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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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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进沉默的在他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我的眼睛看得都要花了,他才停下来说了一句:“从昌平夫人到鸿雁楼,从鸿雁楼到二王爷,说来说去不过是假设。我们并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他的目光在我和陈战的脸上扫来扫去,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我还没有说话呢,就听陈战微微有些丧气的说:“查不查的,有什么用?昌平夫人这只替罪羊已经死了。现在不管查出什么,都可以往她身上推。何况,真要是他的话,又怎么会留下证据让我们查到他的身上去?”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再不济也可以往身边的亲信身上推,回头领个督下不力的小罪名。我说:“我倒觉得,有一点是非常关键,金银究竟都派了什么用场?那可不是小数目。”我都想到了,罗进自然早就想到了。但是他只是皱着眉头不停的来回溜达。
八年前鸿雁楼的案子就是因为查到了二王爷的顺隆当铺而搁浅,只斩了一个严氏。这次好象又是一样。如果主谋真的是二王爷,那么这么多年下来他秘密的囤积了多少钱财?就算他嗜金成癖,他的俸禄加上先皇的赏赐、自己的田庄、私产也足够他挥霍了……
先皇留共有五子,长子就是当今的皇帝陛下。二王爷庆谨贤,六王爷庆谨端、七王爷庆谨臻和九王爷庆谨颐。其中皇帝和六王爷同是皇太后所出,二王爷的母亲原本是一位普通的宫女,后来因为生下了皇子,母凭子贵被封为了贵人。七王爷和九王爷的母亲是南丸国的公主,也是地位仅次于皇后的一位贵妃。
几位王爷当中,只有六王爷和九王爷封了亲王。但是九王爷显亲王不知道为了什么事被贬到了自己的封地并洲去居住。坊间都传说这位显亲王和皇帝陛下的关系不怎么亲厚……
而居住在中京的三位王爷里面,除了六王爷摄政,二王爷和七王爷都十分低调,很少在朝堂上露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
“今日所说之事,谁也不许透露出去一个字!”罗进郑重其事的盯着我和陈战:“而且此事到此为止,剩下的交给我。你们谁也不要再过问了。”
我不甘心的看看陈战,他却只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西夏!”罗进很严厉的看着我:“特别是你,千万不可擅自行动!更不可到鸿雁楼去见红梅姑娘!”
他看着我的神色格外的郑重,我心里微微吃了一惊。随即想到,如果“有人”知道我几年前曾在鸿雁楼打杂,又知道我真实的身份,就不难想到我是去干什么,那样一来我的处境就好象有点不妙了……
想到这里,心里竟微微的打了个冷战。
晚上换衣服的时候,又看到了许流风送来给我的那块玉佩。
玉佩拿在手里,手感沉沉的,凉凉的,柔润得好象能挤出水来,浓艳的绿色好象一眼深不见底的水潭。虽然许流风说了这是太子爷对舞秀的赏赐,我心里还是越想越不安。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书房问问老爹。
没想到进了书房才发现两个娘也都在,正跟老爹商量新年的时候买什么东西打点宫里。按照原来的旧例,这些都是宝福和福嫂去张罗,但是今年因为东宫里有了个舞秀,他们自然加倍的小心起来了。
我摊开手掌把那块玉佩举到老爹的面前,老爹一眼看到它,身体竟然不由自主的震动了一下。随即惊骇的抬头问我:“你是哪里得来的?!”
没想到老爹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倒让我吃了一惊。反观两个娘,一脸诧异的表情,好象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今天巡街的时候,遇到了太傅许流风,”我说:“他正要去刑部衙门找我。这样东西是他给我的。说太子爷赏赐舞秀,让我拿着这个随时进宫去看舞秀。”
大娘立刻喜动颜色,小娘亲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太子爷对咱们家的秀儿真是不错,大姐,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大娘念了声佛,才笑眯眯的对我说:“你去看她的时候,干脆把她的那只猫带去吧。她临出嫁的时候一直说舍不得它。”
我是跟师傅游历回来才发现舞秀养了一只猫的。那只猫大概有两岁,皮毛是灰色,在舞秀的关照之下长得极肥。每天的基本活动就是随着光照的角度不同,懒洋洋的从一个花盆挪到另一个花盆,最大的特点就是好吃懒做,唯一的优点就是脾气极好,怎么揉搓它也不会生气。舞秀叫它“小香”,我管它叫“加菲”。
老爹从我手里接过了玉佩仔细的打量。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眼神越来越凝重。
我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爹,你是不是担心太子爷这样做会让舞秀招嫉?”
老爹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复杂的把玉佩还到了我的手里。
大娘心满意足的说:“只要她好,我这当娘的也就放心了。不过潮儿说的也是,毕竟太子妃是韩家的人,如果真的惹恼了韩家,老爷,他们会不会对秀儿……”
老爹没有回答她。小娘亲连忙劝慰她说:“秀儿福大命大,难道你还盼着她不受太子爷的宠爱吗?”
老爹好象在想别的事,而且是不太妙的事。我看着他微微拧在一起的眉头,心里忍不住又打起了小鼓。
大娘和小娘亲也发现了老爹的异样,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都围拢了过来。
老爹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后天潮儿不用去衙门,正好可以去看看秀儿。你们要带什么东西赶紧回去准备。”
这话,好象是在故意打发她们……,我看着两个娘急急忙忙往外跑的样子,心里还真有点好笑。
“潮儿,”老爹好象也恢复了常态,指了指书案前面的绣墩让我坐下来:“进宫要速去速回,不可停留过久。”
他看了看我,一副预言又止的样子:“你现在毕竟是官身,朝中很多人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离他们夫妻尽量远一点,不要让言官抓住把柄,说太子结交外臣。”
老爹的话让我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我去探望舞秀的时候,又不会以西夏的名义进宫,跟太子结交外臣怎么能扯上关系呢,再说我只是微不起眼的的六品武职,太子要结交我这种外臣,谁会相信啊?
“还有,”老爹皱着眉头,好象说话说得很费劲:“还有就是,你进宫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把玉佩给秀儿,让她转交给太子。她要想见你,请个公公出宫来接你就可以,不需要让你拿着这价值连城的东西。”
“价值连城?”我好奇的举起了玉佩,映着烛光,玉佩深浓的颜色隐隐透出一抹浓艳得化不开的魅惑,幽冷的光泽也随着烛光微微晃动,仿佛一汪碧水在那里荡漾。
“记住我的话,一定要还回去。”老爹的语调好象很严肃。
我还没见过老爹这么严肃的跟我说过话,赶紧点头答应。
我本来打算把加菲塞进一只竹篮里,然后盖上盖子提进宫里去的,没想到这只大肥猫对狭窄的空间竟然有恐惧症,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来垂死挣扎。我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使它就范,最后,只得扔掉盖子,由着它把肥肥胖胖的大圆脑袋伸出来东张西望。除了不让把它关起来,一路上它倒也老老实实的。
没想到一见到舞秀,它立刻就从篮子里窜了出来,娇声娇气的钻进她的怀里,好象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气得我忍不住踢了它一脚。舞秀连忙把它抱开,又喊来宫女带它去洗澡。
她穿着样式繁琐的宫装,一头长发梳成了端庄的发髻,上面戴了好些名贵的首饰。看上去竟然很有几分贵夫人的风范了。我围着她转了一圈,忍不住问她:“脑袋上天天戴这么些东西,沉不沉啊?”
舞秀只是很优雅的笑了笑,全然不把我的挖苦放在心上。
“怎么样啊?”我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过的怎么样?他们对你怎么样?那个大老婆有没有欺负你?”
舞秀赶紧用手捂住了我的嘴,神色微微有些恼怒:“阿潮你正经一点。这里可不是乱说话的地方。”
我拉开她的手,压低了声音说:“全天下都知道太子爷宠爱侧妃。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她反问我,“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白了她一眼:“几天没见,你还真学会韬光养晦了。明韶说过,还有……这个东西。”说着我把怀里的玉佩取了出来递给她:“这可是太傅亲自给我的,说太子给你的赏赐,让我可以随时进宫来看你。”
“明韶?”舞秀没有去看玉佩,反而被这个名字吸引了,“不就是静王府的小王爷吗?听说他也要随楚德元帅出征了。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
我赶紧抓起桌子上的热茶来喝,“你别乱想,什么熟不熟的……”
舞秀一脸了然的笑容,狡黠的反问我:“我乱想什么啦?”
我又觉得脖子后面开始冒汗了,赶紧把手里的玉佩塞进她的手里:“这个,老爹说让你还给太子爷,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起个腰牌的作用实在太……大材小用了。你要是想我了,就派个人出来接我不就行了吗?”
舞秀拿起玉佩,然后整个人都好象瞬间变得僵硬了。
怎么她的反应跟老爹一个样呢?我诧异的推了她一把:“姐?”
舞秀的身体微微的抖了一下,“这是……太傅给你的?”
我点点头:“恩。就是那个白胡子的怪老头。”
舞秀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玉佩,幽冷的玉色映得她手指都仿佛半透明了似的。
我看看外面的天色,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姐,老爹说了,让我没事别总往你这里跑,你自己多保重吧,真有什么事,你派个人出来告诉我一声。”
舞秀却一把拉住了我,然后又把玉佩放回了我的手里:“这个……我是不能收下的。真要还也得请太傅来还。”这话似乎说得很无奈,说完还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也有些发愁了:“我只是个六品官,哪有机会进宫见太傅啊?再说,太傅也说了,这是太子爷对你的赏赐啊。”
舞秀又是一声长叹:“阿潮,这里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呢。玉佩……你还是就先收着吧。”
她的样子让我有点不安,我搂住她娇小的肩膀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却误会了我的意思,抬起头反问我:“是在担心明韶小王爷吗?”
问到这个,我还真想起了一个问题,我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问你个问题啊,一般来说,离别的时候,女子要送什么样的礼物给……”
舞秀想笑,但是看到我瞪着眼睛又拼命的忍住了,一本正经的说:“当然是自己绣的手帕、香包之类的喽。”
我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这些我都不会。我带着残存的希望反问她:“没有别的啦?”
舞秀又想了想:“应该都是很贴心的东西——比如说自己的头发。”
我忍不住抖了抖肩膀:“太肉麻了吧?”
舞秀掩口而笑,我在她的笑声里落荒而逃。不得不承认,被别人看出自己的秘密,这种感觉很……很……,总之有点别扭,又有点有脾气却无处发泄的感觉,浑身都很不自在。
我低着脑袋往外窜,带我进宫的那个小太监自告奋勇的带我走条直通南华门的近路:从御花园的一角,靠近冷宫的地方穿过去。
即将走出御花园的时候,忽然听见从浓密的竹楠树丛的后面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既然如此,此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
我的脑子里轰然一响,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鸿雁楼严氏的院子里,浑身上下立刻好象浸到了冷水缸里。那个声音——冷冰冰的、听起来好象冰块在撞击着水晶杯子一样的声音,虽然悦耳却带着彻骨寒意的声音,那个我始终也没有忘记的声音,此刻就近在咫尺。
我象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不能动弹,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耳边只听见竹楠丛后面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渐渐去的远了。
“记姑娘?”带路的小太监奇怪的看着我,“您哪里不舒服?”
我定了定神。是小时侯那次邂逅留给我的印象太过于恐怖了吗?就象小象从小被驯象的人用绳子绑在小木棍上,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后来长大了,虽然力气足以挣脱那绳子,但还是遵从幼年时的记忆,认为自己无论怎么挣扎也会挣扎不开——我现在是不是就是这种情况?
我揉了揉鬓角,勉强的笑了笑:“没什么,大概走得急了。”
小太监看了看脚步声消失的方向,纳闷的说:“真奇怪,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到御书房走这里可不是近路。”
我的心又是咚的一跳,连声音都忍不住颤了起来:“他……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