眷入席了，正三五成群的笑闹着。沁羽谁都不认识，也没有人引荐，想随便挑个角落的位子便罢，宫人偏偏说女眷们都是按朝臣官阶排的位子，结果只能到最靠前的几排落座。
　　展彦身为镇远侯，又是领军统帅，身份地位自然不低。沁羽打听了下，身边还空着的两个座位，是给两位王妃留着的。
　　宸隆先帝子嗣单薄，加上现在的宸隆帝展彧，才一共四个儿子。皇长子夭折，所以宸隆先帝特别疼爱一母所出的皇次子展彧，顺理成章的立他为太子，剩下两个不是很得宠的皇子，也完全无意于皇位，一直以来都是做寄情山水的闲散王爷。
　　反观一直养在宫中展彦，却是最出挑的。
　　宸隆建国以来，都没有异姓王的存在，防的就是外族人篡夺展家的江山。展彦虽姓展，但实际上却并非皇家血脉，因此就算立下赫赫战功，也只是仅仅封为镇远侯。这赫赫战功，远扬威名，在那阴晴不定的皇帝心中，都成为了展彦的催命符。
　　沁羽暗暗的叹了口气，一想到那猜不透心思的皇帝，沁羽就觉得全身冰凉。想起他看自己的眼神，带着探究和嘲讽，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认识她许久，知道她的每一件事。而沁羽却想破头，也想不到自己一个冰湖小国公主和他一个宸隆大国皇帝有什么交集。于是，这样一种被暗中窥探的感觉，更让沁羽惶恐不安。
　　就在沁羽胡思乱想之际，前来参加夜宴的宫妃和各家女眷已经纷纷入席，只等太皇太后入席，夜宴就要正式开始了。
　　展彧的母后，在宸隆先皇驾崩之后没多久，就因为伤心过度而去世了。展彧自己的后宫嫔妃虽多，却都分位不高，后位空悬。所以现在整个宸隆后宫，都还是需要展彧的皇祖母——太皇太后来打理操持。
　　太皇太后没有多时就入席了，与大家闲话家常一番，听小辈的说了几句吉祥话，喝了两杯小辈们一起敬的酒，就吩咐大家各自取乐了。
　　沁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安静的低头吃菜，偶尔抬头观察下身边的女人们。
　　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看起来和蔼可亲，许是常年吃斋念佛的关系，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年纪虽长，却气度高华，虽青春不再，却有岁月留下的威严气质。
　　再看展彧后宫的众多妃嫔，阶级分明。高位的几个妃嫔，都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面上带着疏离的笑意，彼此客客气气，生怕哪里行差踏错被人抓了把柄去。而低位的妃嫔们，反倒热热闹闹的笑到一处去，也不见什么勾心斗角，争风吃醋。
　　离沁羽最近的这些朝臣女眷，要么像沁羽这样安静的默默吃饭，要么坐席临近的几个低低细语，聊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
　　一时间，整个后宫家宴，端的是祥和热闹的氛围。
　　沁羽也在这样的氛围中慢慢放松下来。
　　酒过三巡，就有人提议行酒令来玩乐，分别提了几个题目，众人都觉得没新意。笑闹间，太皇太后倒是来了兴致，环顾一圈，指了沁羽出题。
　　因都是女眷的家宴，所以沁羽也并不拘束，从坐席上起身，落落大方的答道：“沁羽还在冰湖时，每每过年姐妹间都会玩类似于击鼓传花的游戏。先是出一题目，再击鼓传花，看花落谁家，谁就要起来应题。或吟诗作对，或表演歌舞。”
　　太皇太后听后觉得还算有趣，便笑着对座下诸多妃嫔说道：“哀家看就这样不错。过年就图个热闹，那吟诗作对，等你们跟皇上赏花观月时再做吧，谁若是中了，就表演个节目来罢。”
　　大家纷纷应着，又闹着叫太皇太后出题。
　　太皇太后笑笑，又点了沁羽：“既是沁羽公主出的主意，就由公主出题罢。”
　　沁羽也不推脱，盈盈行了个礼，便说：“今日年夜宴，大家欢聚一堂，团圆喜庆，不如就以团圆为题。”
　　“不错，比那些花花草草的强上许多。”太皇太后点点头。不多时，就有下人把击鼓传花用的器具准备妥当。太皇太后从发髻上取下一枚绢花作为彩头，击鼓传花立时开始。
　　今日参加夜宴的女眷，出阁前也都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加之料想到今日夜宴会有献艺的环节，也都做了准备。故而中了彩头的人，都大大方方的表演。这个弹琴，那个颂歌。一时间欢声笑语，场面更加的热闹非凡。
　　随着众人的兴致愈发高昂，传花的鼓点也越来越快。绢花落到沁羽桌上，沁羽捡起来还未来得及递给下一个人的时候，鼓点就停下了。
　　不等众人闹起来，太皇太后就笑着发话：“甚好甚好，且看着出题人是怎么破题的。沁羽公主从冰湖远道而来，得表演个咱们宸隆没见过的才行。”
　　沁羽起身来到中央，盈盈拜下：“回太皇太后，沁羽倒是想起一种冰湖的舞蹈，与宸隆常见的大相径庭。只是实在是民间歌舞，难登大雅之堂。”
　　“无妨。”太皇太后笑着挥手，“今日图的就是家里人热闹一场，民间歌舞也无妨。”
　　“是。”沁羽应着，“那就请允许沁羽下去稍作准备。”
　　待太皇太后点头允了，沁羽便领着梅珠、觅青到后殿准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