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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   月隐麟甫接掌蟾宫不久,平素不爱说话,也不喜人情世故,因而与门人之间的相处远不如外人以为的那般融洽。正道联盟上山讨伐,恰逢蟾宫新旧势力交替时期,其时宫主闭关未出,门下大小诸事全由点军殿主温初晴代为打理。倘若盟军一开始就大举侵入,亦或后期在外围坚守到底,蟾宫内部虚空,一旦久无外援,防线必破。幸得盟军首领甯怀殇临时退阵、宫主又提前出关,局面才迅速扭转。否则此次正邪对垒,任凭温初晴才高纵天,也是独木难支,最后孰胜孰败,犹在未定之天。
      相较于外头暑气炎炎,殿内默然对峙的四人之间,则是暗潮汹涌、山雨欲来。点军殿主温初晴与珍珑台主阮空绮分列两侧,听香楼主柳玄应就于前座,主位上的月隐麟眉宇轻蹙、唇线紧抿,这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生气,少了几分脱尘意味,却依旧美得教人心旌神摇。殿内守卫无不侧目窥视,然被月隐麟目光泠然一扫,又都不敢久望,一个个挺直了腰杆,双腿绷得笔直。
      过不多时,一名玄衣弟子进得殿来,朝月隐麟揖手禀报:“回宫主,梅阁主有恙在身,无法前来。”
      月隐麟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温初晴看穿了他的疑虑,便替友人分辩道:“这几日山上气候变化大,揽月阁又建在荒僻处,想必是水汽湿重,害梅落的老毛病又犯了,宫主莫要见怪。”
      “无妨。”
      月隐麟心有不悦,只是念及这揽月阁主梅落本就与常人不同,他患有腿疾,进出皆赖以轮椅为辅,行动确有不便,当下也不好深究。
      柳玄应美目微凝,含笑问:“不知宫主特地召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月隐麟却不急着回答她,转而望向阮空绮道:“我命你修复的五座新殿,进度如何?”
      阮空绮惯穿一身黑色斗篷,隐着眉目看不分明,此刻略略低了头道:“若无意外,预计再过半月即可全数完工。”
      “此次蟾宫受损严重,身为宫主未能及时体察危情,是我失策。幸赖温殿主应对得体、进退有度,保我蟾宫不失,理应有赏。”
      月隐麟话音一顿,身后近卫即时会意,手捧鎏金木匣恭敬送至温初晴面前。
      温初晴何等人也,心念电转间已想得通透,忙起身道:“正道人马来势汹汹,宫主尚在闭关,属下不及禀报便自作主张,分明是逾矩了,怎还敢邀功?请宫主责罚。”
      “温殿主言重了。你在幽峰岭上大败武林盟主甯怀殇,使我蟾宫扬名天下,何过之有?”
      月隐麟愈是说得云淡风轻,温初晴愈是感到事情不妙。这古怪的气氛连柳玄应也察觉到了,她与温初晴素来交好,便也站起来引咎自责道:“当初甯怀殇孤身上山,是我为一己私欲大意轻敌,透露了蟾宫易主的消息,又纵虎归山,这才引来贼人觊觎。该受罚的人,是我才对。”
      “哦,竟有此事?”
      “宫主明鉴,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温初晴不及阻止,就见月隐麟脸色倏变道,“既是如此,罚你这半月听由阮台主差遣,与众弟子一道修葺新殿去吧。”
      乍闻此言,阮空绮心有不忍,为之说情道:“修葺新殿事多繁杂,且多是些男人干的粗重活。柳妹是女儿家,又是楼主之尊,此举恐怕会惹人非议,还请宫主三思,饶她这一回。”
      温初晴也趋前一步道:“属下愿代柳妹受罚,请宫主开恩。”
      月隐麟被他们一口一个柳妹喊得心烦,眼神更冷,面如寒霜:“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柳玄应低眉螓首,以眼示意两位友人噤声。
      月隐麟静思半晌,又问:“我听闻甯怀殇此次上山目的并不单纯,你们可知他所求为何?”
      柳玄应待要回话,却被温初晴抢道:“甯怀殇向属下挑战时曾言,若他赢了,希望蟾宫能交出一人。”
      月隐麟眸若凝冰,冷道:“他这般兴师动众,只为了一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五年前打伤师父的百里云骁。”
      月隐麟没有参与当年那场混战,因而对人对事皆无多大印象。他只知彼时百里云骁重创冰璇玑,累她手足俱残、形容废人,后被囚禁于东陵地牢,乃极刑重犯。
      “我倒要看看,此人究竟有何能耐!”
      月隐麟素白广袖一拂,就要往殿外去。温初晴紧随其后,软言劝道:“宫主且留步。”
      “嗯?”
      “探访死囚重犯,兹事体大,小心为上。”
      “不过是去探个阶下囚,何以为惧?”
      “宫主有所不知,百里云骁与一般囚犯不同,关押之处被师父列为宫中禁地,周遭环境甚为险恶,贸然前往恐有不妥。”
      温初晴言辞之间多有忌惮,月隐麟听罢忍不住蹙眉问:“如此恶徒,为何不将他处死?”
      “师父曾下令,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月隐麟冷哼一声,对冰璇玑的做法难以理解。
      温初晴见月隐麟脚步不停,仍是执意前往,只好勉为其难的跟上。待他二人走远了,行殿里冷肃的气氛才稍减了几分。
      阮空绮与柳玄应相携转入内室。因门窗紧闭多时,房间里不甚通风,阮空绮嫌热似的将斗篷解下,仅着一件蚕丝薄衫,隐约可见肌理分明,匀整的身段煞是好看。柳玄应隔着蚕衣用葱白手指轻点他光洁如玉的肩头,赞叹道:“明明是个男子,长得却比女人还美!真不知你为何整天遮头盖脸,难道是怕抢我风头?”
      阮空绮闪身避开,闷闷的不发一语。
      柳玄应敛了笑意,好整以暇道:“不过是被罚当一回苦力,我都不在乎了,你还介意什么?”
      阮空绮想到方才大殿上月隐麟不近人情的冰冷样子,心下又是一寒。“换作师父,绝不会教你受这种委屈。”
      柳玄应知道他在埋怨什么,不由哂笑:“听起来,你似乎对我们的新任宫主很不满?”
      “在蟾宫,我们四个才是师父的得意门生,他只不过是个外人。”阮空绮冷道,“论资历、论修为,师兄都不在他之下。我不懂,师父平时那么器重师兄,为何最后关头却选了个外人来继承衣钵?”
      “正是因为我们四人交好,所以你我说话更要小心。”柳玄应竖起一指抵在他唇边,神情暧昧的摇了摇头,“再说,宫主怎么会是外人呢?同门之间不分彼此,你忘记师父的教诲了麽。”
      阮空绮闷哼一声,不无讥讽道:“看师兄对他小心翼翼、言听计从,那副好脾气倒真是不分彼此!东陵地牢是什么地方?他要去便让他自己去啊,我看师兄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没事跟着凑什么热闹。”
      柳玄应听他说完,不觉笑出声来:“怎么,你吃味了?”
      阮空绮白了脸道:“你胡说什么?我只是看不惯那人对师兄颐指气使的样子。”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是管不着的。”
      有很多事情,总是旁观者清。比起阮空绮先入为主的想法,柳玄应自认更了解温初晴的为人——对待同门情同手足,对待长辈克己守礼,对待下属包容有度,对待朋友温文尔雅,蟾宫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恩惠。说他八面玲珑也好,左右逢源也罢,总之他就是个表面云淡风轻、内里却古道热肠的人。也正因如此,“温初晴”三个字已不经意间成了许多人心里亦兄、亦友、亦父的特别存在,谁也替代不了。哪怕是宫主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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