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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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把放在你那的几张库洛卡交给我呢？」
听到这样要求，驾着剑飞向天空的李小狼猛地心悸起来。他所预见的让人不愿面对的现实，正在慢慢成形了。木之本樱就像一株未知的花，慢慢地绽放出让他恐惧到恶心的气息。
于是，他下意识地压低了自己飞行的高度，慢吞吞落在了樱的后面。有那么一瞬间，他对自己不敢与对方并驾齐驱的胆怯又惊又怒，却不敢说出一句话。
「李君？」
「……没什么，我有点累。等今天的事情结束吧，请让我有一些防身的依靠。」
一天都不到的时间内，他对少女的印象已经改变到了云泥之别的程度。
——改变到，他在面对这个眉宇之间都满是稚气的女孩时，手指竟然无时无刻不在发抖。这种感觉实在持续了太长时间，如果还要继续坚持下去，李小狼觉得自己……真的，会呕吐出来吧。
高空中急速流过的空气十分冰冷，雾气也把他们的衣服打湿了。
这种环境并不好受，当然，也让樱充满了新奇的心情，这与李小狼隐埋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截然对比。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飞在天上；当然更没想到的是，飞翔这种事情听起来如梦似幻，实际却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让她感到新奇的，并不是飞翔的感觉——而是幻想与现实间，那种残酷的落差。新奇到，——让她忍不住带上了微微的笑容。
樱发觉自己的手指都一点点地失去知觉了，冰凉的发丝打在麻木的脸颊上，鞭子抽打似的疼。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然是尽力地护好知世——将对方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
然而她却看见知世向她臂弯的保护之外伸出了苍白的手。那只手抓向冷冽的风，向他们的脚下打出了一道防护障壁。
「知世！你别再动了……」
「我们到了哦。下面的雾气绝对不要沾到，小樱，一定不要。」——然而知世闻似未闻一样，仰起脸来看着樱。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却依然保持着冷静的声音，清冷的稚弱嗓音被狂风揉捏得断断续续，就像她本人一样——一片单薄的纸似的虚弱不堪。
因为知世强撑着为她防护的动作，樱提高了一些警惕。她命令「飞翔」将她们悬停在半空中，低头向下看去——
脚下冷冽的空气阻挡着的低空，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雾气，遮挡住了她的视线。这些迷雾就像之前看到的那一点粉尘一样，闪烁着不祥的微弱辉光。也因为这些光芒的阻隔，她才没有看到自己目的地的影子……但是，闭上眼好好感知一下的话，那团雾气的中心，裹着的就是「库洛卡」的气息。错不了。
「李君，我们下去。」樱当即提高了一点声音说道。她率先控制着「飞翔」，不急不缓地开始降落。
「如果可以，这个时候……」知世伏在樱的颈窝间，在对方的耳畔轻轻地说着自语一样的话，「……应该由我来为小樱做好这些麻烦的事情。果然，我还是太没用了。」
知世吐出的气息并不是特别温热，在破空下降时凉飕飕的风之间，只让樱感到一些温暖的舒适。
三个人坠向地面，洁白如梦的光点随着他们的下落，向四周被拨开去，水波那样一阵阵地荡漾开来。
「我才是，明明是我的责任，是知世来帮助我的才对。我不该让知世这么辛苦。」樱也没有看对方，而是木愣愣地看着自己脚下遥远的地面，仿佛那里真的能看清楚似的——
脚尖没入近地面愈加干燥的空气，也不过是分分钟钟的事。但是随之而来的异样感，让李小狼忍不住出了声。
「好冷！」
靠近地面一米左右时，他环顾着四周，打了一个激灵。
虽然乳白色的雾气被阻隔在了外面，但是这种异常的低温，完全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季节。高空之中冷是必然的，可是如今落到了地面，却比空中还冷；虽然才是春天而已，只是——这种足以将人冻伤的温度……
李小狼叹出一口气，湿热的气息马上在空气中组成一团白雾。旋即，踩向地面的同时，另一种「异样感」从压着地面的脚掌，滋溜溜地传了上来。
有什么东西被踩碎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薄地的黑面布鞋——
碎块。浅青色的碎块。就像廉价的玉胚那样，布满暗红色细纹和淡黄色杂色的碎块。因为他没有注意，就不慎踩到了这块圆柱形的「石头」。
但是……为什么石头会这么松脆呢？李小狼小心翼翼地移开了脚，心中警铃大作。
——是一只「手」！
「手」形状的存在，被他的脚碾得破碎变形，被压坏的玩具一样青青黄黄地散在地上。
同一瞬间——血液简直像倒流一般，一下子缩回了心脏里的感觉，让李小狼被恐惧带来的抽空感扼住了咽喉。他所有的听力，都被「嘡、嘡」作响地、愈加响厉地、急速冲刷着他颅内的每一条血管的血液毁灭了。
他发现自己的手在哆嗦着——但不是因为已经在让他的皮肤干裂的低温——摸向了自己的内襟。那里有妈妈而不是家族寄予的、能够让他保命的所有东西。
火生丹，啊，火生丹。为了预防这样的低温环境……李小狼颤抖而蒙霜的双手，勉强地撬开了小瓷瓶的木塞子。一颗暗红色的药丸被他倒了出来，静静地躺在了手心里。
「李，那是做什么用的？」——他一直防备着的木之本樱，马上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这、这个啊，保温……」李小狼回答得无力又低沉，但是提问的对方，并没有对此付出多少注意力，而是马上打断了他并伸过了手去。
「快点，知世需要它。」
所以，那颗小小的药被迅速夺走了，也被塞入了他最为抵触的女孩的口中。
李小狼没有力气发火，而是默默地又磕出了几颗药丸，乖乖地递给了面无表情伸着手的樱，然后自己也吃了下去。
「你还有没有？能恢复魔力的药丸。」
——于是，归元丹也被掳走了一瓶。李小狼低着头，感受着自己的指尖上那些被冻结的僵硬感一点点融化、退去，安慰自己道：没关系吧，大道寺恢复了，他们才能从这里安全返回，现在的话……大概还没有利益冲突；自己一定会没事的，没事的……
然而，知世却拒绝了那一瓶丹药。
「不修道的人不能吃这个，会被魔力涨死的。」
——她摸了一下丹药以后，闭着眼睛解释道。这下子，李小狼放松了一些。
但是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一些了。
樱担心地抓着她的手，「知世，你还好吗？不行的话不要强撑了……」
「没关系喔，」知世召唤出自己的长剑，用它拄在地上支撑着自己，「不努力的话，这回可能真的要糟糕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定要帮到小樱才行。」
——如果说出「请快去休息、这里交给我、绝对没问题」这样的话，樱觉得这一定是撒谎。太轻率了，不是吗？于是，她只是无声地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把到了唇边的话吞回了腹中。
「‘岚’！」
行动代替废话，樱抽出了刚刚收服的卡牌，召唤出旋风将「睡」卡带来的粉末迷雾吹散。「睡」卡的暴走，只能表现在制造出更多的粉末，并不能维持雾气的稳固——因此，仅仅是使用卡中储存的力量，就轻而易举地吹散了它们。
虽然这样可能会让友枝市的市民大面积地被影响，但是樱并没有在意这些。
——因为她必须为知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因为对方在为自己尽力奉献着。
细长的风卷直擎天际，飞速旋转的风绞碎了天上积累的尘雾。圆柱形的风壁以三人的位置为核心，缓缓地向外推去，将空中建筑垮塌激起的尘土和「睡」的粉末一起阻隔在了外面。本来意图是让知世不再需要撑着防护罩，来缓解知世的压力，可是随之而来的眩晕感，让樱忽然感受到了无法掌控一切的恐慌。
这一次，换她大口喘着气，跪下来了。
然而抬起头来仍能看到一切——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切。「星条高中」的大理石匾就摔裂在不远处，这里校舍塌裂的程度，就和友枝小学一样。目所及处，遍地是废墟，而大块大块的水泥和木梁之间，压倒着许许多多身穿鸢尾蓝色校服的学生。
——事实上，星条的学生大多数都是了跑出校舍的。樱看到几百个学生倒在废墟外的空地上，脸颊浮现出不自然的颜色。
已经吃了火生丹的他们自然感觉不到外界有多么的冰冷。但是，这些死不瞑目的少男少女们，眉目之间都沾满了雪碴，甚至眼球都已经冻成了冰块……
冻肉，到处都是冻肉。只有他们孑立在这片小小的冰柜之间，看着被冻得雪白透亮的冻肉们，裹着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的鸢尾蓝的布块组成了疯狂的图案。就像被李小狼一脚踩碎手掌的那个尸体一样，每一个可以称为三个孩子「哥哥姐姐」的少男少女们，都白里透着红——因为冻裂的皮肤而汹涌冒出的血液，现在早就冻结干硬成红黑色的了。
本应当柔软而粉红色的数百嘴唇，现在已经被冻结，或微张，或大开，粘连在水泥质的地面上固定成呼喊痛苦的姿态。但是，他们的神态即使痛苦，也是栩栩如生的——再加上那些仿佛马上就会动起来的、动态感十足的四肢，他们真的不像已经死去一样……
只是他们，现在已经成为冰冷的雕塑了。
是被活活冻死的呢，还是……
樱强撑着，慢慢地向前走去。她的那双精致的小褐色皮鞋，早就蒙上了一层尘土。现在，随着她毫不留情的碾压，地面上伏倒的「冰雕」们，发出了「喀嚓喀嚓」的声音被接连地碾碎一些部位……
坚硬同时脆弱的骨骼、血肉、眼球、脉络、指甲、内脏，童话一样不可思议地凝结着。本来它们被强行凝滞住了时间的作用，现在，却在皮鞋的鞋底之下缓缓地歌唱起来了。
踏碎曾经拥有生命的存在的感觉——那种奇妙的声效，真的，非常的美妙啊。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2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