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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膝下之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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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很好,本就打算和籽烨出去走走。不想窦太皇太后突然说,刘彻走了七、八日,未央宫里没有多少人陪我,让我到长了宫去走走。去了才知道王太后和那个最多一月就要临盆的邱少使也在。籽烨因为不想看到窦太皇太后,所以没有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刘彻的妃子。多么可笑,他的夫人姬妾那么多,我却从来没见过她们,真不知倒是是巧合无缘还是刻意避开。
这个邱少使确实很漂亮,但美得风骚,一颦一蹙、一举手一投足间都透着勾魂的魅惑。连我这个女人都很难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也难怪刘彻与她如火激情了。
“臣妾恭祝母后、太皇太后娘娘安康。”
桐晚姑姑眼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才行礼,而扶着邱少使的那个宫女只是不屑的瞟了我一眼。
晚春时节,习习柔风抚来,翠绿飘荡、水光潋滟,和着嘤嘤鸟语,如斯景色真是如梦如画。可惜看到撑着腰立在王太后和窦太皇太后后面的那个“孕”美人时,我突然厌恶地觉得太煞风景了。
邱少使盯着我愣了片刻,只是浅浅的笑——带着讥讽和阴冷,却迟迟不行礼。
我亦浅笑着回望着她,窦太皇太后眼盲看不到我的笑,但王太后看到了。王太后脸色变了变,回头瞪了一眼邱少使。
“邱少使,还不行礼!”
邱少使被王太后的厉声斥喝吓了一个激灵,很不满的摸了摸自己半球形的肚子,瞪了我一眼,冷声说:“臣妾不知这位夫人品位如何,该唤‘姐姐’还是‘妹妹’。”
呵,看来她不知我是皇后。
我顺着她肆无忌惮的打量看向自己,一身素净,也难怪她钱眼里看人的不认识了。
连她这品分最低的少使都看不起我,我这皇后当得还真不一般的窝囊。
“母后,不碍事。邱少使有孕在身,繁文缛节的规矩就免了吧。”
说着,我缓缓站在王太后身后扶住她的手臂,她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又瞪了邱少使一眼。
而窦太皇太后自始至终都是静静的走着,不曾开口。
我的头微微向后侧,余光瞟见邱少使正怒怒地瞪着我呢!她的嘴里好像在嘀咕什么,我大致听到是:
“狐狸精,只知道装巧卖乖,和其他的贱人们长得都是一张脸皮。等本宫诞下皇太子后品位在你这贱人之上,到时候有你哭的。”
前面一句我听不懂,但后一句……真不知道待刘彻回来后见到全新的我,到底是谁有得哭。
“皇后最近都很少走动,是不是身体不适?”
窦太皇太后终于开口了,虽是关心却丝毫没有关心的意味。在她突然叫我“皇后”时我愣了一下,因为平日里即使关系再冷淡,她还是会叫我“阿娇”的。但在明显感觉到离身后半步远的邱少使一个趔趄时,心里大概明了了。
我视为仇人的人竟然在帮我!
“皇……皇后?”
我回眸一笑,将心中的得意悉数藏起,佯装惊讶地说:“邱少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如此苍白?要不就休息一下吧。”
王太后听罢,亦回头看她,不过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
窦太皇太后宛若置若罔闻地说:“阿娇,若是你累了,休息一下也无妨。”
我心理一下子疑惑了,她怎么突然对我如此上心了?不自觉间觉得有阴谋的气息。
邱少使气得仿佛要发作了,抬眼似乎看到令她畏惧的什么后,突然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嗲嗲地说:“臣妾也没有什么不舒服,只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很是惫懒,没事就踢了臣妾两脚。”
我脸色微微一变,虽然马上回复平静,可一直盯着我看的邱少使还是捉到了那一瞬的不悦。我能很清楚地听到她充满得意的笑声,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一个母亲因为肚子里的孩子的顽皮而笑,在我听来却是示威。我听得恶心得很,胃里一翻,弯身捂嘴干呕了起来。
大家都停下了,奇怪的是周围的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尤其是邱少使的面色青得可以与山上的翠竹可比。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王太后的脸仿佛一瞬间冰冷了下来。
桐晚姑姑略微惊喜的看着我,而她身边的窦太皇太后仍旧没有任何表情、任何反应,只是说:“阿娇,你去休息一下,让夏太医令来看看。”
我正疑惑她们的反应呢,只是草草的解释说:“臣妾无事,只是贪吃早上吃多了些。”
方才有喜有忧的众人现下脸色都换了过来,我心想:看来我真是很久没和她们亲近了,完全不知道她们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看也罢,时侯也不早,那你就回宫去休息吧。”
我再高兴不过,喜滋滋的答着“诺”,然后洋洋得意地从邱少使身边擦过。走了几步,又听见她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咒骂我是“贱人”。
我不以为意的笑笑,低声说:“通常疯子只说别人疯了,却从不承认自己是疯子。”
贱人亦是如此。
两天后,窦太皇太后遣人来说:“原来娘娘生产都是提前数月就安排了稳婆,可是碍于绛梓殿的修缮就一直未为邱娘娘安排……”于是说了一大堆废话,最后只需要一句话总结——就是要我来安排邱少使的稳婆。
按理说我不过问后宫之事,这事应该一并由着王太后管的。真不知窦太皇太后这突如其来的不按章办事倒是是为了什么。
“她的阴谋大概不过二:一是故意气你,二是打压在后宫里‘大权在握’的王太后。”
籽烨虽是如此说,可她和我心里都觉得老奸巨滑的窦太皇太后肯定不可能如此“小儿科”。大概是见多了也经历多了,我们不以“小人”之心夺小人之腹都不行。若诡异的事情后每没有惊天动地的大阴谋才是更诡异呢!
“三,你说,会不会是她会在我们选的稳婆上做手脚,然后栽赃到我身上?”
“以陛下对你的情分,她如此也是白做。”
籽烨说得一本正经,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她讪讪地笑。
“历史白痴也知道,刘彻除了除去匈奴夺天下就是想要孩子。”
我言下之意自然明了。籽烨却只是笑笑,说:“大不了你赔他一个呗。”
我无端的咳了起来,许是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咳咳……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还能赔?怎么个赔法?”
“你和他生啊!”
籽烨促狭的笑,我突然觉得她下一步就要教教我“闺房秘术”了,不禁一个哆嗦。
见她笑地更欢了,我先一步开口说:“生孩子太痛苦了,不如就把逸儿给我吧?”
以牙还牙!
我喜喜地看到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方才促狭的笑完全僵在了脸上。我一憋再憋,最终还是没忍住,“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气得籽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独孤月,我说正经儿的呢!在这里,孩子就是自己的一生的幸福、是这后宫女人们后半生的指望!我为你好,这么严肃的话题,你却有心思和我开玩笑!”
籽烨突然站起来,叉腰地指着我叫骂,好一个市井泼妇骂街的模样!
我无辜地望着她,说:“我都好久没笑了。有你在,开心嘛!”
籽烨一怔,脸色有些许尴尬。刚才还一副“河东狮”的模样,这下子又想一个训教嬷嬷般语重心长地说:“我总不能天天在宫里陪你吧?我还有我自己的家,有公公、曼倩和逸儿。你有个孩子陪着也会好些,即使我不在你也不会寂寞孤单。
“我很小的时侯总不明白人为什么结婚、工作、生孩子,为了家和孩子还得操劳一生,看起来大半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真是一点儿也不值得。自从有了曼倩、尔后有了逸儿之后我才明白,孩子真的如我们长辈们说的——是自己生命的延续、是我们全部的快乐和寄托。孩子,就是父母无怨无悔操劳一生的动力。我们前半生的操劳也就是为了后半生的膝下承欢,你无需前半生的操劳,可你希望后半生寂寞孤单吗?”
我有些茫然,尔后无奈的苦笑。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在提醒自己,“历史上的陈阿娇没有……”
“那是她——陈,阿,娇;不是你——独,孤,月。你总是太在意她,以至于最后完完全全变成了她!那个曾经要步步为营、不惜任何代价地改变已知的宿命的独孤月,你回来了,你不再是她了!她的结局并不一定是你的结局。她会失去陛下的爱,而你可以和陛下天长地久;她会无儿无女,而你可以子孙满堂;她会郁郁而终,而你或许会长命百岁!”
我突然觉得籽烨很孩子气。在成为东方夫人、逸儿的母亲后她又成熟了很多,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她依旧在心中藏了一份顽皮。
“你害怕陛下有一日会忘了爱、望了你,可孩子永远不会。他(她)是你的肉中肉、血中血,他(她)就算忘记了全世界也不会忘记里,在他(她)的心里会永远有你。”
我眼前仿佛有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蹒跚的向我跑来,嘴里一个劲儿的不清晰地叫着“妈妈”。心湖突然一阵荡漾,水光涟涟、久久不平。要是妈妈在就好了,真想知道当她得知自己的肚子里突然多了一个小小的我时是什么心情,当她第一眼看到皱皱巴巴、眼睛还未睁开、呜呜娃娃哭个不停的我时是什么心情,当她看到我一天天长大时是什么心情……当她发现我失踪了,又是什么心情呢……
“别看逸儿才一岁,他早就可以叫‘妈妈’和‘爸爸’了……”籽烨顿了顿,脸色微红,“虽然,含糊不清。”
幸好口里没有茶水,不然我一定会喷出两次。我还想着逸儿真不愧是二十一世纪新新人类和这个时代超级聪明人的结晶,竟然不到一周岁就可以说话叫“爸爸”、“妈妈”了!结果原来是“含糊不清”。不记得原来谁告诉我的,小孩子在出生两个月左右后就可以无意识的发音了,但是一般到了两岁左右才真正有意识、有理解的开始说一些词汇,大概三岁以后就可以较为流利和完整的表达了。
我笑了好一阵,破天荒的籽烨竟然没有白我或者喊“打住”,只是很幸福的浅笑着望着我。
“你不知道,当他第一次发出‘妈妈’这个音时,我有多兴奋!我不停的要他重复,弄得曼倩还满头雾水的问我,‘妈妈’是什么意思。”看着我促狭的笑看着她,她不以为然的说,“当有一天你的孩子也那样叫你的时候,说不定你比我还兴奋呢!”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心里突然有些期待。
即使没有了刘彻,我还有我的孩子。
真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本来荡漾着笑靥的脸突然又僵住了,想到了邱少使肚子里的孩子,心里不禁有些愁楚:我的孩子,怎么能和别的孩子共一个父亲呢?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说:“孩子又不是我想要就能要的。”
如斯悒郁的气氛,如是惆怅的我……籽烨那家伙竟让捧腹大笑了起来,眼睛都笑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