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涅》菜花包

8、第五回 翁妮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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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滴晶莹如夜明珠般通透的水珠滚落到被雪洗净后的脆绿的细叶上，顺着凹凸的叶脉缓缓滑落进泥土间，滋润万物的复舒。
　　“这世界真的很美啊。”
　　感觉到身后有脚步走来，赶紧擦干眼泪。
　　“翁妮也是在欣赏这雪后的美景吗？”
　　听见身后温柔和蔼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回头，是她，果然，在回头之前那一瞬就已经猜到了。回过神来，一袭白衣已经坐到了自己身旁，即使隔着清冷的空气，还是可以感觉到她身上的平和与美好。
　　舒散的金发在柔风中荡漾，仿如一串跳动的，愉悦的音符。
　　“这么美丽的世界——”
　　嫩绿的青草已将面前的广阔，织成一片绿色的绒毯，红如朝霞的、蓝犹深空的、白似初雪的各式小花，大的、小的，将其点缀得五彩缤纷，雪后清爽的空气中飘荡着花草和泥土的芳香，好几种颜色的粉碟在丛中翻飞，舞动着世界的美丽。远空漂浮的白云，在夕阳的残红中变换莫策。
　　尽头，升起一道五彩的虹桥，洒下一片灿烂。
　　“你真的舍得吗？”
　　仍然亲和的语调，却如利剑般将翁妮眼前的美景划成灰暗的碎片。
　　“！艾莉儿大人……”
　　仍然温柔的双眸注视着翁妮突然变得惨白的脸庞。不经意间，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开翁妮额前散乱的细丝，已经由突然渗出的汗液打湿。
　　“善良的你，是如此的美丽。”说得清淡，却是出自真心。
　　绿色的鸟儿飞来，轻盈的停放在翁妮颤抖的肩头。
　　“不要让一时的迷糊，掩盖了自己善良的本性。”
　　“……”
　　“玛莲微娜虽然喜欢抱怨，喜欢念叨，但时间场合、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她还是有分寸的。”艾莉尔平心静气的述说，一直望着翁妮的双眸中，闪出信任的光彩。
　　对朋友的信任，对同伴的信任，对自己的信任，对世间万物的信任。
　　“所以，对于‘命运之石’的事，”定眼，更深的向面前的女子望去，“玛莲微娜是不会肆意的说出口的。”
　　“！”
　　原本坐着的翁妮突然站了起来，不经意的向后退着，已经朦胧的瞳孔中，发出散漫的光点……
　　对于翁妮的举动，艾莉尔显得异常平静。
　　继续着，“有亲人过逝了吗？”语气亲切，像是在关心着自己的妹妹。“我之前在念灵坛有看到你。”只是简单的告诉对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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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了许久。
　　“是我母亲。”开口，简单且低调。
　　“哦。是吗。”也很简单。
　　也站起来，向翁妮走近。
　　“那她应该会去人间界，过着凡人们简单，而幸福的生活。”温柔的目光在翁妮脸庞流转着，“你应该祝福才对。不是吗。”

　　“你不懂的！”翁妮突然激动着奋力的甩开艾莉尔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推后两步，“你根本就不会懂的……”嗓音越发低弱，“像你们这种生活在高处的尊贵的天使，又怎么会明白我们……”蹲坐在了葱绿的草地上，泪水划满了清瘦的脸颊，“怎么会明白我们这些一直生活在最底层，终日需要紧张的看别人脸色过活的！”
　　翁妮的话如被拎开了闸门的洪水般，带着堆积的怨念、委屈，一泻而出，震惊了站在面前的一袭白衣的高贵灵魂。
　　“翁妮，你不是……”声音在颤抖。
　　“不是！不是！我不是！”拼命的摇头嘶吼着，已经猜到了艾莉尔接下来的话。
　　“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乌旺左副官的女儿！”
　　“！”艾莉尔震震的看着她，看着她脸庞肆意飞舞的泪。
　　“我只是乌旺左副官的二夫人因为无法生育，但又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骗过乌旺左副官，假怀孕而抱养来的假女儿！”说道最后一个‘假’字，翁妮特地强调的抬高了语调。
　　翁妮颤抖的声音被寒风撕得粉碎。
　　‘假’，向空中飞去，越飞越高，越变越大……刻着讽刺，带着嘲笑。

　　过了片刻。
　　激动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这样的身世让她学会了快速恢复，与隐藏。
　　抹去脸庞的泪。不管是激动的、悲伤的、还是愤怒的。
　　又继续道——
　　“我的亲生母亲，就是那个女人身边的侍女。”
　　“这些年来，母亲和我距离这么近，却不敢相认，每次看到别人孩子高高兴兴牵着母亲的手回家、玩耍时，我和母亲，都在不同的地方，各自抹着眼泪。”
　　“而那个女人，当着我的面，对母亲大势训呵、责骂，甚至……当着我的面，让我的母亲跪在地上为她洗脚！用她那肮脏的脚趾蹬踏在我母亲布满风霜的脸上！”

　　一片被风吹得残破的黄叶飘过两人间……没有着落……向着无边际……飘远……

　　“那个男人，在得知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后，为了保住他自己的面子，当着外人，仍然对我像慈父般百般疼爱……”
　　“可回到家……就把我当野草般任意践踏！”
　　“那些下人知道我不是这个家里的金枝玉叶后，也对我冷眼嘲讽。”

　　原本停在绿叶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耀着晶莹的光泽……风，不小心掀翻了绿叶……露珠，也瞬时滚落到了泥泞的土壤着……失去了光洁……溶进了肮脏的泥土中……人们从它身上踏过……更没人会记得它曾经的夺目……

　　“母亲心疼我，和他们理论，他们就把我母亲绑在院子的树杆上……不给水喝，不给饭吃，任凭狂风呼啸，大雨冲刷……当我逃离柴房，看见仍被绑在树杆上的母亲那温柔慈祥的双眼……已经再也无法睁开了，无论我怎样大声的呼喊母亲，她已经再也听不到她女儿的声音了……”
　　“……”

　　不知从何时开始，空中又飘起了雪。
　　纷纷扬扬。纷纷扬扬。
　　一片雪白……
　　一片惨白……
　　其中一片，飘至艾莉尔嘴边。
　　轻轻一尝，如此的苦涩。
　　也许，这就是雪，最本质的味道……
　　苦涩的……

　　“这样的世界，能叫做美好的吗！”站在漫天的大雪中，翁妮撕吼着，发泄着，“对于我来说，他们是美好的吗！”
　　雪花落在裸露的手背上，冰凉的，如同艾莉尔此时的心。
　　翁妮的话与泪，如同万千刺深深的扎进艾莉尔的心。
　　无法想象！在他们四大天使共同创造维护的美好世界中，到处是鲜花与灿烂的地方，居然还存在着这样的事，这样悲伤的事，就发生在那些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咬紧下唇，似乎就能咬住那些美好的角落里肮脏的一切。伸手想去扶起蹲在地上哭泣的脆弱脸庞，想要给予她这漫天大雪中唯一的温暖……照亮心中长久以来的黑暗。
　　洁白的长靴刚迈出了一步。
　　“不要过来！”翁妮撕声力竭的责吼到。
　　艾莉尔停住了脚步，没有再向前靠近，伸出的手也定格在寒风中，只是温和的说着，“太阳每天都在不停的转动，不停的将它温暖的光芒尽力的洒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所以，太阳不可能一直照在某一个地方，也同样不会存在永远不能感受阳光的地方。”
　　将一片冰冷的雪花握在手心里，“即使曾经是多么的黑暗与寒冷，相信只要耐心的等待，总会有一天，温暖的阳光会照耀在你的身上。”
　　凉水，渐渐有了温度。
　　“地球上的每一个人，他们每天都在期待中幸福的度过。”
　　说到这里，艾莉尔满心欣慰的目光，向往着天边的薄云之外……
　　因为那里，有正幸福的生活着的她的母亲。
　　同样，也有她的……

　　“我不管其他人怎样，我只要我的母亲回来！”翁妮突然几近失控的奋力大吼着。

　　“真的有把握吗？那颗‘命运之石’真的可以让逝去的人复活吗？”艾莉尔平静的反问到，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怜惜，“我与你同样失去了母亲，所以，你的悲伤，我或许能够感受得到，所以，昨晚当你来到我寝殿时，从你极力掩饰的悲伤的瞳孔中，我就隐约猜到了‘命运之石’的下落……因为，曾经也有人叫我做同样的事，但我……最终还是没有你的这份勇气。也曾后悔过。但如今想来，我当初没有做是对的，因为她将在另一个地方幸福的活着。”已经握住了翁妮冰冷的手，“只要，我们活着的人没有忘记，她就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你这样说无非是希望我交出‘命运之石’，你们四大天使免受责罚，还会在你们的荣誉薄上再添上一笔！”甩开艾莉尔握住自己的手。
　　听到翁妮的话，艾莉尔并只是轻轻的微笑，“即使找不回‘命运之石’，我们四大天使也会齐集我们全部的力量，唤出‘天使之光’，以此来抵御‘命运之石’所发出的黑暗之光。”
　　感觉到脚底的土壤在松动。原本一直坚硬的踩着的土壤，突然松动了起来。
　　“为什么……”翁妮瞪大了眼睛……
　　原本一直认为高高在上的四大天使居然会为了拯救苍生，不惜自己的生命……
　　“因为我们是守护人类的天使，我们有责任让人间界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幸福的生活。”
　　艾莉尔微笑着，声音是那样温柔与和谐，如夏天的风轻轻拂过熟睡的脸颊，那样温暖与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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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个日月交替的时候，我会在死亡之岩洞口等你。”艾莉尔望着翁妮离去的背影说道，“你会来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