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咫尺天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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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川盯着一个人已经很久了，他必须要搞清楚那个人的身份。他像每一个冒失的小鬼一样在故作优雅的大人们之间快步奔跑着，突然，他撞在一个男人黑色的燕尾服上。
“啊哟，好痛——”小学生大声叫了起来。
男人身边的年轻女子关切地问道：“小朋友，你没事吧？”
柯南抬起了头，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说道：“岗谷姐姐，是你？”他并没有注意到，当他发出“岗谷”两个字的时候，那个被他撞到的男人竟猛然皱起了眉头。
“柯南？你怎么也在这里？真巧。”岗谷由香轻轻地抚摸着小孩的脑袋，继续关心地问道：“你没有撞坏吧？真是不小心，在这里可不能到处乱跑啊。”她身边的男人一语不发，只是皱着眉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那孩子。
“叔叔，对不起——”江户川开始使用乖小孩战术，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这个策略没有找对对象。那男人的冷漠甚至让他感到始料未及。
小男孩口中的“叔叔”不再看他，只是和岗谷由香对视了一下，说了一句“我在那边等你”就走开了。岗谷家曾经的二小姐如今的表情非常复杂，她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紧咬着嘴唇，似乎心情很沉重。
“大姐姐，那个叔叔是谁啊？我都没见过他。”
岗谷由香的眼里流淌着深深的忧伤，她却不得不对小男孩提出的话题避而不谈，“柯南，你是和毛利先生一起来的吗？我刚才看到他了，你去找他吧。”
江户川不愿意罢休，直觉告诉他那个穿着奇怪的男人一定有问题。忽然，一只小手搭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拍击着，他猛地回头，看见一个小女孩。
城优子紧握着一杯橙汁，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道：“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江户川眼看着岗谷由香朝他笑了笑，缓缓地离开了。她似乎是去找那个燕尾服男人。而此时他的耳边又响起那小女孩轻柔而婉转的声音，她就像端着一个水晶杯子生怕把它打破一样，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最近做了个奇怪的梦。说到我的梦，我不得不跟你提起我的爸爸。他最讨厌听我说梦境，因为那些虚幻的景象往往都能成为现实，比如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梦见过我的奶奶去世，第二天她果然死去了。后来还发生过很多类似的事情，我的梦甚至连我们家宠物狗的死亡都能预告。前天我梦见一个很像我妈妈的人疯了。这件事情似乎还没有应验，不过我……”
听到这里，江户川忽然发现这个小女孩在他心中的形象发生了巨变。那个少言寡欲的冷漠女孩，如今像一个神经兮兮的老婆婆一样喋喋不休。一般来说，一个人如果从寡言转变为活泼多语那该多么令人愉悦？可惜发生在小女孩身上的事情却并不让柯南惊喜，他隐隐地觉得这孩子似乎是被自己的梦境折磨得有些不成样子了。
只听到那女孩继续说道：“昨天我梦见了你。你不要担心，我并没有梦见你死了，呵呵……”说到这里，城优子开始轻声地笑着，如果说是笑声，倒不如说那是从喉咙里流出的气声，“我梦见你在一个很小的屋子里四处寻找着什么东西，你的动作很麻利，身手也很矫健，但是看你的表情我觉得你非常的焦急，非常的紧张。后来你一直都在寻找，直到我从梦里醒来你都没有走出那个房间。可是就在那个房间里，我看到壁画后面的有一个隐形的门，它通向另一个很大的房间。那个大房间里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一个大哥哥平躺在地板上，我看到他紧闭着双眼，沉重地呼吸着，那地板并不干净，因为在他身子的周围有好多好多红色的液体，我想那一定是鲜血。”
壁画后面的门？少年？江户川对小孩子的梦境本就是不感兴趣的，荒诞而无稽，这大概就是城优子心理畸形意识的反映吧。更何况，作为侦探的他如果在寻找出口，就一定会先去找壁画背后有没有暗门，这是最简单的常识。更何况，他又怎么可能进入一个没有出口的房间呢？这孩子的梦还真是不准确。江户川暗笑着，他看见女孩的父母正走过来，浑然不知的她扑闪着眼睛，天真地以为他会相信自己的理论，
“优子，不要到处乱跑哦。”城太太声音柔和地说着，这时夫妻俩已经走近了，她用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孩的头发。江户川观察着，那双本应是白皙柔嫩的手，显然因为过多地操持家务而变得粗糙暗沉，这双手与城太太那一身高贵的礼服完全不相配，“对了，你不就是上次来做客的小孩子中的一个吗？”这位夫人声音很温和，让人一眼望去就知道是一位好太太、好母亲。江户川忽然开始同情她，身为这个孩子的后母，真不知道她要忍受多少。
“叔叔、阿姨你们好，又一次见面了。”柯南认真地行了个礼。他的眼神却停留在城一郎身上，因为宴会的前一天，这个男人刚好去毛利侦探事务所拜访过。当时柯南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但那两人的对话他却听得清清楚楚，果然又是一些“大人们的烦恼”。这位有名的指挥家似乎并不知道江户川就是寄养在毛利家的小孩，他自然也不知道小男孩早就偷听到了他的难言之隐，所以他以浅浅的微笑作为回礼。
城太太继续热情地说道：“小朋友，真的谢谢你们来找我家优子玩。这孩子性格有些腼腆内向，因为有了你们这些朋友，她最近变得有些开朗了呢。”
开朗？我怎么没看出来。我倒是觉得这孩子越来越忧郁了。江户川的内心独白自然是只有他自己听得到。他笑眯眯地看着城太太，做认真倾听状。忽然他感到那女人的目光闪烁，像是看到了什么不想遇到的人，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到准备走出大门的岗谷由香。
城太太拉着城优子对柯南说道：“小朋友，你快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吧，我们先走了。”说完一家三口便准备转身离开。
优子挣脱开了后母的手，只对江户川说了一句话：“柯南，我有件事还没有说。在我梦里流着血的哥哥，他是个黑皮肤戴棒球帽的少年……”
她还没有说完，城一郎就有些不悦地叹了口气，终于开了口：“不要和小朋友们讨论你那些不吉利的梦了，如果你还想交到朋友的话。优子，咱们该走了。”
当江户川柯南倒吸一口凉气的时候，他绝对不知道此时服部平次已身在东京，他自然也不会知道大阪少年的尴尬境遇，他看不到鲜血，听不到沉重的呼吸，却只能体会到周围慢慢聚拢的阴暗的气息。
他来不及细想城优子说的话，电话铃声响了，号码是阿笠博士家的座机。于是他溜到角落里接听了起来。
“工藤，你要我查得我都查到了。宴会结束后你来博士家如何？”灰原哀平静地说道。
江户川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说道：“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够回去，你还是现在都告诉我吧。”
“关于国村佑也的事情你也很清楚。事业有成，只是私生活上有些声名狼藉。我比较在意的是，有传闻说他和汤浅圣子有过不正当关系。有媒体报道过几次他的车子出现在汤浅住地的门口。但是由于汤钱和经纪人的绯闻太过沸沸扬扬了，反倒没人在意国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既然你认为，白马探打电话特地要你参加宴会，那里发生的一切就理所当然地都有疑点，我就把你提出的疑点都调查了一遍。”灰原正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望着屏幕。
“辛苦了。”江户川客气地说道。他大概不知道这样的语气会让话筒那边的女孩很不舒服。
她只是静静地继续说道：“这家服装店的崛起就像是平地里突然建造的大厦，仿佛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我调查不出它的任何底细，只知道是一家资金雄厚的外国公司的分支机构而已。不过它的负责人确实是那个作家没错。至于北原直见大师的珠宝作品方面，倒真让我找到了一些有趣的线索。”她似乎是为了吊一下对方的胃口，竟然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是什么线索？难道你也是觉得，在这种场合随意抽取幸运者并颁发那么高级的珠宝很不正常吗？”
“不。”灰原果断地说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我调查了一下那个叫北原直见的珠宝设计师。你说的那个在宴会上送出的钻石耳环应该是叫‘遥望之月’。是这位大师制作的‘月系列’耳环中的一对。”
“难不成，另一对叫做‘环抱之月’？”江户川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这个北原直见与北原千寻究竟有什么关系？”
“不出你所料。北原直见正是那位十年前车祸身亡的女作家的父亲。他的‘月系列’珠宝就是为了自己的独生女儿设计的。‘环抱之月’送给了千寻小姐作为结婚礼物，而你今晚看到的‘遥望之月’由他自己收藏，后来不知是何原因就遗失了。你知道‘环抱之月’是什么样子的吗？我在网上找到的图片让我吃了一惊。那是一对简约的珍珠耳环，一颗白珍珠，一颗黑珍珠。”
江户川陷入了沉思，伊豆山上的女尸为什么戴着早就死去的北原千寻的珍珠耳环？
“还有一件事情一定要告诉你，北原一家是基督教徒。千寻小姐的教母是一个你认识的人，也是她父亲多年的好友——内田优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听见你和服部平次通话时提到过这个人。”
“……”思绪终于在一瞬间找到了结合点。
“对了，工藤，你的纸片窃听器似乎不太好用。我不知道你究竟把它贴在了谁的裤子上，不过那人只说了几句话那东西就被发现了。我想对方应该是个有洁癖的人。”灰原颇有些不屑地说道，在她看来有洁癖的人精神上都有疾病，“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通过他们的对话已经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我现在正在信息库里查找他的档案。查到了再告诉你吧。”
挂断电话的时候，长期压抑的神经似乎终于找到了兴奋点，他知道谜底就隐藏在这些线索里。宴会后来演变成了富人们的交际会，直到深夜人们才渐渐散去。当他看见毛利小五郎醉醺醺地向自己这边走过来，便知道回家的时间到了。
之后的两天里，江户川仍旧无法与服部平次取得联系。他走访了若岛辉在东京去过的所有地点，整理了一些零散的线索，并决定动身去《大阪每日新闻》总社，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顺便去服部家打探一下他的情况。
动身前的下午，他懒洋洋地坐在事务所的沙发上，双眼盯着天花板。脑海里不知为什么竟然回忆起了城优子的话语。那挥之不去的声音像是咒语一样一遍一遍地重复。为了去除这种病症，江户川打电话给元太要来了城家的号码。拨号后是长长的等候音，接通之后，他听到了城太太的声音，那声音有些急躁和疲惫，总之听起来令人很不舒服。
“阿姨，我是之前和您见过面的江户川柯南。我可以和优子说话吗？”他俨然一个礼貌备至的小绅士。
电话似乎是被搁在了桌子上，过了许久，城优子拿起了听筒。
“优子吗？关于前天宴会上你和我说的事情，我……”他没有说完，就听到了对方的回答。
“柯南，我昨天又做了一个梦。”小女孩很平静，只是她的声音太过沙哑，就像得了重感冒一样，“我梦见我现在的妈妈死了。”就在女孩停顿的瞬间，他清楚地听到城太太的尖叫声，他听见那个贤良的家庭主妇大喊着“你在胡说什么？”然后电话被无情地挂断了。他无论怎么回拨，等待他的都是忙音。
这个世界大概是癫狂了。江户川仍旧坐在沙发上，他不再一味地看着天花板，他的视线移向了窗外的天空，那蔚蓝色里几点淡淡的云朵多么的孤独和凄冷，只是那种凄冷只有在几万英尺的高空中才能体会到。江户川此刻感觉到的是暖洋洋的盛夏，和几近停滞的思维。虽然只有几次会面，但他从未见过城太太发火。果然在宴会上那一瞬的念头应验了，无论怎样纯良的后母都会被这样的孩子逼疯的。可是他是个侦探，他知道真相从不浮于表面，那位太太自然不会如她表现的那样善良。在这两天的调查里，对他来说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城太太的过往，以及那位与岗谷由香会面的男人的身份了。
从东京到大阪只需要两小时三十六分钟，一张车票不到一万五千日元，而他只需要购买一张更为便宜的儿童票。对于这次关西之行，小学生并没有抱着一定要破案的决心，更多是缘于对好伙伴的关心。只是，过了很久他才明白，当他坐上新干线的那一刻，他已经距离那位好伙伴越来越遥远了。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咫尺天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