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姑娘》七梧非

56、第56章

　　陈昭容长得只能算是可人而已，并不算多漂亮，她能从一个洒扫的宫人到清新殿的昭容娘娘，只是因为她运气好。她运气好的碰到了皇上醉酒时，被皇后娘娘相中送上了龙床。一次恩宠便有了个漂亮的皇子，虽然宫中的皇子众多，并不多受稀罕，陈昭容仍是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幸运。直到皇儿娶到当朝兵马大将军的掌上明珠的时候，她更是坚信佛祖钟爱，然而这一切直到了今日今时。

　　“皇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陈昭容双眼痛红，这说明她已经哭了许久了。

　　“母妃……你都听说了什么？”刘善最近发现皇兄看他的眼光都不对，皇后娘娘叫他去问话，劝慰他心态要好。父皇也会叫他过去，说男人的成长要有耐心，如此等等。

　　“他们说，说，说……”陈昭容眼更红了，直接哭了出来：“娘的皇儿啊，都是娘的错，把你生的不好了……”陈昭容抱着刘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最后好说歹说才让陈昭容相信这是长大了就好了的。刘善想着母妃那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真不是知道她到底听到了什么。

　　从那以后，刘善是每天一碗药膳。刚开始感念于母妃的辛苦，刘善还坚持喝着，但喝了几天后，每日口中都口药味，实在受不了就偷偷倒了，里面的肉就全部给了如花吃了。正是每次都夹给了如花吃，一次不小心地被陈昭容发现了，从此以后陈昭容便每天端来药膳，盯着刘善吃完再走。

　　“阿九，你帮着跟母妃说说啊，我现在喝茶水都一股子草药味。”刘善求到了丁衔瑜那里不是没有缘由的。

　　自从丁衔瑜嫁给刘善，陈昭容不知是本来就这么胆小，还是有什么原因就是怕丁衔瑜，她从来不与丁衔瑜有冲突。从来都是丁衔瑜说一就是一，说向东走绝不向西，也还好丁衔瑜从来不要求她什么，陈昭容看着才轻松呢。

　　“不说，我要是说了什么，母妃还不得几夜睡不好？”陈昭容好相处，丁衔瑜也愿意多帮助她。况且，在她看来每□□着刘善吃点药膳真是有益无害的。

　　“哦……说的也是啊。”刘善也是知道的，他也就说说而已。

　　“你不觉得你最近有长高吗？”收起一本书，拿起另一本开始读，丁衔瑜对着丧气的刘善说道。

　　“真的吗？”他的个头矮也是他一大心病。

　　于是，刘善每日这么喝着他的药膳，慢慢地长着他的个子，清新殿的生活宁静得令人安心。

　　*

　　三个月前，提审后老太监阿等被她阿爹保了下来，那场事件死了不少人，大皇子与二皇子宫中的侍者几乎都被杀光了。而现在丁衔瑜就跟着阿等一起在查阅书籍。查着查着，丁衔瑜就发现了，那座麒麟阁楼里面没有几个画卷有幻象的作用。多数的画卷都看看就可以获取到知识，而那些有着幻象的画作都是有着传承的作用，而不是每一代的祈命师都可以做到的。

　　由于皇后娘娘发现了她总是找各种书籍来看，便把宫中所有的书库都向她开放了。并且丁衔瑜还了解到，当初她的阿爹在伦奥得到的一箱子书都在皇后娘娘的，甚至有几本书都已经翻译出来了。丁衔瑜震惊得无以复加，最后厚着脸皮把翻译过书借阅了过来。于是每日投入阅读这些译本，直到一天，刘善晕倒了。

　　原来是上书房的师傅留了一份策论有课业，谁知道刘善对这些东西实在苦手，师傅又逼得急，再熬夜写策论的第二天夜里晕到了。

　　又是王太医来做的诊断，最后的诊断结果是：身体衰弱。

　　丁衔瑜对此十分疑惑，刘善整日也没什么体力活，陈昭容每日盯着给他煮药膳，要知道这些药膳都是太医院给写的方子，按理说不应该啊。

　　那日晕倒后醒来，刘善就发现丁衔瑜总是盯着他，刚开始还觉得这是关心，当被盯着三天后他完全不觉得这是关心。最终忍不住问出口，为什么盯着他？

　　“阿善，跟我一起晨起训练吧。”

　　刘善还在想怎么回复的时候，他发现这不是一句征求意思，而通知告诉。

　　翌日的清晨开始，刘善天蒙蒙亮就被丁衔瑜叫起来，丁衔瑜每日是练长棍，而他给刘善安排的是扎马步。从一柱香开始，目标到了四柱香的时候，再进行下一步骤。

　　就这样在清新殿的生活无聊又平淡，知足而平常。

　　*

　　一日清晨，刘善醒来后，日光已经洒进室内，拉开帷帐后才惊觉：他睡过头了，娘子竟然没有把他提起来！

　　难道看他实在辛苦，短了今日的扎马步了吗？

　　刘善顶着一头乱发，一双猫眼眨巴了几下，寻找着自家娘子的身影，却是没发现。因着已经清醒，便让宫人服侍穿上衣服，之间便听到宫人禀报，丁衔瑜已经出宫了，并且是昨日与皇后娘娘申请的。

　　看着空荡的室内，新婚才一个月的刘善，第一次是与他的新娘子分开，习惯是件可怕的事情，明明独自一人已经那么久了。一个月的时间便习惯了身边多一个人的事实。

　　“哦，那去十六哥那里吧。”难得可以正大光明的偷懒，刘善要去找他的好哥哥玩耍了。起身要去找兄弟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家的如花，如花前阵子并不精神，近日又太精神了，他经常很难找到他的好伙伴。于是，先去找心头肉的如花，然后再去兄弟那里玩耍，至于什么上书房的课程，他身体弱，陛下允许他每隔一日再去。毕竟那么多皇子，怎么轮也轮不到他这个最小的去顶那个最大的责任。

　　那边的刘善安排好了一日的行程，这边的丁衔瑜已经出宫了。

　　丁衔瑜自从嫁到宫里后，都是丁夫人去看望她，在皇家没有三朝回门的风俗，所以她也不需要回门。皇帝对他们一家很宽容，无论是丁将军夫妇想念女儿，还是女儿想念了父母，都可以随时进宫里面来。这次丁衔瑜是与皇后娘娘借口说是带些书籍回来，但府中的书籍非常多，她得慢慢挑选，毕竟婚前准备时间过于短暂，她已经带来了很多书籍，但有几本很想要看的书漏装了。这样的借口实在是不成样子，但看着出尘的皇后娘娘微微一笑，丁衔瑜就知道她的要求达到了。

　　于是，急于出宫的丁衔瑜就把她新婚一个月的夫君彻底忘记了。她早早的在宫门口等着开门，出宫后打发了身边人回府中，她自己则坐着马车往将军府的相反方向而去。

　　她急什么？

　　她为什么要走在这里？

　　撒个破绽百出的谎言，她是想做什么？

　　丁衔瑜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这里有着影响她人生轨迹的事情要发生。很多事情，她知道却是无法掌控，不可抗力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她已经无力去抗争命运。但他人的命运与自己的命运又是那么的不同。在明知自己命运受阻的情况下，却无动于衷，丁衔瑜自问她还没有修行到家。

　　在到了一个胡同口的时候，丁衔瑜下了马车，告诉马夫在等着，而她则站在胡同口，站了片刻，便一个人往胡同深处走去。

　　这里看着有些荒凉，周围的居民很少，来往路人的衣着都比较破旧，而周边的墙壁甚至有着火烧的痕迹。丁衔瑜看了看这些火烧的痕迹，伸手触摸了下，皱着眉头，思索着，这里是哪里？

　　为什么感觉到了召唤？

　　谁在召唤她？

　　为何召唤她来到这里？

　　她仍旧慢慢地，慢慢地，往里走，再走，再走……

　　最后，在一堵墙面前，她站住了。

　　这堵墙与周边的青砖墙没什么区别，一样斑驳破旧，上面有着泥土的腥气。

　　但重要的不是这堵墙，而是这堵墙后面的阵法。

　　对，阵法！

　　丁衔瑜双手撑着墙壁，仰头望向墙头，这墙头并是特别高，墙上是秃掉的，没有瓦片覆盖。掌心贴着墙砖，丁衔瑜沉静地感受着，似乎传来了声音，遥远的，熟稔的，甚至亲切的。渐渐地，她把额头轻轻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双目轻轻地闭上……她要怎么做？去回应吗？丁衔瑜脑海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去寻找，去回应。发出你的声音，去应和着召唤。

　　几乎脱口而出，丁衔瑜瞬间清醒，遏制住了想要发出的嘶吼。

　　“哈……”

　　抹了把不知何时出的汗水，丁衔瑜单手支撑着墙壁，抬头看向太阳。

　　时辰竟然要接近正午了！

　　丁衔瑜瞪大眼眸，全然无法相信几乎一瞬间，她就度过了两个时辰，在她无知无觉中。

　　这个阵法是什么？

　　似乎已经持续运行了一段时日，近三日她明显感觉到了。

　　稳住了心神，丁衔瑜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墙头。她看到了一片荒芜之地，土壤还是新翻的，似乎才被清理出来不久，在这片土地上站着一群人，大概有五十人左右……哦，是四十九人！这四十九衣着各异，男女皆有，老少俱全，甚至有个襁褓的婴孩。

　　丁衔瑜定定地看着，看着这四十九人站在不同的位置，每个位置都有着耀眼的光芒发出。

　　这是阵眼吧？丁衔瑜如是想。

　　丁衔瑜如果还似以前一般，完全没有接触过，或者没有听说过祈命师的话，此时定会迷茫无措。但她已经知道她自己身份了，也接到了一些传承。所以即使这个阵法极其少见并年代久远，她也猜出来了。

　　这个阵法是指方向，用来寻人的。寻的便是……天生祈命师！

　　是在寻找她吗？

　　她算是个天生祈命师吗？

　　天生祈命师到底是什么呢？

　　她陷入沉思，就在她沉思的时候，这个阵法在持续地运行着，此时她的感应也越来越强大。而最终，这里的所有人都会通过个阵法找到她，丁衔瑜如是想。

　　摆起一个阵法很难，这讲究天时地利，也讲究阵中人的缘法，丁衔瑜不知道这四十九人是如何聚集到一起的，也不知道他们想要天生祈命师担任怎样的责任。她知道的是，若是成为了真正的祈命师，她便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了。

　　要天命，还是己命？

　　丁衔瑜常笑面容上有着少有的严肃。

　　这时，天空湛蓝旷远，这无名院子中的阵法在白日中也闪着莹莹蓝光……

　　丁衔瑜最终笑了，一个大型的非攻击型的阵法是很难建立的，但破坏它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就在丁衔瑜想要伸手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只瘦小的流浪狗，慢慢地走到了墙角，丁衔瑜掏了掏，袖子里面放了几条肉干，讨好如花用的。

　　“嘿，伙计，来点。”拿着肉干，向着黑不溜秋的狗扔了过去。这只黑狗非常机灵，见到肉干，上前一口就接住了。

　　“伙计，再来点哦。”最后丁衔瑜拿起两块肉干，扔到了前面那堵墙的下面的孔洞，正好是黑狗的身形可以钻进去的大小。黑狗跟着肉干冲进了洞中。而这洞的另一边出口处，正好是这大阵的阵眼之一。

　　一条狗冲了进去，阵法的平衡顷刻间被打破。只见蓝色的荧光，瞬间乌有。

　　毁灭，往往只是一瞬间。

　　一瞬间，有人嘶喊，有人摔倒，也有婴孩啼哭……

　　但这些声音，对丁衔瑜来说，只是墙那边吵闹的声音罢了。

　　潇洒的走出胡同，跳上等着着急的马车，车夫一声驾，便远离了莫名的喧嚣。

　　而回到将军府中的丁衔瑜并没有迎来阿爹和阿娘的热烈欢迎，进到室内才发现阿娘在唉声叹气的躺在床上。看到她更是叹气不已，叹得她几乎立即就想转身回宫了。

　　怎么宝贝闺女出嫁了，就不宝贝了呢？

　　一身兴奋的丁衔瑜，失落得异常，难道是毁人阵法会反噬吗？反噬她不被爹娘疼爱？丁衔瑜胡思乱想着。

　　“阿娘，你是怎么了？”见丁夫人盯着她看，丁衔瑜甚至觉得她阿娘看出了什么。

　　“还不是你五哥吗？你说出家就出家吧，都出家当和尚了还招惹小姑娘，现在人家告到了府里来了。”丁夫人对儿女的婚事真是愁来愁去的，这愁事前十几年没几件，一朝儿女大了，忧愁便源源不断的来了。像丁夫人这般粗心的人，也是对儿女找来的麻烦苦不堪言。

　　“招惹了就娶回来，阿娘还能什么其他打算吗？”丁衔瑜松了口气，原来是她那些兄长的事情啊。靠谱的兄长少得可怜，不靠谱的兄长遍地都是。不过，这里不是边关，京城中女子的名誉是非常的重要。所以一个年轻女子被成年男子招惹了，定然是要娶回家里的啊，否则怎么办？逼死那姑娘吗？所以丁衔瑜有些奇怪她阿娘在忧愁什么。

　　当然她也知道她的几个哥哥有些奇奇怪怪的，自小阿爹阿娘不在身边（虽然在身边也不见得能教得多好。），行为作风有些惊世骇俗。所以奇怪之余，也静静地听母亲的解释。

　　丁夫人叹了口气，就讲了丁家老五的折腾事儿。

　　这事情说起来还跟丁衔瑜有关系，事情就发生在她大婚当日。当日丁衔瑜的几个兄长都回到京城为小妹送嫁，也都跟着进了皇宫参加婚宴，除了丁五。因为丁五是个剃着光头的和尚，脑袋上闪亮亮的，丁老大就嘱咐他带个假发再进皇宫。本是好意提醒，丁五却耿了起来，说什么出家人不应该在意世俗眼光，非要光着头，穿着一身的和尚装就这么的进宫。丁老大头都大了，把这事情反应到了丁大将军那，丁大将军倒是心胸开阔，大手一挥，没问题！

　　得，老爹都不在意，丁老大也就不纠结这事情了。所以丁五就顶着闪亮的脑袋进宫喝酒了，丁家那么多人进宫，丁家在官场上，尤其都是文官的官场上实在是认识的人不多，很多人并不认识丁家的几个兄弟。在这人潮中，谁是谁也清楚，灌酒也不知道灌谁，至于丁大将军，大家都不想惹事。于是当有人说丁家有个儿子是和尚的时候，众人便有了目标。丁五便成了满朝文武搓着手，预备灌的人物之一了。奈何那天皇帝离席早，还热情的吩咐多抬了几坛子好酒，叫大家不要客气。众人便真的不客气啦，可劲的灌啊，新郎官刘善没灌多少就被丁老大保护起来扔回新房了。于是，在众人喝得晕头转向的时候，都还记得有个和尚需要灌的。

　　于是乎，开始还顶着锃亮的光头的丁老五，最后捂着光头偷跑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