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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 一只呆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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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一阵叶子摩挲的声音,几个大汉抬头望去,就见一个靛蓝衣衫的男子凭空冒出,似是从天而降,神情戏谑,嘴角还噙着一丝邪魅的笑,口中说道,
“几位大哥,今儿个天气不错啊。”
“你、你是什么人?” 这几个流氓本来也是在林子里看见个孤零零的小娘子,临时起意想要调戏,这时突逢有个人从天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难免心虚。
蹲在地上抱着头的女子见忽然间又来了一个人,那些大汉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默默地变成用手捂脸,透过指缝,只见那年轻男子凑到大汉身边,勾肩搭背,一副跟谁都哥俩好的样子。
“嘿嘿,”卢隐笑道,“几位大哥,这么好的天气,在这里看泥猴儿,岂不煞风景?”
地上的女子立时气鼓鼓道,“这位兄台你说话怎的如此难听唔唔......”
卢隐冲过去捂住那女子的嘴巴,嫌弃道,“不止长得难看,连声音也如此难听,赶快闭嘴!” 接着又比比划划地说,“几位大哥不如跟我说话好了,小弟身长八尺有余,形貌昳丽,声音虽谈不上宛如天籁,但也不赖.....”
“你闭嘴!!!!”
“够了!!!!”这番话说得几个大老爷们暑伏天气里冷汗嗖嗖直往外冒。
“哪里来的臭小子,别耽误你爷爷做正事儿,赶快滚!”一个大汉粗声粗气地说道。
“哎呦,不要这么凶嘛,”卢隐脚下一溜,挨个大汉搭过肩膀去,嬉皮笑脸地说道,“小弟也是独自一人赶了几天的路,一路上寂寞难耐,好不容易见到人烟,只想说说话,没有别的意思啊。”
大汉甩开他搭在肩膀上的手,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呵,小兄弟,别说爷爷我没提醒你,你可知道咱们道上的名号是什么?”
“哦?是什么?”卢隐歪着脑袋,装作一脸好奇的样子。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林中五虎是也!”大汉一拍胸脯。
“五虎?诶诶,在哪儿啊,我怎么只看见了五头蠢驴在咴咴地叫啊?”卢隐伸出右手五指,还学了两声驴叫,惟妙惟肖。
“我看你这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那几个号称林中五虎的流氓火气噌噌往外冒,转身朝卢隐扑过去就要揍他,可谁知刚一转身,便感觉身上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互相撞到了一起,一时间脚底下拉不开栓,呼啦啦摔了一地,登时摔得七荤八素。原来他们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套住了绳子,还都缠在了一起,只要有一个人动,其他人势必都要被绊倒。
“小姑娘,收绳子!”卢隐得意地打了个响指,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
原来刚才他去搭林中五虎的肩膀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绳子套在了他们身上,又趁捂住女子嘴的时候,悄悄把绳子一头塞给她。
卢隐使得一手精妙绝伦的妙手空空术,手速极快,干什么外人都不易察觉,只不过当初学这个纯粹是为了捉弄起人来更好玩儿。
可谁知那女子手里拿着绳子,却是不动。
那林中五虎正骂骂咧咧地挣扎着从绳子里解脱出来,奈何绳子太多太乱,一时解不开。
卢隐一看那女子不动,忙上去拿过绳子来使劲一抽,他们就结结实实地被绑在了一起,哼哼地直叫唤。
“看来不是五头驴,应该是五头猪才对!” 卢隐见那几个人摔得狼狈猥琐,厌恶地说道,“今儿个小爷心情好,刚巧天气也够热,最适合做烤乳猪了。”说着便把他们吊到树上,将树周围的枝桠全都砍掉,让毒辣的日头直直照着他们,“各位,好好享受吧。”
搞完这一切,卢隐转过头去质问那女子,“你傻了啊,怎么给你绳子你都不会用。”对于那女子的不配合,他表示非常不乐意。
“君子动口不动手,要好好讲道理。兄台这样对他们,不好,不好。”那女子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
“......”卢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可他们要对你图谋不轨啊。”
“这位兄台,如果能以德服人的话,应该还是比使用暴力要好一些。” 这话一出口,配上她苍白的面孔和略微呆滞的目光,十足十像个女夫子。
“你......我还以为你是装得呆,没想到是真呆啊!”卢隐都气乐了。“要是没有我,你今天可就要倒大霉了,我这是在帮你,你还说我不好?”
“兄台的大恩大德,我自会铭记于心,将来定是要报答的。可是你这样把他们挂在树上,还砍了花花草草,这样真的不好。”那女子说得一本正经,听得卢隐头皮发麻。
卢隐难得遇见一次可以行侠仗义的机会,却被如此无情地辜负,遂没好气地说道,“喂喂喂你够了!就当小爷我多余,把他们放下来继续调戏你好了。”然后随手就用飞镖把绑着林中五虎的绳子砍断,任他们重重落在地上。
“你感化他们吧,我走了。”卢隐一扬手,拔腿就走。
“哎,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日后我定要好生报答。”那女子一跛一跛地追上来,问道。
“免了免了,免得被你气死。”
“兄台......”
卢隐伸着耳朵去听,身后半天没有声响,不禁奇怪地回过头去看。这一看不要紧,他发现那女子竟晕倒在地上了。
唉,真是麻烦。卢隐无奈地摇摇头,凑到那女子身边,拉起她的手探了探脉象,虽然虚弱,却不像是生病或者中毒,那应该是中暑了吧,遂去掐她的人中。
那女子被疼醒,缓缓睁开眼睛,迷茫道,“兄台?”
“你怎么回事?”卢隐问。
“没事,就是......有点饿。”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却因为气虚而无力,卢隐将她扶起。
“你身上.....”卢隐打量一番,看她衣衫破破烂烂的,“看样子也没吃的,我这儿也没有,走吧,带你去吃点儿东西。”说着就要扶她走。
“等、等等。”那女子指指刚才和林中五虎说话的那边,“那里有。”
卢隐望过去,发现林中五虎早就跑没了踪影,刚才她站的那块石头上好像有块布。
他走过去一瞧,咳,还以为是什么吃的呢,就是一块布包着几个野果子而已,那布好像还是从她的裙子上扯下来的。
“你到这儿来就是为了采这个?”卢隐将布包拿过来递给那女子。
“嗯,还没采完,就遇到他们。”她从布中拿出一颗野果,擦了擦,缓缓送进口中吃了起来。
“你很久没吃东西了吧?”卢隐看着她那样子,啧啧,太落魄了。
“也不是,每天还有这个吃。”那女子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迷路了?”卢隐蹲下来问道。
“嗯,在那边的石头山里醒来,浑身都是伤,脑袋很疼,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卢隐看看她脑袋上缠的布,心想,是了,一定是在采石场磕坏了脑袋才失忆了,遂问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记得么?”
“大概......三十几天前吧。”那女子淡淡说道,没什么表情。
卢隐大吃一惊“一个多月?!那你都住在哪儿?”
“起先从石头山走到了这林子里,后来慢慢往外走,看到了座城门,就进了城。”
“那怎么又回来了?”
“被赶出来了......况且呆在那里又没吃的,还不如回来能采些果子。”那女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果子,好像那果子十分珍贵似的。
“被赶出来了?怎么回事儿?”卢隐心中奇道,没听说京城还往外赶人啊。
“我那天走到城里,饿得没力气走了,就坐下休息。突然有人把东西掉在地上。我一看东西掉了,便捡起来还给他。那人说,赏你的钱,拿去买东西吃。”
卢隐一想也是,她这副样子不被当成乞丐才怪。
她接着说道,“我不要他的钱,坚持还给他。那人骂我是傻子,拿了钱走掉了。后来一伙儿人过来,问我是哪个道上的。我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便十分无礼地将我赶出了城,警告我别坏了丐帮的规矩。我也不知道丐帮是什么。”那女子静静叙说道。
卢隐听了,又好气又好笑,“给你钱呢还不拿着,你傻啊。”
“我怎么能拿别人的钱?” 那女子反问道,一脸严肃。
“白给你的干嘛不要,好歹先填饱肚子再说啊。”
那女子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书中有云,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你又不是君子......”卢隐瘪嘴。
“那也不能要......”她倔强地说,吃完最后一口果子,将剩下的果子一颗一颗仔仔细细放在布里包好。
“书呆子,什么都不记得了,大道理还一套一套的。”卢隐嗤笑。
“这很重要。”她认真地望着卢隐,说道。
“你是怎么能活到现在的......” 卢隐感慨。
那女子没听出卢隐话中的讽刺意味,如实回答道,“就在这林子里,找些野果充饥。”
“这林中可是有野兽出没,不害怕么?”卢隐恐吓道。
“遇上过,用火把吓退了。”那女子答得淡定。
卢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你生存能力还挺强。”
“在书中看到过,野兽惧明火。”
“......”卢隐一脸黑线,真是书呆子,三句话离不开书本。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卢隐问道
“不知道。”那女子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愁容, “也许再去石头山看看,兴许能找出点儿线索,能帮我想起点儿什么。”
“都一个多月了,线索什么的估计难找,当务之急还是先吃些东西。”
那女子举起布包,“有这个就行了。”
“光吃这个怎么能行!”卢隐起急,“好歹你也打些野兔什么的。”
“我、我不会。”那女子惭愧地低下头去。
“这个书上没教?”卢隐戏谑道。
“是我不想学,太暴力......”她小声嘀咕道。
“......”卢隐哭笑不得,不过这个理由倒像是她的风格,“算了算了,你连盐都没有,打了野味也不好吃。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城里吃东西。”卢隐不容她辩驳,扶她站起身来。
“能走么?”卢隐看她弱不禁风的样子,十分担心她走到半路上再次晕倒。
她点点头,一瘸一拐地走着。
“脚怎么了?”卢隐问道。
“醒来的时候刚下过大雨,走到林子这边全是泥,不小心滑倒了。”
“就这么一直过了三十多天?”卢隐惊问。
“不然怎么办。”那女子耸肩,一脸理所当然。
“女侠,受我一拜!”卢隐真心服了。
“书上说,天无绝人之路,这不是便让我遇上了恩公?”那女子一贯冰冷的脸上难得浮现出笑容,虽然在卢隐看来,挺呆的。
卢隐转过身,背冲着她扎了个马步,“上来吧。”
“做什么?”她不解地问道。
“我背你啊,就照你这速度,天黑了也进不了京城。”卢隐说道。
“这、不好吧。书上有云,男女授受不亲。”那女子尴尬地说。
“你想气死我啊?!书上不是还说,穷则变,变则通,现在是非常时期,要懂得权宜之计!要变通!”卢隐头痛啊,这年头,想做个好事怎么就这么难啊。
“哦,那好吧。”那女子想了想,跳上了卢隐的背。
“恩公的大恩大德,永生难忘,我日后定当报答。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又来了,车轱辘话没完没了,卢隐没好气地答道,“叫我卢隐吧。”
“原来是卢恩公。”
卢隐背着她一路施展轻功在林中穿梭,竟觉得她几乎没什么重量,心想看来是饿惨了,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声音也柔和许多,问道,“那你叫什么啊?”
那女子想了半晌,闷声道,“我不记得了。”
卢隐脚下一滞,安慰她道,“没关系,你是饿的,吃饱了饭应该就能想起来了。”
“不是,我脑海里只有小六这个名字,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不过恩公可以先叫着。”
“哦,小六啊。”
我也是小六呢,卢隐心想,脚下生风,朝着京城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