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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心有千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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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还是谨慎的,这古时的规矩毕竟和现代不同,牌比现在的少,花色也不尽相同,还有那什么一番两番的算法,德妃念叨起来一串串的,象是在念诗,我被搞得糊里糊涂。
可是万变不离其宗,大的宗旨还是一样的。渐渐地,我开始搞明白规矩,开始知道什么样的牌在这里是最大的。至于那些番数怎么算,我根本不去理会。因为背后有胤禛这个铁算盘,从来不知道他算数字可以这样快,从他搞清了那一大堆番数问题后,赢筹子输筹子就都成了他的事,连先前被□□多算的筹子他都替我要了回来。
□□讪讪道:“四哥,您也太会算了吧。欣然都不急,你急什么丫?”
“她当然不急,输了可是全算我的。”胤禛一本正经道。
这一说,众人全都开始偷笑。
德妃笑道:“十四啊,你也给额娘把把关。别到时老四为了欣然,把咱们的给多算了。”
十四冷冷地晃了我们一眼:“我哪算得过四哥啊!他可是出了名的精细。”
我偷偷瞟向胤禩,只见他侧首仔细看着□□的牌,连眼皮子也没抬,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他的右手却始终紧捏着垂在腰间的玉佩,紧得让我觉得他要是会一阳指什么的武功,那玉佩一定早已化作粉末,粉身碎骨了。
“想什么呢,还不快摸牌。紧着我的银子。”胤禛在背后推我。
我一惊收回视线,垂下头,逼自己全副心神琢磨这些牌。什么时候我成了帮他打工的了,简直莫名其妙。
我只捡那种最大的牌做,骨子里的赌性开始慢慢渗出来,赢就要赢大钱。我还真的是敢下手,手风也越来越顺,一把一把,开始扭亏为赢。然后,逐渐成为最大的赢家。
德妃和良妃都直呼怎么就这样上了贼船,再下去,得去找皇上要体己银子了。
□□却娇笑道:“四哥,这输了是算你的,赢了是算谁的啊?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分的啊?”
胤禛掂了掂手中权充筹子的围棋子并不答理。琳若和思佳已经捂着手帕在那里掩口而笑。十四冷眼旁观不发一语。十三在我和胤禛间眼波移动。而我只有一个冲动,就是抄起所有的棋子向对面撒去。
只是,那只能是想想而已,风度我还是要的。输吧,我在心里诅咒,输死你。
我去摸牌,是张条子,手一摊,糊了。最大的,清一色。
三人懊丧的推牌,胤禛在算番数。
“错了吧,那阵牌是一二二,不是一二三。欣然,你看错牌了吧。”胤禩突然开口道。
“呀!真是。欣然,你替四哥赢钱赢糊涂了吧。得受罚啊。”□□叫道。
我不可置信,这算什么?妇唱夫随,□□的嘴已经够烦了,他帮她,他竟然帮她对我……。
我去看胤禩,黑瞳里交织着复杂难懂的情绪,似一张网布满暗结。视线一触他便滑开,起身去端茶盏。
我盯着他的背影,银牙暗咬:“是欣然看错了。还是八嫂好,有八哥替您看着牌。哪象四哥,只是惦记着我别输了他的银子。”
“咳咳。”胤禛在边上装模作样地咳嗽。周围一片暧昧的笑声。
胤禩手中的茶盏一抖,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溅出,泼在他的手上。我看着,心也跟着一抖。他回过身,视线缓缓掠过我,罩在了胤禛身上。
“四哥,罚钱啊。”
众人一愣,连□□都狐疑地去看胤禩,他还真认了真了。
我探手就到胤禛手里去抓筹子,指甲几乎抠破胤禛的掌心。他摁住我的手:“我来,我来。是该罚,还是八弟眼尖。欣然,你可认真点,别坏了我名声。”胤禛站起来,把该罚的筹子送到她们面前。
“四哥,这罚可是要双倍的。”胤禩紧盯着胤禛,笑眯眯地道。
“呵呵,没事。只要欣然敢赔,我就敢罚。”胤禛回看着胤禩。
一船舱的人都坐着,只有这两人,一个端着茶盏,一个捧着筹码,隔桌而立。满面含笑,冷眼相望。
明明自己在他们的视线辐射之外,可是偏偏感觉自己就象胤禛拿在手里的针线,一针针地穿透着胤禩眼里的网,打下一个个的纠结。
今天的胤禛透着邪门,简直就是心甘情愿地往别人的套子里钻,搭好戏台子请人看。这和平时的他根本就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两年来,他并没有特别对我假以辞色,就算我在康熙面前夸他,他也没有特别对我示过好。我满意于这样的距离,让我舒服,也不觉得愧疚,反正我本来就不是真心想捧他。可是,这一次的南巡,他就好像变了个人。他会在康熙面前拥我入怀,现在又在自己额娘面前公然偏在我这边,在众人面前上演这场乱码戏。他想干嘛?
我探究地看着他,却正撞上他从胤禩那里收回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温度,无波无痕。
“还不快看牌,我可是银两有限。”胤禛叫道。
我朝天翻白眼。
“福晋,你也仔细着点,等着收银子吧。”胤禩接道。
猛然转头,只觉得心被狠狠地戳了一下。福晋,哈,福晋……
我狠命开始洗牌,玉镯撞在桌上叮叮当当,索性撸下塞在胤禛手里:“诺,万一输完了,就把它抵给八哥吧。”
不去看胤禩的表情,我已经感到了兜头罩下的冰寒,心里隐隐作痛,同时却又夹杂着报复的快感。
充分调动起当年大杀四方的牌技,矛头直指天门。不吃德妃的牌,尽力给良妃喂牌,看看牌小差不多了,我就放充。哄得两个娘娘乐呵呵地。自己还是一味地做大牌,能收□□的钱一把都不会放过。
几圈下来,□□成了最大的输家。良妃道乏了,把她赢的筹子都推给了□□。这样一来,德妃也不好意思再算。于是,众人把筹子一扔,围坐一边开始品茗闲聊。
我拿着胤禛递还我给的玉镯,一个人出了船舱,跑到船头吹风。
甲板上,胤禩跟了出来。
他直走到我面前,一言不发,拉起我的手,拿过玉镯,就要往我手腕上套。我本能地缩着手,他就紧捏着不放,脸色铁青。
“痛…”我低呼。
他狠狠地看着我:“你拿下来的时候,知道我的痛吗?”
那眼神,就象一头受伤的狮子,挣扎压抑着,无处怒吼。
我们两个人,就好象走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无法躲藏,无处转身。
第一晚,我也曾站在这里,遥遥看着他的船灯光暗灭。那一刻,心骤然降到谷底,才明白自己是那么在乎。以前可以不去看不去想,现在却无法不去面对。才深切明白了慧兰的那句“情何以堪”。
而今天,胤禛同样给了他莫大的刺激,于是,我们只能互相伤害。好像只有痛了,才能证明彼此在对方心里的位置。
是夜,船泊在了天津卫码头。
一行人弃船登岸,码头上仍有工人在搬卸着货物,“吭呦,吭呦”的吆喝声不断。
天津素有九河下梢之称,海河、南运河、北运河等众多河流均在天津交汇。早在公元三世纪以前,海河作为天然河流,就成为中国北方人民的水运通道。隋炀帝下令开凿了全长1400多公里的大运河,沟通了海河与黄河、淮河、长江等水系的联系,奠定了天津四通八达、航运枢纽的地位,为天津的发展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永乐年间,天津建卫筑城,各方面都有了较快的发展,特别是粮、盐两个经济支柱更为显著。南方的物资都需经天津转运,漕粮的转输更带动了天津的运输业和商业的发展,在海河、南运河、北运河三河交汇的三岔河口逐渐形成了许多商业区,货栈、钱庄、会馆等行业应运而生,集市贸易也随即兴旺。
康熙使了个眼色,张廷玉便走向了码头搬货的工人,开始随意打听起货物,工钱等等行情。
我们则继续向前行。
码头多是龙蛇混杂之地,却也是消息的集中场所。想要打听个子丑寅卯,来这里准没错。
靠近码头的津门街上,红灯笼高挂,人声鼎沸。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古时,夜好像永远比白天来得迷人,来得慵懒。
小酒馆里是品酒小酌的市井小民,或是吆三喝四的码头苦力,还有那些走单帮挑货的小商小贩。
远远传来的是赌坊里买定离手的喝声。刚赚了些小钱的苦力或是远来的客商们掂掂自己的银子,手痒的撩开帘布就钻了进去。皮痒的,嘿嘿,直接转投隔壁,浓妆艳抹的莺莺燕燕们正甩着帕子招呼着,粉拳呼呼地打在身上,酥在骨子里。
康熙悠闲地晃着,各个小摊前都会站上一会儿。拿起个鼻烟壶,举起个扇子,随便问着价,笑眯眯地看着他一手缔造的盛世康泰。
他在这儿享受着他的骄傲,可苦了跟在他身后的侍卫,一步不敢远离。胤禛和大阿哥也是一左一右,恭恭敬敬地陪着。可叹那两个娘娘,特别是德妃,何曾走过这样的夜路,挤过这种闹市,却又不敢喊累。
我拉在最后,慢慢地磨蹭着。看着前面的思佳象只小蝴蝶一样,充满着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左转转右转转。十四只能任由她拉着,一脸的无奈又似带着纵容。琳若乖巧地走在十三身边,十三偶尔会抬手指着什么给她看,她会额首相附,眼里闪着崇拜的光彩。在我瞥见这种光彩的刹那,我否定了曾把她和慧兰重叠的想法。慧兰的眼里不会有崇拜,慧兰的身上透着出淤泥而不染的冰清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坚持。我只能说她是风尘中的奇女子,她的光华不知十四到底发掘了多少?
一路低着头闷想,也不看路。直到后面有人一左一右拖住我,才发现再不停步,整个都要撞康熙身上去了。
“这丫头,想什么呢?尽走神。”康熙斥到。
“我…我想吃的呢。”我干笑两声,随口答道,“饿了。”
回头看拉住我的人,左边的是莽古泰,右边的是…胤禩。
“那就这间吧,阿玛。好像京城也有一间分号,儿子尝过,还不错的。”大阿哥在一边说道:“她们也都走不动了。”
“恩,那就这里吧。” 康熙指着招牌道,“‘临渊阁’,好名字。”
我一惊退步,整个脚踏在了莽古泰的脚面上,莲儿脱口呼出:“疼不疼啊?”
我没功夫去看莲儿晒白的脸,匆匆扭头去找胤禩,天哪,“临渊阁”,我连抬脚的力气都没了。
胤禩冲我微微摇头,手悄悄握上我的,紧了紧,从我身边走过。
众人都已进入店里,我硬着头皮最后一个踏入。想不通怎么一眨眼间这“临渊阁”就遍地开花了,在心里祈祷千万只是重名的就好。
店堂里,掌柜的正说人太多,实在找不到容得下两张大桌子的雅间了。大阿哥正叉腰,准备摆出他的皇子威仪赶人。掌柜的一瞥看见了我,稍一作愣,立马舌灿莲花,脑袋一拍:“小的该死,这脑袋不长记性。几位大爷,小店还有两间可以打通的雅间,正好能放上两桌。”
大阿哥抬手挥道:“刚才怎的不说?”
掌柜一边引着大家上楼,一边陪笑道:“大爷不知,边上那间雅间是给一贵人长期留着的。今儿天晚了,也不会来了吧。”掌柜边说边瞄了我一眼。
差点一脚踩空楼梯,后面的胤禩稳稳扶住了我:“别自己先乱了,看着点。”他在我耳边轻说。
做了个深呼吸,不就是一间屋嘛,有什么了不起?我到底心虚个什么?说到死就是怕扯出私下江南那一段,可是做也做了,我并没有后悔丫,大不了抗出老和尚,康熙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吧!镇定了下自己,举步跨入。
原本两间屋中间的折门被收了起来,两间雅室有着不同的风味。里面一间更精致一点,布置和京城那间如出一辙。精致的瓷瓶里插着蓝色的小花,淡雅怡人。墙上不出意外的挂着副画,只是画的内容却和京城那副不同。
画里的女孩独自坐在小亭中,抬手抚琴,顾盼生辉,巧笑嫣然,仿佛整个世界都醉在她眼里。边上一行蝇头小楷:“忆笑颜,明月犹在,彩云当归。”
“这画里的女子象一个人。”思佳突然开口,歪着脖子冥想。
“是有点面熟啊!”众人纷纷猜测。
“欣然,朕看着象你。”康熙笑着说。
我木然看着画幅,象我,我知道。只是我什么时候这样笑过了?
我冲着康熙扮鬼脸:“皇上,我有这么美吗?”
康熙拉过我,顾意上下左右打量着,最后摇了摇头:“瞧仔细了,是不怎么象。”
我扁着嘴,大叹口气。
“依朕看,你比那画中人强多了!”
我干咳了两声,一副受宠若惊之状,羞羞怯怯地做了个万福。
胤禛的眼光在我脸上打转,我泰然回视,莞尔一笑。
掌柜的请众人落座,小二斟上茶水。
十三向掌柜的打听京城的“临渊阁”是否是这里的分号?掌柜的说“临渊阁”目前共有三家,天津这家是总号,两家分号分别在金陵和京城。
“这么说,我们去金陵还能再光顾一次贵号。”
“就是,那今天可要做些拿手的出来,才能引我们再次光顾啊!”
……
人声中,我捧着茶盏,遥遥望向胤禩。他也正向我望来,视线相触,甘苦自知。
再次坐在“临渊阁”,竟是隔着这么一大群人。触景生情,终于想起自己也曾那样笑过,那是将自己交付于他的那晚,因为那样的绽放,只曾为他。
小二陆陆续续将小菜奉上,张廷玉也已回到席间。
温热的茶水缓缓润过心田。不再看他,慢慢将心思沉淀。再多的伤害,也无法把感情消弭,纠结的情缘注定纠缠一世。是谁说过: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无暇他顾,打起精神开始听张廷玉细说他打听来的天津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