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尘》晚次圆明

5、万方多难此登临

　　上了楼，却怎么也寻不着金祥。正四处望着，忽然发现一个伙计端着水往厅侧的一间屋子里去了。对哦，古往今来，当官的当老板的，都爱钻包厢。走到那屋子门口，踌躇着倒底进不进去，这时房中传来了伯父的声音，如一道惊雷般击中了我。
　　“……小女子衿若能入得四爷府中，下官自当感恩戴德，只不过她生性元劣，且年纪尚小……”
　　“你不肯吗？”那声音慊懒却透着摄人的全魄。“十三爷明鉴，下官不敢。下官自觉平日教养无方……”
　　我再也无心听下去，胸口中已是痛得不能自己。那声音，是金祥……“谁在外面？”一声喝问，一侍卫已打开门将我一把拉了过去扔在地上。方才心中尚有一丝希望，只是觉得世间声音相似之人太多，不足为奇，此刻见了才是彻底绝望了。山，崩，地，裂。“子衿，快跪下请安！”伯父轻声提醒，面上惊异之色难掩。
　　我若还不知道他们是谁，我便是天下第一号糊涂人啦。不是在困顿中相逢的少年金祥，而是让从三品盐运使战栗不止，卑躬屈膝的爱新觉罗能祥。不是目光淡漠而孤绝的沉默男子，而心狠手辣城府极深的四阿哥胤慎。我这个小人物，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吧？或者是一件玩物，可以随意要来要去。呵，还以为世上真有什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人间无数”的朋友，却不知自己的命运已被捏在他人手中。
　　“子衿！”伯父几乎在央求。我怆然而跪，额声道：“奴婢该死，冒犯了二位爷……”心乱如麻，只听见耳边的声音混乱而尖锐。什么“行为举止皆无礼数”什么“家教无方”，什么“隔门窃听 ”，什么“任意妄为”……哈，都是说我吗？
　　“噌”地一下站起，心中怒意难当，提脚踢翻了金祥身边的花瓶架。一时间，仆从侍卫哗啦啦全围了过来。那奴才们一个“主子”地叫着，比死了老婆还心疼似的。我早已被按倒在地，以最卑微的姿势面对金……错了，是十三爷。
　　“你说够了没有！阿哥自是比我们这些斗升小民尊贵，十三爷说奴婢没教养奴婢就不敢有教养！你……你骗我！你骗我！”我声嘶力竭，单只吼着“你骗我”三个字，心中却不知自己到底被欺骗了什么。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伯父趴在地上连连嗑头，旁边银发散乱，手脚也止不住地打额，只会一个劲地求饶哭喊。我顿时愧意翻涌，刚刚呈一时之快的举动会让伯父顶戴不保，甚至累他全家，我为何没想到？！我如石化般跪坐在地上，默然。只能如此了。一人做事不能让无辜的人来承担。
　　猛地，我重重地嗑了一个头。额头震痛欲裂。“咚！”又是一下，毫不犹豫在嗑下去，眼前的事物都有些泛着白光了。又连着三、四下，只觉头上一阵温热，沿着鼻梁骨流了下来。若是金祥仍怎当日把酒之情，定会往开一面，饶了伯父；若他全然不顾当日缘份，只当我是个泼皮落迫户，我自虐如此，他心中的怒全也该发泄完了吧？也该痛快了吧？那么他应该会稍稍高抬一下贵手吧。以前从不轻易求人，谁能想到这里竟要以自残来博得些许宽恕呢？
　　我缓缓起身，准备再拜，却身子一歪，瘫倒在地。“行了。”开口的竟是四阿哥胤。“谢四爷。四爷，十三爷宅心仁厚，奴婢感激雪。还望二位爷莫要和奴婢一般见识，动了肝火有损工作。”我伏在地上，渐渐手软，支撑不住了。
　　“带下去。”依然是四阿哥的声音。闭上眼，任由人将我架出去。脚底空乏，额头钻心地疼。忽然很想再看一看伯父，却对上了十三阿哥的眼神，空洞而迷惘。我不解，但眉心绞痛，容不得我思考。算了，还想什么，大不了一世为奴，大不了以死谢罪，大不了……呵呵。

　　仍是好茶好茶供着，仍是住在上好的房间，此次却不似上次在船上的“软禁。”当时只觉房间虽小，尚能容膝，况且我也知道金祥是替我着想，何必要为他添麻烦。可如今在这里，如置身牵笼，连着灵魂一块也被锁住了。
　　“姑娘，你多少吃一点吧。”鱼莲见我望着满桌的菜发呆，劝道。我摇头，就算是王母娘娘的蟋桃在前，此刻我也是吃不下的。
　　“姑娘，主子没有为难你，只是让你避一避。”鱼莲突然开了口。我望向她，她对我婉尔，神色极是柔和。“没有为难我，那是否会为难伯父？我又要避什么呢？”我仍是不解。“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胡乱猜罢了。”她虽是这样说，我却安心不少。由他去吧，饭总是要吃的，保住小命要紧。
　　“小姐！小姐！”竟是玉华的声音！她怎么会来这里？我一惊，刚喝下的一口汤便呛入气管，脑中一阵辣。“小姐……小姐……”玉华跌跌撞撞冲了进来，抽抽噎噎却只会拉着我的手不住地哭。待她呼吸平顺，我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
　　“永常……少爷他全家被收押入监，明天便要流放到宁古塔，再也不回来了？！”“什么？”我挣开玉华的手便要向外闯却被鱼莲拦着。“姑娘，你先听她说完。”我一把推开她道：“待我听完你们主子干的龌龊事，我堂哥全家就要被凌虐至死了！”鱼莲面不改色道：“我只见姑娘好好地坐在这必并未见到瓜尔佳大人被凌虐。”我知鱼莲是在提醒我眼见为实，不可妄下结论，但依然不肯嘴软，“若是你家主子没有做些昧心的事，为何将我囚在这院子里？又为何在这一个月中不准多与伯父见面？为何你家主子躲着我不肯见我？！”
　　说着便要破门而出，却情急中绊倒在门槛上，摔得膝盖生疼。正在暗自叫苦，一双手已将我扶起。
　　“我并没有躲着你，只是被诸多事物缠身，一直未来向你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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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额。。。。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