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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新年怪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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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先是甲寅那日入宫,我被要求住到本来由太子居住、刘荣死后就一直空置的未央宫里的黄麟宫。本以为会住到王皇后的怀阳殿改制的怀阳宫或原先住过的猗兰殿的。他这存心教我呆在这里想着刘荣不好过!
接着是我明明入宫是为了参加刘彻行加冠大礼的,可景帝吩咐说随我的意愿,可以不参加。这样让我入宫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然后他又吩咐,除去我带来的梓靥、湫水,不允许有其他的人出现在黄麟宫,就算是王皇后和刘彻夜不行。这简直有些像是软禁!
更加让我搞不懂的是,自刘彻加冠后,景帝荒废朝政多日,不闻不问,只是成日呆在薄皇后原来居住的椒房殿。本来薄皇后去世后王皇后就应该搬进皇后本居的椒房殿,可景帝不同意,只是让人扩修了怀阳殿给王皇后。刘彻也一直没有住进太子本居的黄麟宫。
还有就是今天天刚黑下,我正准备在梦里和刘通一起捉蝴蝶、吃山楂呢,王皇后身边的春谙竟然和姒珣一起来了——她们到底知不知道景帝的吩咐啊?
两人二话没说,就把我从被窝里扯出来,一阵简单而细致的梳洗后,竟然只让我穿着这薄棉的睡衣就拉着我往外走。这次没有坐轿辇,而是乘更快一些的马车。车子直接出了未央宫,好像是奔着北宫的怀阳宫而去。
“翁主今夜就在这里安寝。”
姒珣把我推进怀阳正殿后的唯一一个有殿名的旭子殿,然后就“溜之大吉”了。
我疑惑着打量内殿的摆设,简单却不失华贵,华贵却不似浮华。床榻、衣箱、几、案都收拾得井井有条。食几上杂乱的放置了一些好像绘了图的兽皮、毛边纸,与周围实在是格格不入。
我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块兽皮,下一刻所有的皮、纸都已经被我扫袖覆在了地上。那满地的狼藉我却不愿多看一眼。
“真实好个好母亲啊,真是个好‘婆婆’啊!”
我冷笑着,将地上的东西踢得远远的。
我好心的母亲和王皇后,竟然用这种龌龊的方式教我那些污秽恶心的东西。刘彻刚刚行成年礼,她们就等不及了!
“要是我再不走,估计就要称她们的心了!”
我气愤地冲到门口,想姒珣今夜不会走,我先找她理论去。
可是却听见久违了的夏姊的声音:“我来找阿娇翁主。”
“你怎么知道翁主在这里?”
——是春谙不屑的声音。现在呆在“皇后”身边的已经不是夏姊,而是她——春谙了。
“我方才去黄麟宫传陛下的话,要翁主随我去陛下那儿一趟。可不巧听梓靥姑娘说翁主被姐姐您和姒珣姑娘给带到皇后娘娘这里了。”夏姊虽用着敬语,可声音依旧是不亢不卑。
听说,自薄皇后死后夏姊就一直跟在景帝身边伺候。
“是陛下要见翁主?”春谙有所质疑的再次确定。
“是啊,好像是急事。若是去晚了,姐姐和我可都担待不下的。”
呵,她竟然在威胁春谙。
春谙可以说是那种“没脑子”的人,真不知道那么精明的王皇后怎么一只会把她留在身边。
“可是……可是彻太子还没有来……”
春谙显然是被夏姊的话给吓到了,却仍旧不死心于主人吩咐的事情。
“既然夏姊姑娘说了,陛下有急事,我们还是赶快请翁主去吧。”
——不知什么时候,姒珣冒出来了。她可比春谙机灵多了。
我闻声连忙坐在外殿的软垫上。
姒珣拿了一件淡蓝色、纯色的外衣进来。她为我穿上外衣后,又整理了一下发辫,顺便在耳边提醒道:“翁主早去早回。”
切,我巴不得是“早去不回”。
“丫头,来了这么久了,你就不想问朕什么吗?”
如果不听到他有气无力的声音、看到他毫无生气的眼睛,单凭那苍白的脸色我定会认为他又在故技重施。
我还是那么安静地望着他,除了方才来时的一句请安,我就再也没有开口。多年没有见他,甚至薄皇后死的那日,他也没有来,心里还是恶的、恨的。
他的一声过后,内殿室里又变得寂静无声。久久的,唯能听到的是习习夜风抚窗、窸窸小虫相鸣。
“丫头,现在不问,以后就再也问不了了。”
他脸上有惨淡的笑。未到五十的他竟有这般苍老?是岁月不留人,还是真的有什么在催人老?
“陛下。”我大胆地走到他的床沿边坐下,“江山与美人,于陛下孰轻孰重?”
我想问的太多太多了,而这个是对一个帝王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两者皆选,如何?”
那怎么行?世事难全,鱼和熊掌是不可兼得的。若是能两者皆选,那它又怎么算是这世上最难抉择的问题呢?要是江山、美人都有,我想阴间执管轮回的小鬼吏才不会让那些鬼来生投胎去作皇帝呢,他自己都去了。
“救像当年陛下要阿娇在荣哥哥和彻儿中间只能选一个一样,陛下也只能选一个。”
两者不能不选,也不能都选。当然我所面对的矛盾和游离,今天该你来面对了。
景帝愣了一下,输出一口气,“美人。”
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是苦笑还是嘲笑?
“可陛下真正选择的却是江山。”
“可朕是为了美人才选择江山的!”他有些激动,说着咳嗽了起来。
好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却无力反驳。在这里这么久了,我不得不承认这里的一切都是建筑于“权力”之上的。不然母亲也不会千方百计的要我成为最有权利的女人——皇后。
“陛下知不知道,薄娘娘死不瞑目啊!她眼睁睁的等着您去看他最后一眼,就算神志不清了都在唤着她心爱的人的名字,直到死……陛下没有看到,薄娘娘那无力却固执伸直的手,薄娘娘那有无助、有渴望,怎么也不愿闭上的眼!”
“朕那时正在处理罢诸侯国御史大夫官遗留下来的问题,听到夏姊的话后就往这里赶,却半路被太后和王皇后给截下了。”
他就像一个急于辩解的受到委屈的孩子,让我这积淤在心里许久的气愤都散了。
“薄茗……薄命。”我很失神的很小声的喃喃念着。
景帝没有听见,只是瞑目想着什么,思绪似乎早已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充满了他与薄皇后的回忆。
自古红颜薄命,多情女更是薄命啊!
就因为薄皇后她姓“薄”,是薄太后的一族,她便成了窦太后和薄太后角斗下的牺牲品。就连薄太后归天了那么久,都太后还不让景帝见上薄皇后最后一面。这后宫的女人,心难道都是铁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