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姑娘》七梧非

52、第52章

　　待丁大将军把找到人的消息传了出去，无论是在皇宫另一头搜查的路弘，还是各宫被禁足的宫妃及皇子，惊慌恐惧的宫人们，都长松了一口气。听到消息的永光帝也从折子中抬起头来，令整个太医院都过去长秋宫医治，皇后娘娘更是赐下了无数种名贵药材。

　　丁衔瑜往长秋宫走去，一路上慢慢地走着，雨后的清晨就清新的，鸟语花香，皇宫中的景色变化万千。

　　“喵~”怀里的三花猫扭了扭，继续打起盹来。

　　丁衔瑜摸了摸它的耳朵，继续漫步着，一路上宫人见她都避让行礼，直到长秋宫的时清新殿上，还没有进入殿中，丁衔瑜遇到了赶来的路弘大总管。

　　路弘一惯的冷脸，对待丁一的女儿更不会有什么变化。他行半礼道：“郡主，日安。”

　　“日安，路总管。”丁衔瑜回应，然后谦让地站在一边，对路弘道：“您先请。”

　　路弘是当朝第一大太监，在她的父亲面前都是不容忽视的，丁衔瑜更不敢轻忽，她抱着一只猫，避让着路弘先过去。

　　路弘见丁衔瑜带着笑，站在那里抱着一只肥胖的猫，想着以后外甥要在对方的手下过活，便温和道：“郡主，一起吧。这猫有些沉吧，老臣来帮忙。”路弘说着便伸出了手，要去抱三花猫。

　　丁衔瑜见状要避开，这时丁夫人已经从里殿出来，扑到女儿身边：“阿娘的乖女儿，担心死阿娘了。”抱着女儿，便闻到了血腥味，低头便对上了一双金棕色的猫眼。丁夫人见状瞪大了眼，张口要说什么，丁衔瑜却开口道：“阿娘，快请路总管进去。路总管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了。”

　　“是是，路总管，十七皇子已经找到了，太医在寝殿内按脉。”

　　“嗯，谢夫人。”路弘没有再客气，迈步进到了寝殿中，他实在是想知道现今情况如何，十七皇子的情况，关乎着郑孝的生死，及这个事件的结案。陛下已经把了结案件的任务交给了他，他需要查的地方太多了。自古以来，皇宫是最禁不得查的地方，越查越牵连越多，简直是无穷无尽。

　　见路总管走了，丁夫人一下子把猫抢到了自己怀中，一手抱猫一手拽着女儿的衣服看来看去了，担忧地说：“受伤了？这血是哪里来的？”

　　“阿娘，是如花身上的。”丁衔瑜指了指三花猫。阿娘的力气本来就非常大，平常的时候她都无法承受，更不用说现在虚弱的情况。

　　反反复复地查看了女儿的情况，丁夫人叹了口气：“你呀，跟阿娘来收拾一下。”说着搂着女儿要带女儿离开这里的寝殿门口。然而见阿九欲言又止的模样，才又道：“别担心刘善，他没事，但还在昏迷中，你去了也说不上话。太医说是中了太厉害的迷药了，一时人醒不了，再让他睡一段时间，针灸几次才能把人弄醒。别担心，只是看着吓人，他只是在井中的水中泡得太久了。”

　　丁夫人见到十七皇子一身青白的样子，看着就不怎么好，简单冲动得想要退婚了。这世间女人总是吃亏的，即使他们父母不在意，女婿不长寿的话，阿九也太受罪了。丁夫人如此后悔答应这门亲事，然而她没有表现出来，现在是轻描淡写地告诉女儿，对方无事。

　　“嗯。”见阿娘如此担忧她，丁衔瑜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跟着阿娘去了其它的房间，丁夫人早就安排人准备好了床铺，热水。用热水反复擦了女儿的手脚脸，把她按在床上休息，又给了她一碗浓浓的药汤，暖身补气的。

　　“好了，现在就剩下你了。”安置好女儿，丁夫人撸起袖对着三花猫笑道。三花猫跟丁衔瑜的状态一样，几乎没有力气挣扎着，就被丁夫人拎起来按在桌子上擦了起来。这猫的伤势很重，即使肚子的剖痕已经合并上，其它的部位各自也有着伤痕。丁夫人抱起它的时候就发觉了情况，故只是一遍一遍地用着热水擦了起来，并没有把它直接扔进温水盆中彻底清洗。

　　无论是女儿，还是女儿带回来的三花猫，丁夫人都上手照顾着，她不能理解这复杂的皇宫中都有什么，却知道亲眼盯着亲手看顾着才不会出问题。当三花猫在丁夫人手中的清理下挣扎得呜呜乱叫时，丁衔瑜已经在温暖的床上入睡。所以当三花猫身上的被包扎得里外三层时，丁夫人再抱起差点成了白馒头的如花看向丁衔瑜时，她仍是沉睡中。

　　丁夫人眯着眼看手中的丑猫，如花如临大敌地防备着，丁夫人秀美的脸上显示出蔑视的笑，然后就把三花猫塞到了女儿的被子中。看着一脸蒙的傻猫，丁夫人笑了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守在一旁。

　　*

　　在丁衔瑜沉睡的时候，清新殿中的刘善也是沉睡的，或者说是昏睡。太医已经给人施过了针灸，见沉睡中的刘善无知无觉的样子，丁大将军实在看不出他是否有好转的迹像，但不管如何，脉在动，心脏也跳着，意味着人还活着。

　　在刘善被救回来后，陈昭容听到了消息赶了过来，一直守在一旁。丁大将军想要了解什么，却无法从一个沉睡的人身上得到任何信息。

　　直到路弘来了。路弘见到现状，脸色更加阴沉。丁大将军请人到了另一边的隔室，室中的女子也是沉睡中的，此时王太医正在诊治中。

　　“这个宫女，路大总管可识得否？”丁大将军眯着眼看着昏迷中的宫女，对着路弘问道。

　　路弘看着宫女躺在床上，虽然身上盖着被子，但从头发和露出的手臂湿润的情况看，并没有人帮她去打理。路弘是认识这个宫女的，这个长得不出众，嘴不够甜，甚至有点胖的姑娘，是他相给他的外甥的对食。路弘此人精明至极，然后精明的人不见得会喜欢精明的人，从路弘给他的外甥找的对食就看得出他的想法了。

　　“宫中侍女太监多如牛毛，丁大将军真是太看得起在下了，这人，咱家可不识得。”路弘一张薄唇开启着，几句便把人推得远远的。冷笑一声后，他继续道：“咱家虽不识得此女，却在今晨发现长秋宫小厨房失踪的宫女，或许此人便是。”

　　人已经找到了，案子该结了，但怎么结案？路弘心中所想太多，这其中牵扯得也太多，他抬眼看着一旁皱眉不所想为何的丁一，不由有些羡慕，他羡慕对方只用考虑女儿的全须全尾地安全即可。而他呢？后宫的安定，陛下的诉求，外甥的安全……甚至是外敌的入侵。

　　经过他与大理寺卿的了解到，那个死尸上的纹络极有可能是伦奥人的特征，或者是归顺了伦奥的走狗的特征。这种特征在人活着的时候完全无法发现，只要人死后，血液冷了以后，身体上的纹路才会显现出来，似字非字，似画非画，至少与现在见到的伦奥的文字没有匹配得上的。一个小皇子失踪了，它单单是一件失踪案，还是牵扯到外敌奸细，或者是皇室兄弟阋墙？

　　站在这里，短短几瞬间，路弘就有了结论。

　　这时太医已经诊断完，收回了诊脉的手。丁大将军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路弘，向太医问道：“王太医，此女子怎样？也是中了迷药吗？”

　　“不是，这位姑娘是力竭而晕倒的，睡一会儿，灌些药就会醒来了。”说着，王太医已经写完了药方子，吹了吹墨迹，递给两人，却见两人没人接手，便把方子放在了桌子上。又说道：“这姑娘似乎有些功法基础，刚才脉中发现她有着不少年的内力。”说着，王太医就甩了甩袖子要走人了。后面还有一大群的御医赶来给十七皇子守着，他该脚底抹油，躲闲了。王太医最看不得看病的时候一群人诊断，吵来吵去的，最后连为什么吵的都可能忘记了。

　　“内力？格老子的，这丫头不会是的劫匪吧？”丁一望向路弘，路弘扯了扯嘴角，本不想搭理人，却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先叫来人认认，确定是不是长秋宫的侍女。来人啊。”

　　路弘派人去长秋宫中找明姑姑安排宫人来认人，后又安排了两个有功夫的侍卫守在门外，他本人则是少见地与丁一搭起话来。

　　“大将军，女儿安然无恙，十七皇子最后也被您找回来了，真是恭喜恭喜啊！”

　　丁一听得想笑笑，但又想到十七皇子的模样，叹息道：“人是找回来了，但是这老不醒也不是个事啊。”

　　“丁老哥，您说十七皇子好好的，怎么会在自己的殿里被劫走呢？嗯……他是在清新殿中被劫走的吗？”路弘热络地与丁一商谈，试图引导着。

　　“路公公，这可就是你查的了，清新殿都被翻了七八遍了，你若是不知道，谁还能知道？”丁一本能得觉得路弘的说法有问题。

　　路弘反驳：“咱家自是知道清新殿中怎么回事，就是因为知道才奇怪的。”

　　丁一警觉：“奇怪什么？”

　　路弘迟疑了下，说道：“能看出来，清新殿并没有挣扎打抖的痕迹，十七皇子可能出了清新殿了。”至于他为什么出了清新殿，为什么跟长秋宫的宫女一起困在了井底下，路弘可没打算多说什么。

　　丁一眯着眼看着路弘，好一阵才道：“真是有辛苦路公公了。”说完后，气氛骤然冷了下来。丁一已经听出来了路弘的意思，以丁大将军的个性，按以往情况，他早就骂过去了，现在却没有。路弘话虽然难听，这却是他也怀疑的。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冷宫的井下？即使有刺客怎么不直接在清新殿动手杀人？若是想要把人劫走，却怎么会牵扯到一个小宫女？贼人都不傻怎么会想到劫一个无背景的小宫女？

　　所以要么是这个宫女就是劫人的罪魁，要么就是两人私会自己掉下井的。无论是丁一还是路弘，他们此刻都觉得是两人私会。因为若这个宫女是劫人的，她怎么会一起掉到了井中？

　　这一连串的问题，丁大将军同样能想到。远远地望着由太医院众围着的十七皇子，丁大将军再次产生了要退婚的冲动。然而，无论他是怎么想，他是不会在路弘面前表现出来的，路弘是什么样的人？除了皇上外，所有人都玩弄在他的股掌间。

　　*

　　当丁衔瑜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她感受到了脸旁毛绒绒的，才发觉是三花猫。这只三花猫脑袋钻进了她的被里面，屁股和尾巴露出在外面。

　　“这只猫真有心眼，生怕我怎么了它，只敢屁股冲着我。”丁夫人笑着，见到女儿醒来，丁夫人说着三花猫的好笑的事情。

　　丁衔瑜跟着笑了笑，然后喝了碗阿娘端过来的温茶，见她阿娘忙来忙去给她端上饭食，她要说的话只得咽下去。乖乖地坐在桌旁，吃着不知是晚餐还夜宵的一顿。休息了一下午后，她的体力已经明显好转，她不明白只是进入了两个幻境，为何让她有如此之大的反应。

　　最后一口菜咽下后，面对着丁夫人的注视，丁衔瑜仍是无奈地开口问道：“阿娘……”

　　“阿九，不用你说，阿娘知道你想问什么。他还没醒，整个太医院的大夫都在清新殿守着，皇后赐下了那么多神药，他不会有事的。”丁夫人其实很奇怪女儿为什么会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皇子这么上心。原本进宫中让他们会面，也是怕他们不熟，多联络感情，为了成亲的时候不尴尬，顺利的培养起感情来。谁知道其中发生这么多的意外，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丁夫人只是略急，现在却是极其惊慌。那小子若是发生个什么好歹的，女儿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丁衔瑜面对极其坚持的阿娘也没有办法，只得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阿娘，女儿记得在昨夜晕倒前，是在一座书库的阁楼，阿爹是在那里寻的女儿？”昨夜的情景如梦似幻，让她到现在还有着不真实感。

　　“确实是，那里有很多书籍，就是破败了。哦，你爹还押回来了一个老太监。”丁夫人见女儿不再一直提十七皇子，便放松地与女儿闲聊着。

　　“老太监？是个很胖的老太监？”丁衔瑜恍惚地想起那个点烛的老太监，问道。

　　“呃……只知道是个老太监，你爹也没提是胖还是瘦啊。”丁夫人有些意外女儿对这个老太监还有兴趣。

　　“他现在在哪里？”丁衔瑜又问。

　　“关在天牢里，一并由路公公的人审问。这次路公公抓的人是太多了，连那小郑公公都抓了起来，听说那人可是路公公的亲外甥诶。”丁夫人感慨着，深深觉得路公公的手段实在厉害，又吓人。

　　“阿娘，能不能提审他的时候，女儿在旁边听？”丁衔瑜直觉那老太监并不是恶人，那座阁楼书库也有太多奇怪的地方，她想要了解到，毕竟那相关着自己的祈命师身份的由来。

　　丁衔瑜越来越感受到了她的能力的混乱与不确定性，甚至年少时候的那些预测可能多数是巧合，或者一种游戏。祈命师没有真正的传承，她或许入门都没有开始。

　　“喵~”如花老实地趴在床上，对着丁衔瑜一叫。丁衔瑜才想起来它的恢复也是依托于祈命师的力量，那些敬畏的力量还能做什么？她甚至想过用这样的术法来救刘善，可惜啊，她走回到了床边抱起了如花。

　　他们有缘分成为了有了牵绊的主仆，而刘善，是她所不能及也。

　　“哎哟，这猫饿了吧，忘记给它弄吃的了。”丁夫人转身出去了，在门外对着宫人们吩咐着什么。

　　丁衔瑜低头蹭了下猫头，小声道：“你的前主子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喵呜~”三花猫像听得懂似的，应了一声，惹得丁衔瑜笑呵呵起来了。

　　*

　　“大总管，已经确认了，这宫女是长秋宫的，名为晓玢。”来人报给路弘。

　　路弘并不意外汇报的内容，只是吩咐道：“去她住处搜查一遍。”从来是即使什么都没有，也会搜出什么的，这是路弘在宫中一向的心得。

　　天色已经晚了，丁大将军也算是忙了一天，这时候皇上着人来请他去吃晚膳，他跟路弘打了个招乎就走了，徒留下空着肚子的路大总管生闷气。

　　“总管，这是长秋宫为您准备的晚膳，您请用。”这时候长秋宫来送膳的宫女也来到了路弘面前。

　　路弘见到食盒，心情还算好些。命人把饭食都摆上了桌子，他一派安然地坐在椅子上慢慢品尝长秋宫的伙食，又对旁边没有走的宫女问道：“你认识宫女晓玢吗？”

　　“回总管，认得。”宫女低头抓着下摆，低声回答。

　　“哦，你们一起干活？住得近不？”吃了一口菜，路弘细嚼慢咽，咽下一口，才又抛出一个问题。

　　“回总管，奴婢与她是同一屋的。”宫女说着，腿有点发抖。

　　这时，路弘倒有些意外了，还真是巧了啊。但又想想长秋宫本就人数不多，皇后娘娘一向喜欢清静，各处人少了，厨房的人也不会多啊。

　　“哦，你觉得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又抛出个问题，路弘仍是慢慢地吃着，慢慢地等着答案。

　　“她人很好，做菜也好……”这个宫女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了哭腔了。

　　即使这样，路弘也没有打断她，也没有训斥她，只是慢慢地吃饭，路弘吃饭安静，也很快，不一会儿，他就无声不息地吃完了晚膳。

　　“什么都好，只是呢？”前面再好，后面也有转折，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路弘从不信这些，即使这个宫女是他挑的人，他必须承认他一定是看走眼了。

　　“只是……她跟男人有、有有私情……”战战兢兢地，宫女说。“不是奴婢瞎说的，是是、是她自己说的，她说她给喜欢的人裁衣服，在在……在她在柜子有有的。”说完，宫女跪在地上，不敢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