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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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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头磕在地上,与粗糙到瞬间就将娇嫩的肌肤划出道道血痕的地面,只隔着一层柔软到如同温热吐息的皮肉。相碰间沉闷的撞击声,透过骨骼瞬间传递到颅脑之中,相伴的,还有电流一般刺骨通透地闪现的疼痛。
一个两三岁左右的幼儿,混混沌沌地接受到了脑中这样不可抵挡的、极端不适的信息。从未体验过的这一切,是陌生而新鲜的,但是他却一点都不想有这种经历。
「呜啊啊啊啊啊——妈咪!!」
他淡红色的小嘴一瘪,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然而,并没有人过来扶起他。他孤零零地跪在尘土间抽噎,挥动着自己两条柔软幼小的胳臂,可怜的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呜哇哇哇哇……!呜呜哇哇哇…!!」
干燥的风因为躁动的环境而灼热,狠狠灌进了他那大张着的、柔嫩殷红的喉咙。
一颗一颗用来撒娇的泪珠,砸在染血的尘土间,细碎的破裂声,也被湮没在了——
周围惊恐的成年人的呼号声,与杂乱如暴雨冲刷的奔跑声中。
「修一快跑啊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
面容扭曲的妇女对着孩子大喊,然而她被迅速地拖离她的儿子,以惊人的速度被甩上天空——
她悬在高空中,像垂死的蜘蛛那样四肢挣动,尖叫着哭了起来。
她的声音太遥远了,并不能传入她不知世事的儿子耳中。
——足有百米高的长颈白鸟,喉咙中咕嘎嘎地发着惬意的声音,长长的喙夹住了那个女人的一条大腿。
它的颈部稍微弯曲了一下,昂起头来,将挑着的女人甩上了更高的空中。
因为失重的恐惧,女人脸色苍白得就像这时候的日光。
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手舞足蹈地徒劳地扭动着身体,涎水和泪水随着她急遽的下落,一起飞溅了出来。
——下方的巨鸟愉悦地摇摆着自己硕大无朋的身躯,嘶鸣着张开了嘴。
于是,恐怖地嘶喊着的女人,落进了它灰白色的食道。
感受着一具□□和闹人的喊叫声实打实地滚落到了它的腹中,暖融融地——鸟儿再次愉悦地发出高鸣。它歪着脑袋,以高于任何鸟类的智力正在玩味地考虑着接下来的进食。
它之前吃了企图消灭它的那些绿衣人。他们的恶意、胆怯和血肉,一起为它提供了了不得的能量。它变得越来越大了。但是「变数」还在接近,它也能感知道身为库洛卡的同类遥遥地接连败在「变数」和魔法使的手下,所以,现在它还要继续变大变强才行……好来与她们抗争啊。所以它才来到附近人最多的地方,友枝的商业街——继续吞食能量。
如果能将「变数」也吞进肚子里就好了。一定很有营养的吧。
所以,要快点吃啦,不能再玩了……
水滴形状的眼睛,纯真地盯着喊叫着四散奔逃的人群。
——那一边,大型卡车和广告牌等巨大的物品,正在被人们未知的力量操纵着,从原来的位置跃起,然后恶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砸向人群。
躲不及被砸烂的人不在少数,腥臭的腹腔之内的味道,顺着微热的空气扶摇而起。
然后,烂泥一样的几百具尸体,不断一具具地浮到了半空中。
「飞翔」发出一声带着感激意味的鸣叫,然后扑腾着翅膀蹦近了几步,探过长喙啄向了它的食物。
*
——与此同时,一名酒红色长发的美丽女子,一只脚也被摇摇摆摆地强行浮了起来。
她心下一惊,差一点摔倒,但是她马上反应了过来;稳住身体的同时,她将手中那个古朴的铜铃挡在了胸口。
果然,金鸣交击下,一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西洋细剑,蹭着铜铃的圆滑表面擦了过去——
剑光斩断了她瘦削的肩上,披下的几缕红发……
观月歌帆——此刻正在与被「剑」卡控制的一名老太太对峙。虽然对手老态龙钟,而且她在十几分钟前还帮对方拎着购物袋、两人家长里短地交谈……观月却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防御着。
库洛卡,很明显地,已经暴走到把她当作必须铲除的威胁了。
在离开英国之前,艾力欧交给了观月这个铜铃,并告诉了她她需要去接近的那个女孩子的信息,只是拜托她去帮助那个叫做「木之本樱」的女孩而已。一开始,她以为这只是帮助女孩的道具罢了,可是回到日本后的最近,艾力欧频繁联系她,告诉她身具魔力并不安全;如果可以,最好从友枝市离开——
当然,由于对库洛继承人的好奇,她不信邪地留了下来;再者,一份教师的工作也不是很好换的,因为就算是用魔法控制政府人员来调整工作,也绝对会挑衅到一直在政府内部隐藏的「那些人」。
——总之,隐藏着着艾力欧强大法力的铜铃,现在成为了观月的保护伞。还好她有着随身携带它的习惯……观月自嘲地笑了,世事的确不可测啊。
……感受着铃铛力流逝的力量,她想着——谁知道本应帮助库洛女儿的铃铛,反而成了她最后的依靠了呢。
浓厚的血腥味、被无形镰刀收割去生命一样大片倒下的人们、超脱日常的诡谲,三份因素让观月的腹中开始鼓胀酸意。
她从未想到自己可能会这样年纪轻轻地就死去,甚至死得狼狈残破、葬身在连生物都不是的魔具器灵腹中。
被库洛卡控制的老人速度快得离奇,一剑一剑架势凌厉地刺向观月,而观月也只能强打起勇气来抵抗着,勉强地抵抗着……
不坚持,就会死啊。
不行啊。好想吐……
那双美丽的眼睛,此刻感到酸的无比;眼前的景象简直让她无法接受。
如果说一开始手中的铜铃还有与「剑」相抗衡之力,那么现在的它已经处于「节节败退」的状态了。
在「剑」卡专注对付观月之前,它就已经不知道斩杀了多少人,并且收去了因为负荷运动而劳累致死的被•操控者的生命力量;细窄的剑刃上布满了细如翎绒的魔纹,一点点地吸收着剑身上糊满的鲜血,让整柄剑的血光更加刺目、魔力更加强大……
是假的吧?
假的吧!?
骗人啊,才不会就这样死去呢……!
「呼啊!」
观月皱着眉轻喝一声,抓准时机,用开始裂痕的铜铃将剑锋拨到了一边。
一定要跑!!
她迅速脱下自己的高跟鞋,只穿着丝袜,一边警戒着「剑」卡的动作,一边快速倒退。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听到了——
「不要。」
「不要啊。」
「请放我离开……!」
——观月睁大了眼。是被•操控的老太太的声音。
老太太并没有开口,她内心想着的话语,却直直地映射在了观月的脑海中。
沙哑的哀求。
她紧紧地盯着面前发丝凌乱而略显狼狈的观月,昏浊暗黄的眼珠里,几乎具现化地透露着迷惑、惊恐和绝望。
她还保留着自己的意志啊,却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透支活力、直到死亡。
「阿姨,您……」观月鼻中一涩。
老年人沙哑的声音,忽然被切断了。就像它出现那样突然。
下一刻的转瞬之间——
视野中的一切,忽然颤抖了起来,边缘变成了重影。胸腔里,一刹那间就像被灌入铅液一样沉重闷痛,四肢都不再受控制了一样……
「磅!!!!!!!」
一声巨响后,观月不自禁地张口喷出了一口血。她飞了出去——被一辆面包车完完全全撞实了后心。
她被击飞到了好几米以外的地方,一下子趴在了几根血肉模糊的断肢和破烂的瓦砾之间。摔落在地面那猛烈的创击,让观月再次丧失了对身体的操控能力,不得不抽搐着、难以抑制地干呕起来。
——剑刃,就在这转瞬之时,一下子逼近到了面前。
依然难以动弹的观月却觉得,视线中跃动着的一切都放慢了速度,包括那刺向面前的锋芒——时间都在变缓了啊。
原来生命的最后几秒是这样吗?
真不甘心。
结束了。
结束了。
结束了。
结束……
……
「喝啊啊啊啊!!」
她闭上眼前,余光看到了忽然跳出来挡在自己眼前的男孩。变声前期有些沙哑又有些稚嫩的怒吼冲进耳内。
——好吧,看来一切还未完待续。
两柄剑发出了抗衡的交错声,悦耳如同战马长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