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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


  •   传闻中富甲一方的武林第一庄,由今观之,不外如是。没有富丽堂皇的雕梁画栋,多以青石为案木作瓦,看起来倒像是一般人家的府邸别院。山庄占地虽大,层层进进却错落得中规中矩,外围种着襄州一带常见的木犀树,一俟风起,十里飘香,别有一番清新逸致。
      月隐麟初临储秀山庄的第一印象不坏,但些微的好感并不能阻止山庄沦亡的命运。蟾宫此次出征动用了近乎一半的人马,珍珑台与听香楼等部众悉数随行,点军殿则留守解剑峰,以防万一。
      凡夜战多金鼓,昼战多旌旗。士气有三分,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月隐麟深谙其理,故一路行来并不躁进,又避其锋锐,选在士气最为匮乏的午后大举出击,其疾如风、侵掠如火,教人防不胜防。山庄上下措手不及,一时间兵败如山倒,幸有一干武林盟友同仇敌忾、意气襄助,方不至于全军覆没。
      申时刚过三刻,山庄四周已被蟾宫人马围堵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旌旗蔽日,一旦有人从庄内奔逃而出,即刻射杀,不留活口。铮琮的打斗声混着惨烈的呼号从四面八方传来,穿云裂石、不绝于耳。此情此景,足以让任何一个良心未泯的人为之动容。但由始至终,月隐麟只是远远地冷眼看着,沉心静气,不动如山,直至眼前风光破碎、丽景不再,一方净土终成满目疮痍的血流漂杵。
      蓦地,山庄屏门大开,一道长身玉立的人影从门后疾掠而出。此人衣襟带血,便连面颊上也染着血污,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恶斗。□□手眼疾手快地射出羽箭,劈头盖脸地朝着那人急驰而下。孰料半晌过去,箭箭落空,对峙许久仍不能伤其分毫。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那人手里没有刀剑,仅着一色靛青鹤氅,身上连半点御敌的护甲也无,整个人坦荡得像是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武器。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月隐麟下令住手,忍不住多看了那人一眼,淡淡问:“他是谁?”
      “回宫主,此人乃温殿主的手下败将,甯怀殇。”
      甯怀殇?原来就是他。
      月隐麟冷冰冰的眼神浮现了一丝波动,回头对十九道:“你去会会他,务必生擒。”
      十九一听,猛摇头道:“不、不行,我打不过他…”
      “我对你有信心。”
      ……
      温柔沉静的嗓音如和风微雨沁入心田,不过片刻的犹豫,十九再也没能说出拒绝的话语。
      别说现在前方只有一个人。被那双柔光氤氲的桃杏眼淡淡一扫,就算踏前一步是刀山火海,恐怕他也会毫不迟疑的飞蛾扑火,纵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好,我去。”

      破败的山庄门口,甯怀殇孤身一人凛然伫立,望着前方的眼神沉寂如水。
      事已至此,储秀山庄大势倾颓,继续挣扎,也只是徒劳而已。他明明知道,心底却仍抱有一丝希望。这是他一贯宽厚的性格使然,哪怕最后等待他的结局是死亡,也绝不在敌人面前轻言放弃。若言遗憾,其一乃愧对师父的倾囊相授,其二便是今生与师弟无缘再相见。
      犹记当年师从名动天下的嵬崖子,在祁兰山上的夜雨坪,只有他与师弟二人朝夕相处。那时情境,说两小无猜许是牵强了些,但青梅竹马这四字还是当得起的。因父母早亡之故,师弟年纪虽轻,个性却桀骜难驯,时常不服管教,他没少陪着挨打挨骂。但他深知,师弟天资聪颖,远在自己之上,师父纵然口头不说,心里也是极疼爱这个小徒弟的。但随着师父新收了其他弟子入其门下,师弟与师父之间的矛盾日渐冲突,以至后来师弟学艺未成便私下出山,自此辗转江湖音讯全无。当时他的年岁亦不大,故而师父未准其下山寻人。一晃光阴十余载,他没有一日忘却那桀傲、孤独却又眉目清隽的少年,此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无不是在追寻师弟踏过的足迹……
      一路行来,点滴在心。
      但,一切到此为止了。
      或许今日一过,此世再无甯怀殇——
      不管曾有多少千古伤心的理由,也都将一丝一缕,随风消、随云散。
      有了死的觉悟,甯怀殇忽然觉得眼前的敌人不再可怕。所以他豁尽毕生所学,念动玄门八字诀,周身内力鼓荡,如金刚护罩,外力难伤分毫。
      密集的箭网骤然消止,从敌方密密匝匝的阵势里,缓缓步出一个人来。
      甯怀殇很难用言语形容那是怎样一个人。
      和装备精良的蟾宫弟子不同,这个人和自己一样,仅着一式粗布深衣,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杂饰。这副打扮若是穿在普通人身上,本该显得寒酸,但由他穿着,却是生生撑出一番雅量高致、卓尔不凡的气质来。其颜容之清逸、仪表之出色,只消望上一眼,几乎就教人移不开视线。但真正令甯怀殇感到心潮起伏的,还有自他眉目间透出的那股熟悉之感。这种感觉,仿佛对面走来的不是敌人,而是久未见面的亲朋——
      他朝他走来,像个晚归的旅人,行至亲密的友人面前,道一声久别的珍重。
      甯怀殇被脑海里的画面冲击得倒走一步,语带嘶哑地问:“你是谁?”
      那人却俯身从地上拾了一把刀,看也不看他一眼,眸光沉沉道:“来杀你的人。”
      耳畔喧嚣渐淡,絮语不再。冷风萧瑟,洪波骤起。
      甯怀殇定了定神,刻意不让自己分心。
      那人先是望着他默不作声,忽而面浮薄笑,手按刀把身形一晃,竟已将刀刃横在甯怀殇颈前。变故只在瞬息之间,对方出手太快,甯怀殇甚至连他的动作也没看清,脉门已然受制。
      这一幕在不远处静观的大队人马中激起一阵剧烈骚动,不明真相者禁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刚才是什么情形?”
      “那个人真的是甯怀殇吗?”
      “不会吧,还以为有好戏看了,这么快就结束了?”
      “什么武林盟主,连个傻子都打不过,简直不堪一击嘛!”
      ……
      风声湮没了人言碎语。甯怀殇仍维持着被横刀勒颈的姿势不动,稳如泰山地道:“你大可以动手。但,你杀不了我。”
      那人低笑一声,以只有一人才能听到的飘忽音量附耳道:“你真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
      甯怀殇闻言一震,却聪明的并不做声。果然听得那人又继续低语道:“玄门武学的确至刚至阳、内力精纯,有金刚护体之效。只可惜此法时不盈久,你扪心自问,还能撑得了几时?”
      声甫落,甯怀殇脸上立刻写满了惊疑之色。他想不到身后这个人对自己的武学竟了如指掌,当下不得不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现在认输,乖乖跟我走,我可保你安然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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