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回忆录》笨笨8368

35、 番外之君未沽名学霸王（下）

　　“西楚霸王？”
　　乔罔不是一个会拿捏腔调的人。可他坐在这里，大马金刀的坐在这里，说出这样一句话，就是再好不过的讽刺。
　　苏云翳气血上涌，刚下了白敷粉的脸涨得通红。他硬邦邦道：“我叫苏云翳。”
　　他不是西楚霸王，他是苏云翳。
　　姚戈动了动嫣红的唇，终没有说什么。
　　果然，乔罔理都没理“苏云翳”，转脸儿定定看着姚戈：“你长得很漂亮，我喜欢。”
　　姚戈的脸一下子白了，扶住师哥的胳膊才没有倒下。
　　“将军……啊！咱好好说，好好说……”苏云翳亮堂的嗓门突然成了“云遮月”，一柄黑沉的手枪抵住他的脑门，遮住了他的威风。
　　姚戈僵硬的转动自己漂亮的脑袋，掠过乔罔，扫过实枪荷弹的护卫，缓缓落在那柄抢上，瞳孔收缩。
　　那枪的扳机上扣着一只普普通通的手指，一只寇人的手指！
　　他们已经杀了无数咸京人了，不怕多苏云翳一个。
　　大概是恐吓，那把枪微微偏开，“嘭”的一声在苏云翳耳边炸响。
　　姚戈不敢回头看这一枪的结果，只听见戏院里惊天价的叫喊，可比听戏时的喝彩响亮多了。
　　他握在苏云翳手臂上的手在发抖，已经说不清发抖的是他还是苏云翳。
　　苏云翳转头去看了，身体抽搐得像得了羊癫疯。
　　那把枪示完威，依然回到苏云翳脑门上。
　　“将军的意思是要捧我？”
　　姚戈听见自己的声音居然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儿唱戏的作态。
　　乔罔矜贵的头颅凝滞片刻，像犹豫，也像羞耻，可终究还是上下动了一下，连这种回答都冷漠得高高在上。
　　姚戈真想揪住他没有一丝褶子的衬衫问他，是不是想和自己上床！
　　他好怕再多等一刻自己发软的腿就撑不住沉重的身子，在这群军爷面前丢丑。
　　越是这样，他越昂起头，小小的红唇像被摘取的花瓣慢慢失去光鲜。他问道：“将军需要我做什么？”
　　乔罔没有回答。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高贵的头颅动一下，小戏子就被他的权利威势包围，前后左右再无出路。
　　姚戈居高临下站在坐着的乔罔面前，心里知道，自己早已匍匐在地。装腔作势，强撑又怎样？纵然他死了，他的尸体依然是要倒在这寇人脚下的。
　　乔罔见小戏子殊无欢喜情态，动了动眉头，挥手道：“你跟我回府。”
　　一直拿枪指着苏云翳的那寇人似乎是个官儿，收起枪对姚戈做了个请的手势。
　　姚戈冷笑着点头。他暗暗咬牙，去就去吧，自己一条贱命换大将军的命，赚大了！
　　临抬脚，他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师哥，心里蓦然一沉。
　　有什么东西，不对了。
　　鬼使神差的，他轻声问苏云翳：“师兄，你说呢？”
　　他的手还紧紧握着师兄的胳膊，两人相连在一起发抖。
　　“你，去吧。”
　　姚戈听不见！他什么都听不见！
　　他躬下身子，双手死命扒住苏云翳的手臂，哑声：“师兄……”
　　他在哀求他，弯下不曾在寇人面前弯下的躯干，带着哭腔哀求他。
　　姚戈会去，但他不要苏云翳让他去。
　　霸王怎么可以把虞姬送予他人！
　　虞姬可以死，为霸王死。但苏云翳怎么把他死的缘由都夺去？
　　“你去吧！”
　　现在是苏云翳居高临下，怜悯的，无奈的，沉痛的看着姚戈，就像看一个傻子。
　　他脸色煞白，虎目含泪，语无论错颤声道：“全是血，还有白色的，脑浆……”
　　姚戈不得不去看那个死人。
　　然后他僵在脸上冷笑像烟花炸开，笑得前仰后合，把眼泪笑出来，也把真心笑出来：“原来我不怕，你却怕。”
　　他本以为自己会怕，真正看见了，才发现死亡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怕。
　　也许是为了证明，姚戈猛然上前一步，护卫下意识拔出枪，指住他的头。
　　和苏云翳一样。
　　姚戈咯咯笑起来，得意的看向师兄：“瞧，你不是霸王，你连死都怕。”
　　霸王不怕死，霸王只怕一世英雄威风扫地，所以他宁愿自尽也不逃。
　　可苏云翳不但逃了，还把“虞姬”送给敌人，只求自己苟活。
　　苏云翳簌簌发抖，喃喃道：“小妖儿，你疯了，你疯了……”
　　姚戈恨极了他，也恨极了自己。
　　为了报复，他走向乔罔，微微弯下身子，坚决无悔地道：“我跟你走。”
　　乔罔愣愣看着姚戈泪痕未干的小脸，像被传染，他的心口也开始发酸发疼。
　　恍惚间生着握枪留下的茧子的拇指落在湿漉漉的脸颊，慢慢把泪痕晕开，让它干得更快，消失的更快。
　　这个冷漠笨拙的人从那一刻起陪伴了姚戈一辈子。
　　活着的时候同床异梦，死了之后是最大的功绩和遗憾。
　　可姚戈永远不知道，从那时起就注定这个人为自己而痛苦。
　　他会为小戏子的心痛而心痛，小戏子的快乐却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一场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