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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伊人杳杳 ...

  •   回到京城已是五月初,一拨子人索性直接住进了畅春园。
      五月,是阳光最最和煦的时候,心情也就跟着放松。
      对身上这些罗罗嗦嗦的古装,初来乍到时的好奇心早磨完了,如今就想着变法子。着莲儿去搜了些为过冬储备着的炭回来,寻了纸开始自己画图。要轻柔的面料,飘逸的袖笼,略微收起的腰身,怎么舒服怎么漂亮怎么来。反正最后成稿的美女图活脱脱就是集唐、清和现代为一体。莲儿看着图啧啧咋叹。我让她把图拿去,找师傅照着做。说顺便也可以给她做一件,让莽古泰也惊艳一下。
      自打再见到莽古泰,他就是一个劲地自责,说得我耳朵根都快起茧子了。我只能把莲儿挡在面前,他一见莲儿,偏又成了个闷葫芦。我要作主把莲儿许了他,他们两人又都一个劲地摆手。说急了,就是一句:反正两人都在我身边,结不结婚一个样。我差点没被气晕了,很奇怪地看着莽古泰,难道他就没那什么什么的需要?想到自己当初对胤禩,怎么着都好像有点霸王硬上弓的味道,不觉红上双颊。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人在春天无聊的时候都会想放纸鸢,至少我是这样的。这天,让祥福他们几个小太监给我扎了个大大的孔雀纸鸢,拿着它就出宫去找慧兰。自打离京去江南,快半年过去了,我都没时间去见她。想着今天一定要痛痛快快地乐上一番。
      门拍了许久都没人来应,我开始不安起来。就算慧兰不在,看门的长泰没理由也不在啊。不会出什么事吧?!
      回头招呼远处站立着的莽古泰,他跑上来,直接就拿脚把门给踹了开来。奔进屋子,里里外外空无一人。落满杨絮飞花的庭院、没有一丝烟火的冷灶、房间里更是空空如也,桌上已经积起了灰尘……。入目所见的一切都在告诉我,这里已经人去楼空。慧兰走了,走得干干净净,就好像从来都不曾来过。
      我开始害怕,人克制不住地开始发抖。莽古泰过来扶住我,我一把拉住他:“快,去十四阿哥府里。”
      马车上,我抖得快不行了。我知道慧兰的性子,她决不会住进十四府里。我不清楚她和十四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南巡的一路上,十四和思佳的亲密、在船上,当我问他一静一动到底会不会取舍时,他的欲言又止、还有慧兰的那句话:情何以堪,情何以堪……一幕一幕纷至沓来。想到越多,我就越是害怕。慧兰会不会出事?她会不会想不开?以前看过的那些什么红颜知己,什么青楼奇女子的烈性行为,一下子全都窜进脑子里。我把头埋在掌心,不停地祈祷:千万别有事,求求你,慧兰,千万别出事。

      思佳对我的突然到访大为欣喜,从内堂跑着出来迎我,阳光和汗水同时滴洒在她莹亮的面庞和鼻尖上,熠熠生辉。我有点恍惚,心里到底是有些期盼那个跑出来的人会是慧兰的。而思佳,想着她可能也是这样跑着扑进十四怀里的,而这个角色原该是慧兰的啊!我看着她忽然就有点没道理地恨起来。
      “欣然,你怎么会来?太棒了,我们一起去放纸鸢吧。”思佳拉着我的手叫着。
      “纸鸢?”我回过神来,自己的纸鸢已经不知道遗落在了哪里:“思佳,十四呢,他在不在?”
      “爷去园子了,没回呢?”
      我环顾四周,迟疑地问:“那这段日子,他有没有带回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明知希望不大,可我还是不死心地问。
      “人?没有啊?前天倒是带了串手珠给我,你看。”她皓腕轻抬,一串粉色的琉璃珠子射得我眼迷。
      “欣然,你丢了什么吗?”思佳满面狐疑,好奇地问我。
      我有丝怔仲地望着她。是的,我丢了一个人,丢了一种信念。还记得十四牵着慧兰的手,目光濯濯地站在我和十三面前,那交握的双手,满眼的欣赏,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折射在了眼前这串珠子里。如果连那样的感情都会被喜新厌旧的话,还有什么是值得期待的,还有什么是美好的呢?

      回到园子里,我提着裙摆一路向康熙的议事厅堂澹宁居跑去。我只想揪住十四,问个究竟。那个看门的长泰夫妇也不知所踪,怎么说他们都是他十四爷的奴才,所以我相信他一定知道,只是瞒着我而已。
      离澹宁居4、5百米的地方,一群人远远走来。我在原地立定,弯着腰大喘气。天,这一路跑来,都快赶上万米长跑了,我半条命就差没搭在上面。迎面而来的人显然也发现了我,胤禩加快脚步走来,手搭在我背上帮我顺气:“怎么回事这是?你跑什么呀?”
      我没搭理他,一边喘气,一边抬手指向齐刷刷站在我面前的一群阿哥。难道今天是赶上康熙巡视了,这班儿子们竟是来得这样齐!顾不得他们眼里的一个个问号,我拉起十四就走,临了撂下句话:“我跟他的事,你们谁都别跟来。”

      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人,我拉着十四直接转到了丁香堤上。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站定后还没等我发问,十四先就自行开了口。
      我一时被他的话懵住了,看着他站在堤岸旁的背影,竟是有着丝落寞。
      杨柳低垂,丁香花开。絮絮飞舞的杨花很快沾上了十四的发辫,一朵,两朵……。想到了第一次去十四的小院时那铺满落叶的庭径,当时曾对十三说:“叶落知秋,只是踩在脚下的是另一种寂寞。”可为何现在,花满枝头,明明该是最温馨最浪漫的季节里,掩不住的落寞却透骨而出。
      原还想着痛骂十四一顿,看他那模样我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南巡回来,她就已经不在了。长泰夫妇说她是在晚间悄悄走的,谁都没有注意到。”十四背对着我,淡淡说道。
      “回来快一个月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去找过她吗?哪里都没有吗?”我一叠声地问。
      十四不语。
      我冲上去,拉住十四的衣袖:“她有没有留下什么只字片语?有没有什么交代啊?你到是说话啊,想急死我啊!”
      “有。”他的目光悠远,缓缓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完了?”
      “完了,只有一张纸,就这一段话。”
      看着他一副面无表情样子,我真想一巴掌抡上去。
      “十四,你太过分了。你一点都不急的吗?你们究竟怎么回事?”我终于憋不住地大嚷:“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慧兰当初可是你死乞白赖地要回去的,为何现在不闻不问了呢?难道你真的是喜新厌旧?见一个爱一个?”
      十四回过头来,他的神情仿佛是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话,慢慢将眼光投到我身上,那里是一片惨淡,怒气一点点积聚:“问我,哈哈,你来问我?”他的眼里满是碎碎裂裂的伤痕,:“你为什么不先问问你们女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可以不管不顾地抛下八哥,他却义无反顾地跟你跳下悬崖。而我呢,我掏心掏肺地付出,可是慧兰的心呢?呵,悠悠我心,悠悠我思,你知道她的心和她的思是对谁吗?”
      “除了你,还有谁?”我有点莫名其妙,他到底想说什么?
      十四奇怪地看着我,一阵冷笑:“欣然,你真的是傻!我劝你现在走过去,问问老十三,甚至直接去问四哥,可能更清楚点。”
      我整个傻了,他的意思是慧兰的心里另有所属,那个人是十三,或者说是胤禛。这怎么可能?脑子里轰地跳出十三的嫡福晋琳若,为什么我每次看到她都觉得象是看到了慧兰?难道,难道那是十三找的影子?难道慧兰和十三?

      回过神来,十四早已远去。我一个人不知道在堤前到底呆了多长时间,才浑浑噩噩地往回走。先前冲来找十四的那股子气早就荡然无存,我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去找十三求证?那样美好的一段感情竟然有瑕疵?情何以堪,情何以堪?慧兰,你的情究竟为谁不堪?

      胤禩和十三等在路边上,见我过来,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拉我:“怎么回事?十四满脸铁青地走了,你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我攀住胤禩的手。他面色一变:“欣然,你没事吧?手怎么这么冷?”
      我什么都不说,只是死死地拉住他。象落水的人抓住一块浮萍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我能够相信的是不是只有他了?
      胤禩反手握住我,掌心里传来汩汩热流。眼里回应我的是一片坚毅。我好害怕,怕这样的眼睛有一天也会被冷酷替代,怕这样的清澈也会被灰色眯蒙。痴然凝视,心里百感交集。
      十三看看我们,转身要走。我叫住他,这个答案我总有一天要知道。
      “十三,陪我去一个地方行吗?”
      十三犹疑地望向胤禩,无可无不可。
      我回头对胤禩交代改天会向他解释。

      马车再次回到了慧兰的那个小院。只是欢迎我的只有门‘吱哑’的声音,刺耳又惊心。我带去的那只孔雀型的大纸鸢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线轱辘轴远远地滚在一边,线抽了一地。
      十三惊疑地看着满院的萧条:“怎么了,慧兰呢?这满屋的人都去哪了?十四收了她了?”
      我走到一边拣起线轱辘,慢慢开始绕线。
      十三急了,冲过来:“慧兰人呢”
      “走了、不见了、失踪了。”我冷冷回道,视线紧锁在他面上。
      十三面色惨白:“什么意思,你是说她又一个人走了?十四那个混小子究竟做了什么?我去找他。”
      “十三”我叫住他,只感到心乏到了极点,隐隐明白十四说的有可能是真的。我矮身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瞪着十三:“什么叫又一个人走了?你和慧兰到底什么关系?十四让我来问你,甚至可以去问四阿哥。告诉我,你们究竟瞒了我什么?”

      十三一愣,呆了片刻,长叹一声。过来坐在我身边缓缓答道:“我和慧兰其实是从小相识的,不过我也是直到年前刚和她相认的。”
      “从小?”我糊涂了,难道还是青梅竹马?
      十三拍拍双手,拍落孔雀纸鸢上的灰尘,出神的看着,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四哥很早便娶了亲,开府立衙,我小时侯便常去四哥府里玩。慧兰当时是昏在四哥府门口,被四嫂救进来的一个小丫头。无亲无故的,因着年龄小,也没派什么差使。我每次去,她都会跑来伺候着,其实就是一个玩伴。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突然就不见了,就象现在一样,凭空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不曾出现过。我去问过四嫂,后来四哥把我叫去训了一顿。说是一个阿哥满府地问个丫头的下落,不成体统?时间久了,我也就忘了。直到十四要了慧兰,我都没有认出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小丫头。”
      我把头靠在膝盖上,偏转过去看着他,静静听着。“她怎么会进了第一楼,这么多年来她是怎么过的啊?”
      十三摇摇头,继续道:“一年前,也就是我娶亲之前,她送来了一件亲手做的斗篷,白色的雪缎面上绣着怒放的红梅。斗篷的内侧缝了个贴身的口袋。这个主意还是小时候她替我想的。从没人在斗篷里缝袋子的,可我从小贪玩,总有许多石子啊,弹弓的没地儿放,袖笼里塞满了,她就想起以后可以在斗篷里缝个袋子。没想到她真的照做了,值此我才想起她。”
      斗篷,红梅……?我依稀想起那一年,十三在我面前提起四阿哥,我回身时慧兰就是提着这样一件斗篷无声无息地站在背后瞅着我。只记得雪映梅花,原来她是在看故人!
      “我也问过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她只说那是她的命。”
      “那你们……?”
      “我们只是朋友。就算曾经有过什么,那也仅是孩时的两小无猜而已。”十三坦然地看我:“以你对慧兰之知,你认为她会是一个虚情假意的人吗?十四那小子准是误会了。慧兰又是一个要强的人。可怜她一个女孩儿家,又不知会落向何方?”
      “命?这会和四阿哥有什么关系吗?”我试探地问。如果这也会是胤禛早就放好的一步棋子的话,这个人想得可是真够远的。青楼,一个是非最多的地方,却又何尝不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呢?
      十三面部一僵,嘴角抽了抽,沉默了片刻才抬头深深看我:“欣然,四哥在你眼里就这么可怕?”
      我无语。对着十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是他最最敬爱的皇兄啊!可是现在讨论这些有什么意义?人已杳,心难寄!
      我指指十三手里的纸鸢:“原就是带了来找慧兰放的,不如你替我把它放飞吧。希望它能够飞到慧兰看的见的地方。”

      纸鸢升到最高空的时候,十三扯断了手中的线。
      我头仰得老高,看着它慢慢飞远。
      想起孔雀东南飞里的句子: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只不知这只南飞的孔雀纸鸢可否能带去我们的思念。
      十四,他应是想着慧兰的吧。希望总有一天他能够明了慧兰的心。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十三的手里依然紧握着断线,深邃的眼里带着对往昔美好时光的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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