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杏遥未晚

55、庄溪啊

　　“盟主……”见云小辞这般问出来，师晴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云小辞便又道：“你为何不说话？”

　　师晴摇头叹道：“不说我不肯说，是我说了你定然不会相信。”师晴上前一步，云小辞直直看着他，黑暗中两人皆只能看清对方的轮廓，过了好一会儿，师晴才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对唐公子绝无恶意，我只是想帮你们……”

　　云小辞默然不语，也不知是否相信了师晴的话，师晴犹豫片刻，又是一叹：“好，既然如此，你们跟我来。”

　　师晴说着便朝那出口走去，云小辞与唐非意跟在他的身后。暗道的出口果然是在一片山谷之中，三人走出空无一人的山谷之后，师晴便带着两人拐上了一条无人的小道，走了许久之后才见不远处前方有一处小屋，那小屋的四周都着身着黑衣的人把守，而那些黑衣人的腰上，皆佩戴了一块鬼门令牌。

　　“这些人……都是鬼门中人？”云小辞低声问道。

　　隔着远远的看着那些人，师晴摇了头，神色严肃的道：“他们都是无忧谷和牧云崖的人，但老谷主和牧云崖崖主想要再造一个鬼门的神话出来，所以他们成了鬼门的人。”

　　这句话并不难理解，鬼门之威足以叫人闻风丧胆，无忧谷和牧云崖分出人手重建鬼门，也是一种手段。

　　看了那些人半晌，云小辞又问道：“你带我来见他们，有什么目的？”

　　“没有目的，我就是想让你相信我的话。”师晴无奈的摊手道，“他们都是无忧谷和牧云崖武功最厉害的人，谁也不敢小视他们的力量。我听说他们不久之后便要对剑门下手，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的话，你们最好提前通知剑门之中的人。”

　　云小辞依旧将目光落在远处那些黑衣人的身上，而唐非意则是轻轻点了头道：“放心，我们定会通知剑门。”

　　看过了那些人，师晴不敢再让唐非意和云小辞二人四处走动，让旁人给发现了行踪，他们很快又回到了之前师晴替唐非意安排的房间之中，师晴似乎不敢与云小辞多待，每过多久便离开了，而云小辞默然坐在床边，似乎略有些失神。

　　唐非意动作极轻的坐到了她的身旁，低声道：“你对师晴十分不信任。”

　　云小辞颔首，没有说话。

　　“因为他曾经是无忧谷的人？”

　　“他现在也还是无忧谷的人。”云小辞摇头，缓缓闭上了双眸，接着道：“我也不愿这般……只是我只要一见到师晴，我就会想起三年前那一战，当时霁月山庄死了很多人，他们……本都不该死的。”

　　云小辞双手紧紧我成拳头，唐非意低头看着这一幕，轻轻覆住了她的手背，并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柔声道：“都过去了。”

　　被唐非意拥在怀中的云小辞身子不由一僵，很快摇头睁眼道：“我不是难过……我只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么便再信他一次如何？”唐非意很快接口道，“三年前发生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三年前的师晴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我也不知道，但最近我与师晴接触不少，在我看来，他对霁月山庄是有感情的。”叹了一声，唐非意终于将之前师晴带自己去发现了霁月山庄旁那瀑布山洞中尸体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又将自己发现云宿的经过也告诉了云小辞，云小辞听罢微有些诧异：“你是说这段日子师晴一直都待在霁月山庄之旁，并未离开过？”

　　唐非意点头：“他既然能够发现那么多隐秘之处，定然是从未离开。”

　　云小辞神色复杂，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许久之后才应道：“等到我们从这山谷中出去，我便派人去通知剑门。”

　　“嗯。”唐非意笑了笑，但在想了想之后仍是不由问道：“剑门的倦云峰毁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在哪里？”

　　“剑门众人离开倦云峰之后，便到了北方雾山，期间为了争夺门主之位发生了一些争执，现在剑门的门主乃是庄溪。”云小辞将自己所知的事情都告诉了唐非意，唐非意听到庄溪这个名字，不由笑道：“当真是许久未曾见到庄溪了。”

　　云小辞正打算问唐非意是否认识庄溪，随即又想起唐非意的身份，以及武林上流传的一些话，便明白了过来：“听说你从前曾多次与庄溪比武。”

　　“不错，庄溪的武功很好，只是他这个人自尊太强。”唐非意道，“他在我手下输过，所以之后每一次与我比武，都想要在几招之内就打败我，一雪前耻，只是他所学的剑根本就不适合快攻，所以他越急胜算便越低……自然就败得越快。”唐非意有些无奈的摇头道。云小辞见状，不由问道：“你未曾将这些告诉他？”

　　唐非意挑眉道：“我若将这些告诉了他，以后要打败他便得困难许多了。”

　　云小辞默然无语，发觉唐非意同许多人所想象的光明磊落还是有些差距的。

　　接下来又过了几天，唐非意替无忧谷谷主将体内闭塞的经脉完全打通之后，终于提出了要离开，只是在听到唐非意说出这句话之后，无忧谷谷主沉默了半晌才叹道：“我本想让公子你替我再救一人。”

　　“不知那人是谁？”唐非意没有想到老谷主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不由便住了脚步，问了出来。

　　老谷主摇头，沉着双眸道：“牧云崖少主。”

　　唐非意微微一怔，想起不久之前自己去过的那放满武功秘籍的密室，师晴说过，那个密室从前便是牧云崖少主练功的地方，只是他在那里走火入魔之后，便是全身武功尽失，四肢瘫痪了。想到这里，唐非意低声道：“牧云崖少主的病，我恐怕是治不了。”他只是会一门能够救人的武功，并非真正的神医，最多只能帮人疏通经脉，要治好一个全身瘫痪的人，是绝不可能的。

　　听唐非意这样说，老谷主双眸紧紧凝在唐非意的身上，许久之后才无奈叹道：“看来你果真不能救他，罢了……你离开吧。”

　　“多谢谷主。”

　　唐非意走出谷主的房间，立即便见到了等在门外的师晴，师晴问了问老谷主的病情，又问了他有没有为难唐非意，唐非意一一说了，师晴这才苦笑道：“看来老谷主还是站在牧云崖少主一派的。”

　　听到师晴的话，唐非意不解询问，师晴这才道出了其中真相。原来牧云崖老崖主死后，整个牧云崖便分为了两派，一派希望少主接任崖主之位，一派则是希望由崖中长老接任。两派争斗了许久，终于还是让那少主接下了那个位置，只是牧云崖少主在密室练功走火入魔，之后失去踪迹，牧云崖的主人便成了崖中的长老。

　　“老谷主一直看不惯牧云崖的那个长老，所以想要帮牧云崖少主治好病，让他重新夺回崖主的位置。”师晴终于将事情给解释了清楚。唐非意默然听着，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对他来说，不论是谁接任了牧云崖，其结果都差不多。

　　两人一路回到了房间，唐非意这才与云小辞一同离开，师晴送二人出了山谷，面上神色却仍是有些不放心，一路到了谷口，师晴才看着唐非意道：“我听说如今宫玄春那个小鬼是你的弟子？”

　　唐非意点头应了一声，师晴不大放心道：“没过多久便是梅铢衣与宫玄春的决斗之期了，梅铢衣的武功本就极高，这三年来又看了各家各派的武功秘籍，你千万让宫玄春小心。”

　　“我明白了。”唐非意点头答应下来，心中亦是了然。梅铢衣的武功的确不低，只是宫玄春亦不会全然没有进步就是了。

　　离开了山谷，师晴终于也没有再跟上来，云小辞与唐非意一路往霁月山庄赶去，在快要靠近霁月山庄的时候，云小辞终于满怀着心事说了一句：“其实我一直很担心玄春与梅铢衣的比试。”她看着身旁的唐非意，缓缓道：“梅铢衣的武功非同寻常，玄春却是太过浮躁，武功虽高却难有大的进步。”

　　听到云小辞的说法，唐非意亦是十分明白，他想起那日他们在那阁楼中听见的花镜与梅铢衣的对话，不由苦笑一声道：“且不说武功的问题，那位花镜姑娘似乎对梅铢衣也是有心的，若到时候让宫玄春那小鬼知道了花镜姑娘与梅铢衣之间的事情，他或许会更为浮躁。”按照宫玄春的性格来说，到那时他或许连武功招式都没有了，直接上去就是乱砍一气。

　　想到这里，唐非意不由叹了一声。

　　云小辞咬了唇，摇头道：“不论如何，花镜与梅铢衣的事情，绝不能够让玄春知道。”

　　唐非意点头答应，亦是有此想法。

　　两个人又前行了半晌，终于回到了霁月山庄，云小辞当即去了书房寻谢南秋商量事情，而唐非意被云小辞一冷落，便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只是他方一打开房门，便见白长川与楚邻儿两人正坐在房中桌旁，你一言我一语的低声说着什么，两人脸上皆是漾着笑容，似是十分高兴。

　　唐非意站在大门处看着二人，二人抬眸与唐非意对视，脸上全然不见尴尬之色。

　　“你回来了？”白长川起身问道，“谢公子说你出去处理一些事情了，不知处理得如何了？”

　　“谢公子？”唐非意当即反应过来霁月山庄的“谢公子”只有一个，便是谢南秋，他皱眉道：“谢南秋知道我去了哪里？”

　　白长川不解皱眉：“他只说你出去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低咳了一声，唐非意淡淡一笑，一旁楚邻儿亦是起身笑道：“你们二人商量正事，我先离开了。”唐非意见状，摇头道：“楚姑娘不必回避，我们的正事差不多也说完了。”他看了楚邻儿一眼，又看了看白长川，知晓二人之间的矛盾算是彻底弄清楚了，如今两人歪腻得厉害，倒是叫人好生羡慕。

　　没想到唐非意这句话说了，楚邻儿与白长川当真便不再回避他，当着他的面便继续歪腻了起来，唐非意在屋中呆着无趣，便只得悄然出了门，打算去寻云小辞，没想到云小辞一回到霁月山庄就有着处理不完的事情，唐非意竟是找也找不到他，无奈之下只得自己一个人找了个凉亭坐在其中，闷声喝着酒。

　　就这般过了两天，云小辞每日往谢南秋的书房跑，唐非意则每日出房间躲那两个歪腻的人，某日的午后，终于见苏微来到了他的面前。

　　“剑门的人到了，盟主请你去大堂一趟。”苏微挑眉道。

　　听到苏微这样说，被云小辞冷落了许久的唐非意不由动作一顿，接着他苦笑道：“我能问问剑门来的人都有谁，小辞为什么要让我过去吗？”

　　苏微笑道：“剑门门主庄溪到了，刚一到便跟盟主要人，说是知道听风亭唐非意躲在山庄里，盟主没有办法，只得叫你过去了。”

　　“剑门门主？”唐非意苦笑一声，想起了庄溪那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不由笑意更重了，他站起身来，心道反正自己的身份早晚得让人知晓，如今既然瞒不过去，那么去见一见庄溪也没什么不好。

　　“我知道了。”唐非意应了一声，径自朝着大堂走去。

　　大堂之中的景象和唐非意所想的差不多，唐非意走进堂中的时候，庄溪正带着一干剑门的弟子与云小辞相对无言，而在云小辞的身旁，站着不知何时回到庄内的宫玄春。

　　“大名鼎鼎的庄溪就是这般蛮不讲理？”宫玄春冷着脸看着庄溪，手中长剑早已出鞘，对着庄溪冷眼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庄溪冷哼一声，沉声道：“我在与云盟主说话，没有同你说。”

　　宫玄春皱眉，十分不满庄溪的态度：“你方才一言不发就对我动手，还逼盟主将我师父叫来，你便不给个解释？”

　　庄溪看他一眼，接着道：“你的一些出招习惯很眼熟。”

　　宫玄春微微一怔，似乎明白了过来：“你什么意思？”

　　庄溪摇头，冷声道：“你师父究竟是谁？”

　　“我师父……”宫玄春迟疑了下来，他的武功大部分是谢南秋所教，但之后的一些出招习惯却是经唐非意而改正的，所以此刻他也不知自己应该说谁的名字才好。而就在宫玄春迟疑的时候，唐非意负手自门外走了出来：“是我。”

　　听到唐非意的声音，庄溪眉头一皱，反身朝他看了过来。

　　唐非意径直来到了宫玄春的面前，轻笑道：“小鬼，什么时候回来的？”

　　“师父！”自唐非意上次毒伤发作被云宿带走之后，宫玄春便一直没有再见到唐非意了，甚至有一段时间里宫玄春一直以为唐非意已经死了，所以这时候见到唐非意，宫玄春高兴得有些手足无措，咧开嘴笑了起来。

　　唐非意亦是未曾想到这个少年会与自己有这么深的感情，他点了点头，低声道：“有事我们一会儿再说。”他这般说着，很快朝庄溪看去。庄溪穿了一身剑门的衣服，腰上别着长剑，看起来倒是比从前的落魄模样要好了太多。唐非意仔细看他神态动作，发觉无论是从哪里看来，庄溪都已经进步了不止一点。

　　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庄溪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如今的庄溪，就连唐非意都无法保证能够胜得过。

　　“果然是你。”看了唐非意半晌，庄溪出声道。

　　唐非意淡淡一笑，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宫玄春给拉到了身后，宫玄春神色严肃的瞪着庄溪，冷声道：“师父，你站到我身后去，这个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动手，绝不是什么好货色！”

　　“玄春……”云小辞终于开了口，柔声道：“这位是剑门门主庄溪。”

　　宫玄春摇头道：“剑门门主便能够随便对人动手吗！”

　　唐非意无奈苦笑，想要让宫玄春安下心来，然而他还未开口，对面庄溪便冷着脸出了手。

　　他这一手，出的并不是剑，而是剑鞘。

　　庄溪的这一招并不算快，但却含了一股无匹的力量，一瞬之间竟让人有一种无法躲避，也无法与之相抗的力量。唐非意面色一沉，看着那一招朝着宫玄春而来，终于将袖袍一扫，直接扬起手，用手腕上戴着的银环迎下了庄溪的剑鞘。

　　一声重响，庄溪的剑鞘被震飞而出，而唐非意亦是朝着身后退了一步这才稳住身形。庄溪低笑一声，淡淡道：“唐非意，你的武功似乎退步了？”

　　唐非意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被庄溪一招震得有些发痛的手腕，轻笑道：“那是门主的武功太好。”

　　他看着庄溪捡起剑鞘，接着又道：“门主对一个孩子出这么重的手，似乎有欠妥当？”

　　庄溪却是摇头道：“我若不向宫玄春出手，你又怎么会与我交手？”

　　庄溪一眼朝宫玄春看来，宫玄春怔怔的似乎还未从方才的那一招中反应过来，过了片刻他才扯了扯唐非意的衣袖，低声道：“师父，方才……那个庄溪他叫你什么？”

　　“唐非意。”唐非意无奈叹了一声。

　　庄溪似乎有些惊讶，他挑了眉，朝众人道：“这个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唐非意，听风亭的前任亭主。”一瞬之间，四下皆惊，剑门的一些人额曾经在倦云峰见过唐非意，却从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而霁月山庄的众人亦是一直不曾知晓“唐笙”便是“唐非意”。

　　唐非意继续无奈，看了一旁云小辞一眼，云小辞低叹了一声，平息了众人的惊讶，转了话头道：“不知门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庄溪不再看唐非意，颔首道：“前些日子我收到盟主你的消息，说是无忧谷和牧云崖联起手来想要对付剑门。”

　　“不错。”

　　“牧云崖和无忧谷的确动手了，但他们早在盟主的消息送到之前，便动了手。”庄溪神色微见严肃，他将自己的长剑重新插回鞘中，压低了声音道：“自无忧谷和牧云崖重现江湖之后，我们剑门便一直在折损人力，我以为……我们需要的并不是坐以待毙，而是主动出手。”他这般说着，很快又道：“盟主你既然能够知道他们的计划，那么也该能知道他们的人究竟在哪里，是吗？”

　　云小辞咬唇低头不语，庄溪继续道：“盟主为何不带领众人与邪派正面相抗？”

　　见云小辞被庄溪一席话逼得没有说法，唐非意摇头道：“庄溪……庄门主，你是难道真的是将时间都花在练功上了，所以想法才会这么简单？”唐非意低笑一声，出言讽刺道。

　　庄溪猛然蹙眉：“唐非意……你当真是变了许多。”

　　“庄门主，我变没变不是你来霁月山庄要说的问题吧？”唐非意当即反驳道。

　　“你变得很让人失望。”庄溪冷笑一声，“我本一直将你当做生平最大的对手，现在看来我根本没有必要与你再比下去了。”庄溪不再理会唐非意，转身离开了大堂，只是临走之际留下了一句话道：“盟主，我在弗州城中等你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