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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燕归来 ...

  •   蓝得特殊诡异魅惑的沃尔沃车窗外,地上一堆未燃尽的烟蒂。透过像中毒致深的人的血液般压抑的暗红色的车窗,那个充斥着尖笑和不羁的口哨声的幽暗酒吧门外,一个瘦削的浓妆女人左手拎着与那身几乎不是它尺寸的亮蓝色低胸迷你裙极不相称的墨绿色手提包,与地面几乎成一定角度的斜倚着发着勾人心魂的淡紫色的路灯,要吐出心肺似的强烈干呕着。也许她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等待着什么。濯君看看手腕上指针早已不耐烦地过了十二点的手表,冷峻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犀利的眼睛却盛了满满的悲伤。
      沃尔沃停在烟姬前,烟姬并没有抬眼,只是那样倚着,倔强而孤寂。沃尔沃就那样停着,固执而淡漠,就这样僵着。突然一声刺耳的鸣笛声划破了这沉寂,烟姬叹气,打开车门,坐在一直盯着前方并不看她的濯君身旁。车,消失在路灯笼罩下的稀稀疏疏的薄雾中。
      烟姬很随意地把包扔在慵懒的沙发上,这间房子很淡雅,布置得如同出自一个细腻的女主人之手,干净而不失大方,温馨中夹杂着少妇般的落寞。双人床上半旧不新的紫红色丝制睡裙静静的躺着,又被轻轻拉走。这一刻,它似乎期盼了很久,但发生时却出奇的自然,这个原本清冷的房间,因为浴室里骤然响起的水声而显得张皇失措,而后是弥漫了整个屋子的暧昧的气息。濯君左手玩世不恭插在裤兜里,右手拎起那个绿的夸张的手提包,不知道是看手提包还是在思索什么,那双沉郁的眼睛越来越模糊......
      被湛蓝的天覆盖的绿茵跑道上,一个跑步的女孩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是因为那骇人的煞白,也不是由于已经跑了十五圈的孱弱女子,而是那顶绿得张扬而寂寞的运动帽。开始有不少人驻足,不乏尖酸的女音:“她又想做什么?”“被戴了绿帽子招摇呗!”“哈哈,对哦!”渐渐地,嘲笑够了的女生们一部分自讨没趣的散去,一部分留下来,也许心里也涌起了那封藏已久的同情。“何苦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她平时可不怎么运动的”话语明显不及先时那般刻薄。一脸波澜不惊的濯君也在人群中,那扎眼的绿似乎深深刺痛了他的某根神经,濯君瞳仁里不羁而孤寂的烟姬像把利刃那么深那么狠地刺着他的心,可她浑然不知,而他无怨无悔......
      从浴室中走出来的烟姬还带着一袭浴室的雾气,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在紫红色睡衣的映衬下愈发凄惨,没揉干的头发散在瘦削的肩上,水顺着发丝从发尖滑落在她异常突出的锁骨上,不加修饰的脸庞像出水芙蓉般娇嫩,却少了一分牡丹的明媚,多的是刺梅的冷寂。她顺手拿起茶几上那杯已冲好的杭白菊,微呷一口,端着走过侧对着她但并不看她的濯君身边,旁若无人。
      被拔去秒针的石英表在墙上沉默的走着,三点二十七分,烟姬翻个身子,沙发上倚着的濯君即使微闭着眼也感觉到了悉悉簌簌的被子与床帏的滑动声,捡起落在地上的被子,轻轻盖在那个还留着泪痕的女人身上,端来杯温牛奶,轻轻放在床头,抚抚她凌乱的长发,走回沙发,默默地,悲怆如走在无形的刀刃上的小美人鱼,痛彻心扉。
      衣柜里都是同一个尺码的衣服,她随手拿了一件油绿的套装,头发用一个粗糙的银夹简单挽起,这身套装使她看上去干练利落,淡紫色眼影恰到好处的掩盖了她浓重的黑眼圈,抹层唇油的嘴唇也不再干燥的让人心慌。女人白也有好处,化装不用打粉底,她一向很简约地对待工作的装束。沃尔沃和它的主人在楼下安静地等着,漫不经心。车,最后停在这座城市数一数二的写字楼前,他不像是个绅士,停车后仍目视前方,像是搭载的是顺路的陌生人。停车,送人,离去,是那么正常,插任何步骤都是多余。
      走下车的烟姬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幽幽地轻叹一声:“路上注意安全。”没等他回应,他也没有回应,烟姬像是完成了任务似地转身走回写字楼。仍旧是只是前方的一脸漠然,可只有濯君自己清楚,内心多么按捺不住悸动,那句平淡得像陌生人之间尴尬的生疏的话,在这个俊朗而冰冷的男人心里激起了涟漪,这个他守护了7年的坚冰般冷傲的女人第一次说出表示关切的话,尽管听上去那么僵硬,但他知道不是做作,烟姬冷,但个性直截了当。
      办公楼层烟姬的到来,给夏日里的繁忙与焦头烂额带来一种说不清的逼人的寒气。一个呆望着烟姬走路的女孩不知被谁忘了抽回去的转椅绊了一下,斜倒在桌上,丝袜很不凑巧的被轻勾开,这个小女孩满脸尴尬与惊慌,这样好去规章的忙乱和破袜的形象在这个以严谨著称的写字楼里是不允许的。烟姬走过去,从包里递出一包什么东西给拿给女孩,女孩受宠若惊般地忙不迭地站起来,支支吾吾地:“谢,谢谢烟姐。”烟姬略勾起的嘴角和稍显弧度的眼睛代表着她淡到唯以让人看出的微笑。女孩拿着烟姬递过的丝袜,仓皇地从人们的视线消失。
      烟姬也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丝毫不介意周围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和女人们低低的议论“上班怎么带丝袜?”“她的行为不能以常理判断。”“别乱说,凭心而论,他做过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总遭我们议论。”“也不是,只是觉得她很怪。”“沃尔沃帅男怎么会比不上那个穷作家?”“就是,他还那么践踏烟姐的自尊。”美丽的女人遭人非议,人尽皆知。可是市井之徒的言论出现在这座写字楼里是最不应该,原来,褪去光鲜的外表下的人心,都是一样的粗俗不堪,香艳的妙闻,他人的流言,总是恰到好处地吊着被生活压迫到崩溃边缘的人的胃口。
      WTB公司高层会议室窗前,一个独自享受宁静的背影在会议大厅里那么突兀,遣散了什么事都要过问他的下属,濯君静静地站在窗前,耳边回荡着烟姬空灵淡漠的叮咛:“路上注意安全。”这个让他捉摸不透的女人呵;大学时代,晚会舞台上那个唱起《The Day You Went Away》时毫不掩饰平淡地落下两行被伤害后的清泪的弱女子;那个在与他们公司的谈判桌上沉默少语,但仅说的几句话中句句言辞犀利切中要害令WTB公司专业谈判师几番语塞的女人;那个在深夜里会失眠,转天醒来和着泪水与清水洗完脸后一脸风平浪静的女人;那个穿着暴露,在酒吧里喝到醉倒在陌生人怀里被濯君领回家却什么都不畏惧的女人。
      “哥——”不知什么时候,冬毅已经站在他身边,递上来的照片,每一张都写满了一个笑容抽搐的男人和一个艳俗得珠光宝气的女人的暧昧。“他们已经走到尽头了,去救她,这也是我想做而做不到的。”冬毅定定地望着这个在下属心中神一般的副总,自总裁莫名因病暂退以来,这个年轻桀骜的副总做任何事都没让公司的人失望过。他成熟稳重年轻有创意,唯一不足的就是冷脸,英气逼人的脸上因缺乏笑容而更有威慑力。“你还爱着她?”沉静清晰的吐字回荡在整个大厅。冬毅笑笑:“正如你还爱她。”濯君盯着这个,仿佛在昨天还战战兢兢做事,唯唯诺诺说话的小男生突然变得和自己几乎一边高,而且直视着自己,目光中不再有一丝畏惧的男人,想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有人在敲沃尔沃的车窗,濯君懒洋洋一抬眼,凭直觉感觉到是个好事的女人,面无表情地摇下车窗,这个女人因为激动说话有些结结巴巴:“她,烟姬早回去了,好像有些不舒服的样子。”濯君并不看她,冷冷道:“嗯。”沃尔沃越走越远,他的心越来越冷:“我算什么,甚至在她眼里,连她的朋友都不是。”濯君冷冷的脸因为痛苦自嘲而微微抽搐。
      这个古色古香的小巷,流溢着明清时代江南特有的沉静和幽远。濯君迈进一个香气诱人的古院,院中的房屋的陈旧并不影响视觉,爬山虎恰到好处地遮盖了墙壁的落寞,淡紫色的薰衣草静静躺在院子的花池里,各家门前整洁大方,院中的小孩无忧无虑地嬉戏,谁家炊烟,何处笙箫,这个不大的院落恬淡而温馨,濯君置身其中,却漠然地如同局外人熟视无睹,天真烂漫平和安详丝毫感染不了他的寂寞。那秀女楼上紧闭的门,像一堵墙,隔开了他和她:“走了,走了,没有回来,好多天啦!”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到濯君耳朵,他收回紧盯着秀女楼的忧郁的目光,看向身边的这个老人,“谢谢您.”老人拄着与他一样苍老的藤杖,看着这个每晚都会站在院中,望着那楼上一抹蓝紫的光,直到它几近凌晨时的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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