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圃吹叶》冰蓝镜影

26、第二十六章

　　春有百花秋望月，夏有凉风冬听雪。
　　百花似乎是等不及春天的脚步慢慢靠近，一夜之间，齐齐盛放。红得如火焰般妖娆，如火如荼，像是一个征兆，预示着战斗的来临，鲜血的洒播。
　　萧玄伫立在栏杆前，迎接着清晨的阳光；思叶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萧优痕坐在床边，一夜没合眼；泠舞端来了早饭，叫醒了桌上睡觉的人。
　　已经是早晨了，为什么还不见人回来？萧玄有点担忧。
　　泠舞走到他身边，示意了一眼萧优痕，摇了摇头。
　　还是不肯吃吗？萧玄进屋，走到萧优痕身边，“你这样，他人还没醒，你就会把自己弄垮的！不要到时候他醒了，你却倒下了！”
　　萧优痕抬头看萧玄，顺从地点了点头，跟着到了桌旁，但是实在是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就喊饱了。萧玄清楚自己弟弟的性格，既然已经吃过了，也由着他去了。
　　泠舞还在想着昨晚那个神秘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帮他们？如果是友，又为何不现身？
　　大家一起讨论过，都没有头绪。萧优痕也提起了那晚被袭时，也曾被一人救过，不知是否也是昨晚的那个人。
　　讨论中，萧玄没有发一言，这让泠舞感觉有点怪，难道他没有一点怀疑吗？
　　先不说那个神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如今首要关心的是他们自己的安全。可以明确的是，要杀他们的人就在这山庄里，而从向日那里得来的消息可以确定，主谋人就是傅如雅。但让人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这个女人要杀他们？只是单纯的因为他们在追查那张配方吗？对他们下蛊，是想要让他们互相残杀吗？那又为什么不直接用那张配方，不是更快捷吗？
　　等一下，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萧玄突然变色。
　　泠舞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有脚步声临近，吴雅风嘴角留着鲜血，倒在门口。
　　“雅风小姐？”泠舞连忙上前扶起了人。
　　“快、快去救榭雨，他被我娘抓、抓走了。”吴雅风艰难地说着话，接着就是一口鲜血。
　　萧玄冷眼旁观着地上的人，没有预料地一剑刺向对方，吴雅风一把推开泠舞，向后跃了一丈。
　　“你是谁？”萧玄剑指对方，冷冷道。
　　来人奸笑了一声。
　　就单凭这令人讨厌的笑声，其他人也已认出此人并非是吴雅风。
　　“你是怎么看出我不是那个大小姐的？”假扮的人一点儿也不慌张。
　　“你的易容术的确很高明，只是人的容貌、声音可以模仿，身高却是不能改变的。当泠舞将你扶起的那一刻，你就已经露出破绽了。”
　　泠舞听闻，看向来人，的确这个吴雅风的身高比起真人高出了许多。
　　“佩服！”来人撕扯掉脸上的面罩，是陆为清，“不过，我刚才可没有说谎。要是你还想见到他的话，就跟我来吧！”
　　话音刚落，陆为清就跃出了三楼，一块碎布掉落在他刚刚站着的地方。
　　萧玄认得，那是昨晚榭雨身上所穿衣服的碎片，上面是血迹斑斑。
　　可恶！
　　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追出去，对于叶继非，萧玄绝不会坐视不理，但又不能弃这里的人不顾。对方已经表明了身份，那么他们的行动就不会再有任何避讳。如果这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的目标就还是孟徽。
　　究竟自己是去是留，萧玄难以抉择。
　　“哥哥！”
　　萧优痕可以明白萧玄的心情，虽然自己担心孟徽，但是对于他，自己有太多的亏欠，不可以再让哥哥留下遗憾。
　　萧玄看着萧优痕的眼睛，那眼神是在催促着自己赶快追去。
　　“万事小心！”握紧了手中的剑，说完，就转身去追陆为清。
　　站在吴雅风的房前，房门开得笔直，就像是在恭候来人一样。萧玄正欲踏入，却见高秦恰巧陪着吴雅风回房，三人撞在了一起。
　　“萧兄？”高秦显得很惊讶。
　　吴雅风的眼睛红红的，肿得相当厉害，看来是哭了一夜，现在面对萧玄，吴雅风眼里是有恨意的，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你在我房前干什么？”
　　萧玄对吴雅风是有一丝的愧意，不过那只是因为她照顾过他而已。
　　“找人！”
　　简单地回了两个字，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萧玄一进房，就将东面墙上的《清明上河图》拿下，看见得却只是光凸凸的一堵墙。
　　“你干什么？”吴雅风显然很生气，“谁允许你乱碰我的东西。”
　　没有？没有？怎么回事？
　　萧玄惊讶之余，担心的是叶继非的安危。
　　高秦默不做声地走到那堵墙前，将挂画的钩子扯下，钩子上竟然连着锁链，锁链被拉出，原本光凸凸的墙壁中间出现了一段凹槽，高秦熟练地将手送了进去，轻轻一推，身后传来轰隆的声音，床板几乎在同一时间塌陷。
　　吴雅风吃惊地走到自己的床边，没想到日日夜夜睡觉的地方，竟然是一个暗门，下面是一片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
　　“走吧！”高秦拿起了一旁的烛台，率先走在前面。
　　萧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熟悉这里的机关，但是目前没有时间去管那么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即使是明知山有虎，也必须偏向虎山行了。
　　吴雅风还在原地发呆，见两人都走了进去，为了弄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跟在后面。
　　待三人消失在房中，被高秦拉出的链子慢慢收了回去，床在一瞬间又恢复了原貌。
　　刚进去就是一段深邃的地道，拿出火折子，高秦点亮了蜡烛，边走边寻找着墙上的火把，一一将其点燃。
　　眼睛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光线，萧玄也没有一刻的放松，除了要提防傅如雅等人，身边的这个人也不能大意。
　　“高秦！”吴雅风感到害怕，“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房间会有那种暗门？”
　　“雅风，你怎么跟进来了？”高秦像是才发现吴雅风的存在，环顾四周，道，“这里是你爹用来囤积粮食的地方。你爹怕人出了名就会引来杀生之祸，所以这里也是用来避难的地方，这些墙壁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岩石，坚硬无比，而且里面也储备了足够的粮食。”
　　“我从来都不知道爹修建这个密室，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雅风问出了萧玄心中的疑惑。
　　“因为这个密室是我爹帮着一起建造的，是我爹告诉我这个机关暗门的所在和启动方法，我刚才也是第一次使用。”
　　“你这样做不等于是背叛吗？”萧玄向前走着路，不了解他的动机。
　　“不是的。”高秦停下脚步，道，“我不是要帮你。杀江新的人是陆为清，我只想问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怎么知道的？”萧玄还有怀疑。
　　“我从小就可以从一个人的体形身材辨认出来人，我和那个找江新的人照过一次正面，虽然他蒙着脸，但是在来到山庄见到陆为清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认出，他就是那个蒙面人。”
　　江新？陆为清？蒙面人？吴雅风完全听不懂。
　　萧玄不再浪费时间，前面已经可以看见烛光，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过了地道尽头，入眼的是一间石室，一桌一椅，傅如雅坐在里面，旁边站着陆为清。
　　“看来我漏算了一点！没想到你小子会知道这里！”原本傅如雅只是想叫陆为清引开萧玄，好对孟徽下手，却不想，将人引来了这里。
　　“娘！”
　　吴雅风诧异地盯着傅如雅，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傅如雅像现在这样冰冷的眼神。
　　“雅风？”傅如雅也吃了一惊，“你怎么跟他们在一起？快到娘这里来。”
　　吴雅风刚想抬脚，脖子上就已经被架上了剑。高秦感叹萧玄动作之快，行事果断。
　　“你放开我女儿，这事与她无关。”傅如雅已经坐不住了，显然她很在意自己的女儿。
　　“他呢？”
　　萧玄剑峰微微靠近人质，吴雅风从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已经吓得花容失色。
　　傅如雅击掌，古阴雷架着一人从旁边的暗门中走了出来。
　　“继非！”
　　“榭雨！”
　　萧玄和吴雅风同时叫出来人。
　　继非？吴雅风想起了昨夜的情景，已经不是自己的榭雨了吗？
　　叶继非双手被绑在身后，衣服上有血。因为被点了穴，动弹不得，也不能说话，只能望着眼前的人。
　　愤怒是不可避免的，萧玄放开了吴雅风，高秦将其带到了一边。
　　正欲上前救人，却被突然出现的剑退了回去。来人神情木然，手持长剑，对着萧玄。
　　“孟徽！”萧玄惊讶。
　　为什么他在这里，优痕他们呢？

　　泠舞磨搓着银针刺进了躺在地上之人的穴道中，萧优痕动了一下手指，醒了过来。
　　“优痕叔叔？”思叶双手撑在地上，眼里的担忧在看到人醒后也消逝了。
　　“这里是……”
　　萧优痕头有点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环顾了一下四周。
　　“大概是牢房吧！”泠舞递上一粒药丸，“这是清心丸，可以帮你恢复体力。”
　　萧优痕接过服下。
　　只记得哥哥离开后，自己就继续坐在床边，然后就听到泠姐姐叫了声‘糟了’，视线就开始模糊，醒来就被关在这里了。
　　孟徽呢？
　　萧优痕紧张地四处张望。
　　不在，不在这里。
　　“你别担心！”泠舞知道萧优痕在找谁，“他不一定有事，我们还是先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吧！或许他被关在其他地方也说不准。”
　　“恩。”
　　的确，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
　　三人走到牢门前，门上挂着把锁，牢房外堆积着一个个麻袋。
　　“大概这里就是向日所说的那个用来囤积粮食的地下室吧！”萧优痕推了推将他们囚禁在这里的木栏，道，“虽然说是用木头做的，但是我们之中也没人可以打断。”
　　“那么锁呢？”泠舞看向门上的锁链，“你有办法打开吗？”
　　萧优痕摇头。
　　“我有哦！”思叶叫道。
　　“思叶，你会吗？”
　　“恩。泠阿姨，把你头上的钗子借我。”
　　泠舞半信半疑地拔下珠钗，交给思叶。思叶将珠钗插进了锁孔，动作很熟练，不一会儿，锁链就掉到了地上，泠舞和萧优痕看得目瞪口呆。
　　“走吧！”思叶在牢房外招手道。
　　有脚步声走近，三人躲在麻袋后，一人推门而进。
　　待来人完全进入房间，为了不与他正面起冲突，三人蹑手蹑脚地朝着门外走去。
　　思叶不小心碰翻了门口石桌上的蜡烛，萧优痕眼明手快地接住了即将要倒地的烛台，幸而没有惊扰到那人。而思叶则是一脸的痛苦难忍，两人不解地看向他。蜡烛燃烧融化的蜡竟好巧不巧地滴在思叶的手上，眼见着思叶就要叫出声，泠舞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巴，却还是慢了一拍。
　　突如其来的叫声将来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单凭泠舞和萧优痕两人很难全身而退。看那人眼神呆滞，恐怕就是他们上次遇到的不死人，除了将人的头斩下来，似乎现今还没有其他可以杀死他们的有效办法。但是，他们手里一没刀，二也没那个力量。泠舞的毒只对有意识的人起作用，对这种没有自我的人根本不管用。
　　“快走，把门关上！”
　　萧优痕将手上的烛台扔向了那人，随即三人合力将石门关上，挂上了插销。
　　外面有点暗，但还是可以看清路。石门里面传来推打的声音，三人知道，这石门怕是抵挡不了多久，已经没有时间多加考虑，三人朝着有亮光的方向跑去。
　　越是接近光源，兵器交接的声音就越是清晰。
　　三人赶到那里，就见萧玄和孟徽正在交手，两人打得不分上下，但是明白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萧玄绝对有手下留情，一招一式都避过了对方的要害。但是孟徽不同，不管是哪一剑，都是直取对方性命的。
　　因为不愿意伤到对方，这场战斗时间拖得越久，对萧玄就越不利。对方有人质在手，而阻止他的人又是孟徽，这让萧玄节节败退。
　　“孟徽！”
　　萧优痕叫他的名字，对方却没有反应。
　　“不要过来！”萧玄看见了突然出现的三人，怕萧优痕受伤，吩咐不让靠近。
　　泠舞也明白了，孟徽怕是已经被控制了，拉住欲上前的人，却被一把甩开。
　　为什么你要和哥哥对战？你真的被他们控制了吗？也不认得我了吗？
　　萧优痕冲到了两人之间，张开双手，挡在萧玄面前，“不要再和哥哥打了，孟徽，快住手！”
　　萧优痕紧紧盯着孟徽的眼睛，希望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
　　“优痕，快让开，你会受伤的。”
　　“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伤我的，对不对，孟徽？”
　　孟徽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会儿，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我是优痕，你还记得我的，是不是？把剑放下，不要和我哥哥打了，好不好？”萧优痕想要唤回眼前人的神智。
　　一声长笛回荡在室内，古阴雷吹响了死亡之曲，那是用来暗示人脑的曲子。
　　孟徽举起了剑，对准了挡在眼前的人。只是一瞬间，剑刺进了眼前人的胸口。
　　细小的摩擦，是金属撕裂衣裳嵌入□□的声音。
　　萧优痕握住胸前的剑，是那样的用力，血从手中滴下，“够了，这样就可以了，停手吧。”
　　血溅到了孟徽的脸上，握剑的手有颤抖，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笛声噶然而止。
　　‘哐当’一声，剑掉到了地上。
　　“优痕！”孟徽抱住下坠的身体。
　　“我没事，只要你能醒来就好了。”萧优痕脸色惨白，笑容却很欣慰。
　　孟徽突然逃脱了控制，这令傅如雅有点慌神。陆为清悄无声息地向泠舞和思叶接近，傅如雅见了暗笑，只要有足够的人质在手，不怕他们不投降。
　　就在陆为清即将要对泠舞他们出手的时候，一直守侯在一旁的高秦也向他出了手。泠舞还不知道杀江新的人就是陆为清，趁机将思叶带到了萧玄身边。
　　“你父亲与我家老爷是世交，为何要阻拦我们？”陆为清一边与高秦过招，一边问道。
　　“那你们又为何要残杀无辜的性命？”
　　高秦一剑放空，扭转剑鞘撞在了对方腹部。
　　“他们又与你何干？”
　　“一个月前，你是否到过纱云，找人帮你散播消息，后来又杀了他？”
　　盘龙丝缠住了剑，高秦露出愤怒的表情，陆为清恍然大悟。
　　“怪不得一直觉得眼熟，原来你就是那天碰到的人。”
　　高秦将剑连着盘龙丝一起刺向对方，陆为清收紧了盘龙丝，将剑硬生生地停止在离自己心口三分处。高秦眼神凌厉，转动剑柄，剑突然伸长，没有预兆地刺进了对方心口。陆为清带着不甘的表情，倒在了地上。
　　“啊——”
　　一直待在一旁的吴雅风，在亲眼看到有人死在眼前之后，终于是控制不了自己，惊声尖叫，晕倒在泠舞身上。
　　萧优痕胸口的伤不深，已经被止住了血，众人看向剩下的两人。
　　傅如雅起身，从怀中抽出匕首，抵在了叶继非的颈项间，解开他的穴道，回头示意了一下古阴雷，自己带着人质向出口走去。离开前看了眼晕倒的吴雅风，眼里有不舍。
　　“站住！”
　　萧玄欲追上去，古阴雷挡住了去路。只见他一手持笛，又吹响了刚才的那首死亡之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