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李雅妃

10、十 叶成渊

　　三日后，展彦终于忙完手边的事，一行人正式启程前往边关。
　　跟来时一样，沁羽带着梅珠、觅青等几个姑娘坐马车，后面依旧跟着专属她一人的小厨房。不同的事，小厨房里不再飘着冰湖点心甜腻的香气，反倒每日煎炒烹炸的搞出好大动静。因为，每日展彦都按时按点的过来蹭饭。
　　耍赖皮！
　　当然，沁羽只敢在心里默默骂。自从那日暖玉池的乌龙救人事件发生过之后，展彦就时常跟她耍赖。只要沁羽稍微恼羞成怒一点点，展彦就会做出各种亲密的举动来“欺负”她。以至于沁羽敢怒不敢言。
　　不过现在好些了。自从某日偶然间，夏文仲也过来用膳之后，情况就稍稍有了些许变化。沁羽发现，只要夏文仲在的话，展彦就会收敛一些。
　　于是现在，沁羽吩咐梅珠，无论用什么手段也要把夏文仲一起请过来用膳。
　　真真是耍赖皮！
　　看着好友兼属下的夏文仲一副嬉皮笑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展彦在心里也这么默默念叨着。
　　自从某日偶然间，夏文仲吃了沁羽那边的膳食后，就天天非要粘着一起过去。说什么，吃过那边的佳肴之后，再吃什么都觉得没味道。沁羽偏偏觉得这种恶心的赞美格外窝心，从那之后日日都遣梅珠来请夏文仲。
　　本来，每日只有用膳的那会儿工夫能够看看她，逗逗她。这下可好，让夏文仲这厮搅和的，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沁羽脸皮这样薄，当着别人的面逗弄她，搞不好她会真的发怒。
　　各怀心思的三人每一日一起用餐，反倒格外的和谐。
　　沁羽也渐渐的与夏文仲熟络起来了。
　　此次前往边关，行军速度要比沁羽来和亲时快上许多，展彦知道她舟车劳顿却也没办法多加照拂。只能快马加鞭一直开赴到边陲重镇凤涅，才下令稍加整军停顿。
　　凤涅之名，取自远古传说。
　　传说在远古时代，即将逝去的凤凰，都会不远万里汇集到此地圣山寻找天火，以天火为媒浴火重生。时至今日，虽天火已灭，但圣山遗址仍在。居住在此地的人，为纪念远古传说中来此盘涅的凤凰，便以“凤涅”为名。
　　翻过凤涅圣山，便是夜臻国境了。
　　圣山高耸入云，山势陡峭，非人力所能攀爬，是两国之间的天然屏障。两国一向交好，并有圣山相隔，所以凤涅此地虽是边陲重镇，却治安良好，百姓也都安居乐业，日子过得无比快哉。
　　展彦领军例行巡视一番，便命大军开拔继续开赴边关。而自己却领着沁羽并夏文仲微服滞留在凤涅。
　　三人换上平常百姓的衣衫，隐藏起自己的身份。展彦自称经商路过此地的褚老板，夏文仲依旧是他的手下。而沁羽几经反抗都无效驳回，无奈之下，只得扮了展彦的夫人。
　　打着微服的名义，实际上却是由着沁羽在凤涅闲逛。抛却了那些条条框框的世俗规矩，沁羽仿佛出笼的小鸟，分外活泼开朗。展彦对她也格外宠溺，带着她走遍凤涅名胜，吃遍凤涅小吃，凡看到新奇的小玩意都买来给她。
　　因为有远古传说遗存，凤涅显得格外神秘独特。这里的居民不信神佛，单以圣山为朝拜对象，将凤凰图腾作为平安的象征。每逢三月初春，更是举行庆典来纪念远古传说中来此盘涅的凤凰。
　　而现在，正好是凤涅庆典的时候。
　　展彦等人包下茶馆临街的包厢，等下庆典游行的队伍便要从这里经过。
　　沁羽凭窗而坐，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光。她身着粉蓝色绣白色柳枝花样的仿缎，整个人尽显春意盎然。
　　平常人家是不允许穿丝绸丝缎的，但是为满足富贵人家的需求，就有人制了仿缎这种面料，图案花色甚至比正经丝缎还要多种多样。展彦特意为沁羽置办了几身粉彩艳色的，她平日穿的都太素净了，偶尔穿些娇柔的颜色，反而显得艳光四射。
　　沁羽正专注的看着街景，只听隔壁传来开门声并脚步声，却是有人进了隔壁茶室的观景台。
　　隔壁茶室向街上凸出一块，做成了通透的观景台。此时观景台上正立着一位身着墨蓝色袍服的翩翩公子，看到沁羽坐在窗边一愣，随即躬身行礼作揖。
　　沁羽侧身避开，微微还了个礼，就示意梅珠关了窗户返回厅中。
　　本来想守着窗户看景的，没成想让旁边的人搅了局。沁羽心中稍稍不快，撅着嘴坐回桌边。展彦看着沁羽委屈的样子，笑着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传来了开门声。
　　觅青开了门，门口站的正是刚才的蓝衣公子。
　　“在下不知小姐在窗边观景，刚刚多有唐突，还望恕罪。”蓝衣公子彬彬有礼，作揖致歉道。
　　“是内人观景太过入神，不怪公子。”展彦起身回礼道，顺势邀请了蓝衣公子进屋入座。
　　展彦并夏文仲又各自介绍一番，遂邀请了那蓝衣公子一道品茶观景。
　　言谈间得知，蓝衣公子姓叶，名成渊。是大家族的次子，家中产业有嫡长子继承，因此他这个次子不得父亲器重，便以增长见闻为名，到各处游学。听说凤涅的传说，便跑来观看庆典。
　　叶成渊长了一副娃娃脸，眼睛圆圆的，笑起来嘴角还有一对浅浅的酒窝。话语间可以感觉到家教的森严，但是掩盖不住性格中的天真。他与展彦、夏文仲围坐在桌前，讲了几段游学时遇到的趣事，逗得大家直笑。展彦言语间也透露出对他的欣赏。
　　远处传来一阵吹打声，是游行的队伍由远及近的走过来了。
　　叶成渊倒是先欢呼起来：“是庆典游行的队伍过来了！我们去窗边观看吧。”
　　展彦先行站起来应道：“甚好。我们过去吧。”伸手扶起沁羽，一手牵着沁羽的手，一手极为自然的拥住沁羽的纤腰。
　　沁羽羞红了脸，不自觉的把脸掩进展彦的怀里。
　　两人亲昵的姿态在外人看来，端的是夫妻恩爱、亲密无间的样子。
　　叶成渊不禁多看了两眼：“褚公子与夫人是新婚吧？”
　　展彦看着怀里羞得不成样子的沁羽，宠溺的笑着：“是，叶公子眼力甚好。”
　　叶成渊呆呆的看着，眼中透出一股欣羡：“想我嫂子刚嫁与我兄长时，也是这般娇羞的模样。只是后来当了家，就越发的严苛，不见这样的小女儿姿态了。”
　　“哦？”展彦挑了挑眉，对着怀里的沁羽笑道：“听到没有？以后当了家可不许变得严苛哦。”
　　沁羽微微蹩眉，展彦这厮越发的放肆了。沁羽扭着身子挣开展彦的拥抱：“不听你们胡说，我去看庆典。”说着就越过众人快步走到窗前。
　　凤涅庆典游行的队伍刚好经过楼下。
　　凤涅远古的传说，的确为凤涅添上一抹神秘特别的色彩。但是庆典游行却没有什么新意，不过是敲敲打打，舞龙舞狮的寻常节目。沁羽等人又都是皇亲贵族出身，什么样的节目没见过，现下不过看了一阵热闹也就觉得没意思了。
　　叶成渊看得倒是很入迷，直到游行的队伍远得看不见了，才意犹未尽的回到桌边。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叶成渊突然盯着沁羽说道：“夫人不是宸隆人吧？”
　　沁羽一愣，还未来得及回答，叶成渊就继续说道：“夫人皮肤比宸隆人要白皙很多，夫人是冰湖人吧？”
　　与宸隆人相比，冰湖人肤色更白，五官也更深邃。
　　样貌骗不得人，既被人识破也就没有办法隐瞒。沁羽只犹疑片刻，便点头回答：“公子好眼力，妾身娘家确实是在冰湖。”
　　“这就是了！”叶成渊拍手笑道，“在下游学于冰湖时，曾有幸见过冰湖玉贵妃的画像。”说着又仔细打量了沁羽一番。“怪不得刚刚在下就觉得夫人面善，原来夫人与那玉贵妃至少有三分相似！难道夫人是玉贵妃的后人吗？”
　　展彦与夏文仲对视一眼，迅速交流心中所想。这小子有古怪。两人正思虑着如何试他一试时，就听沁羽娇笑一声。
　　“公子实在太抬举妾身了。”沁羽笑的娇柔妩媚，举着团扇遮挡着自己的笑颜，“冰湖玉娘娘艳名远播，世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妾身容貌但能有玉娘娘万分之一，便该偷笑了。”
　　叶成渊急急辩驳道：“在下说的是真的！”
　　沁羽笑着摇头：“妾身可不信。反正妾身这等凡夫俗子，一生也没机会得见玉娘娘真颜。反倒是叶公子，竟能往冰湖游学，还能得见玉娘娘画像，真是让人羡慕。”
　　沁羽这番话说得自有深意。
　　这“游学”二字，若是为游玩，冰湖可供游玩观赏的只有雪景，可是冰湖气候酷寒，常人无法忍耐，自是没有人专门前往冰湖游玩赏雪的。若是为学习，冰湖可让世人学习的，唯有冰湖占卜绝学，但是冰湖占卜术，却不是寻常人等能窥见一二的。
　　因此，这位自称大家族次子、到处游学、更见过玉贵妃画像的叶成渊，必定不是等闲人物。
　　叶成渊被沁羽不咸不淡的抢白一通，霎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一张娃娃脸涨的通红。
　　倒是展彦为他解了围：“夫人，叶公子家族位高权重，你怎敢这么放肆？”
　　沁羽立刻羞红了脸，向叶成渊微微一福：“一时调笑忘了分寸，是妾身放肆了。还望叶公子不要怪罪。”
　　叶成渊赶忙摇头摆手：“不怪不怪。”脸色却是更加窘迫了。
　　沁羽微微一笑，闪身躲到展彦身后。
　　展彦并夏文仲二人又与叶成渊聊了几句，叶公子便随便寻了个理由落荒而逃去了。
　　展彦送了客，回身与夏文仲说道：“这叶成渊身份不简单。”
　　夏文仲略一思考：“夜臻国皇族这一辈分的兄弟，好像就是以成字为名的。”
　　“顺着这条线去查。另外，叶姓的世家大族也要一一排查，务必查出这叶成渊的真实身份。”展彦严肃的下着命令。
　　沁羽从没有见过展彦这样的面貌，一时间看呆了去。
　　展彦抬头看到沁羽呆愣的神色，笑道：“夫人刚刚表现不错。”
　　“可是会不会太过了，反倒让他怀疑了咱们的身份。”一扫刚才娇笑的艳光，沁羽担心的问道。
　　“他早就怀疑了咱们，所以才会有今日的这番试探。”展彦安慰道，“你做的很好，既没有暴露身份，也教他知道咱们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沁羽蹩眉回想了一下，突然惊道：“莫非这几日他一直跟着咱们？否则怎么会一上来就试探咱们的身份？”
　　“有这个可能。”展彦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不用害怕，这里是镇远军的地界，真有什么情况，咱们调兵也赶得及。”
　　沁羽这才稍觉安慰，抬头看着展彦似笑非笑的俊脸，突然觉得一阵羞怒涌上心头：“虽是微服扮了你的夫人，但是你也不要太过分！”
　　展彦开怀一笑，随口应付道：“是，夫人。为夫记住了。”
　　此话更是把沁羽气得够呛，转过身不再理他。
　　展彦却不甘心的继续逗她：“夫人莫要生气，小心隔墙有耳，再教那些不坏好意的人听了去。”
　　结果弄得沁羽羞怒交加的瞪着展彦，却是不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