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惹春风》叶层层

9、分别

　　一夜都没等来阿鹏，或许他还不知道我们即将要小别。早上起来，阿爸身边的小厮来告诉我，说从今天起我可以不用起上课了，准备准备，二月初一正式起程进京。
　　央阿兰去帮我叫阿鹏，说我要出府。独自在后院等人，初春时节，乍暖还寒，我双手抱肩，想着分别在既，满心伤感。
　　“怎不多穿点，早春很凉”阿鹏体贴入微的想要脱自己的衣服给我披。
　　“不用了，让人瞧见了还不多些事，我不冷”我阻止他。
　　“我们……出去走走好吗？”我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和他说这件事，虽说阿鹏是堂堂八尺男儿，但是却像个小孩似的离不开我，他自己曾经说过有我在他身边的日子他才感觉到自己是活的，没有我生活就没有了目标。
　　“好！”干脆的回答，走上前打开门，我们从后门出去了。
　　因为我们都还没用早餐，我买了两碗稀豆粉，不敢坐在大街上吃，怕被好事者看到，堂堂木四小姐在路边上毫无形象的吃东西，传到木土司耳朵里我又要被训斥一顿。和老板说要带走，只见老板用两张大大的芭蕉叶折成两个碗的形状，把稀豆粉倒进去，居然一滴都不会漏，古代劳动人民具有超前的环保意识，又各放了一把类似小勺的竹片在碗里，递给我。付了银子，我一手端着一碗，跟着阿鹏到了旁边一条无人经过的小溪边坐下。
　　“喏，这碗给你的”，顺手递了一碗给阿鹏，他不吃，只是端着。没法，我只好自己吃一口再喂他一口，就这样我一口你一口的吃完了我手中的这碗。靠着阿鹏的手臂，我用小勺有一下没一下的搅拌着他手里的那碗稀豆粉，想着怎么告诉他能把地震的级数降到最低。
　　“有话要说吗？”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阿鹏先开口了。
　　“嗯！”我还是不知道该怎样说。
　　他就一直等着我说话，我却一直没想好怎么说，空气开始在我们的上空凝结，除了溪水流淌声，就只听得见我们的心跳声。
　　“朝廷要我阿爸挑选一个子女进宫给阿哥或格格做奴才，我被选中了”，说完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像似身体中的血液顿时停止了流动，脸色变得好苍白，手里的芭蕉叶碗被捏成一团，稀豆粉顺着手淌得到处都是。
　　“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拉着他到溪水边把手洗干净，用手帕帮他把手擦干，他的眼睛就这么一直盯着我，像一眨眼我就会不见了。
　　“本来选中的是三姐，我主动要求替她去的，我是考虑过的。首先，三姐太柔弱根本无法适合宫中生活，我们姐妹感情这么好，如果万一她这一去有什么闪失我会恨自己一辈子的。我也跟她说了，希望她能和士超哥远走高飞，我替她去，只能是帮她拖延一点时间准备，如果她迟迟拿不定主意，难保下次什么地方又来要人。其次，我考虑到我们的未来。你说过不管有多困难，都要娶我为妻，可是用什么来打动我阿爸，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三姐这会的情形就是我们将来的写照，我不愿总这样偷偷摸摸的和你来往，我好想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牵着你的手。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值得我去放手一博，我要抓住机会。我知道，去宫里头当宫女到了二十五岁就会被放回家乡的，所以我向阿爸提出要求，等我回来后他不得干涉我的婚事，我想嫁谁都可以，而我阿爸同意了我的要求。我们这会只是暂时分别，但是我已经能看见我们的将来，我们俩的将来，付出我们十二年的离别换来一生的地老天荒，值得的。”
　　静静听完我的话，阿鹏慢慢的平静下来，我问他：“你会等我吗？在你们这二十五岁已经是老姑娘了，到时候我回来你不会嫌弃我，就不要我了吧？或者等不了这么久你会和其她姑娘成亲吗？”
　　“琬琬，谢谢你，谢谢你。我还以为你不再要我了，而你想了那么多，为了我们的将来做这么的事，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上。”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十指相扣，化百炼钢为绕指柔。
　　“谁说你什么也做不了？你要做的事很多啊，最重要的就是等我等我等我。我不在你身边，你不准偷看其他的漂亮姑娘，不准和其他姑娘搭讪，更不准和人家眉来眼去的。每天想我十遍，不，要想二十遍，而且只能想我一个人。”我霸道的宣布禁令。
　　“还有，你要准备好我们将来住的房子、家具什么的，虽然我不要什么大宅子，但你把我娶回去总要让我有个容身之所吧？”我只是想给阿鹏一个奋斗的方向，没有目标他很容易迷失方向的。
　　“琬琬，你也要答应我，在宫里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记住有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嗯，我记住了。怎么办啊？还没走我已经开始在想你了。”我低头玩着他的手指。
　　“我们去牧场。”阿鹏突然提议。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到。
　　“因为我想吻你！”拉起我的手向牧场走去。
　　我们共骑一匹马游走在牧场无人的尽头，结束了一个缱绻缠绵的热吻后，阿鹏从背后抱紧我轻轻的低喃“只剩下半个月了，以后陪我的就只有这匹马和无尽的思念。”
　　“错，应该说我们还有半个月，我们要开开心心的度过，让我们在分离的十二年里每天都有回忆不完的情节，这样一来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我只能安慰他，我也不知道我们还要在古代呆多久。
　　我用轻松愉快的语调对阿鹏说：“来幻想一下，我们成亲后的生活。每天，你早早的上山打猎，我在家煮饭等你回来，打不到猎物就砍些柴拿到集市上去卖，然后买米回来。要不就开垦荒地，你耕田我浇园，我们自给自足。”
　　“好，你怎么说都好，我听你的。”阿鹏跟着我的思路，仿佛美梦已成真。
　　“老婆奴！”我打趣他。
　　“老婆奴是什么意思？”显然古代还没这个词汇，阿鹏不解的问我。
　　“就是你啊，以后会是个非常称职的相公。”我反过手，摸摸他的脸，胡乱解释，却不想手被他抓住放进嘴里，用牙轻轻啃咬。
　　正在你浓我浓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马踢声，阿鹏眼力好，告诉我是匹受了惊的野马。我兴奋极了，一直幻想成为西部牛仔，酷酷的晃动着手中的绳套，准确的套住狂奔中的高头大马。“阿鹏，快点，我们追上它，教我套马。”我双脚一夹马背，座下的红马冲了上去。
　　从马鞍上取下一大捆粗绳，阿鹏教我打了个活套，握着我的手告诉我如何将手中的绳索舞动起来，看清望准马奔跑的方向，猜测它随后可能跑的路线在半路堵截它，我套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还是阿鹏精确的套住了这匹野马的脖子。我在阿鹏的帮助下，成功的跨坐在了野马的上，阿鹏开始不让我去，说没驯化的野马性子很烈，可我就是想要驯服它，做它的主人。我坐在马背上，它企图把我摔下来，一会高高的抬起前脚，一会又用后腿踢，开始是有点怕，但是我知道阿鹏在我身边，他不会让我有事的。有了坚强的后盾，我集中精力开始对付这匹野马，在我精湛的骑术下，马儿先投降了，我成功的驯服了它。骄傲的丢了个得意的眼神给阿鹏，他对着我竖了下大拇指，表扬我。
　　因为是匹野马所以驯服它的人就是它的主人，我给它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做“逐风”，并把它带回了木府。
　　时间从指缝中悄悄溜走，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明天，我就要起程了。
　　吃过午饭，阿爸把我叫到他的书房，给了我一沓厚厚的银票，让我留在身边路上用。语重心长的嘱咐我，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一人在外凡事要自己多加小心，遇事多忍让，不可像在家时出言顶撞，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他打我的时候我都没当着他的面哭过，这会我哭了，我真心诚意的跪在地上给他行了个大礼，说：“女儿不能在阿爸、阿妈跟前敬孝，还望您多多保重身体，不要太牵挂女儿。女儿会谨记阿爸的教诲，在宫里韬光养晦，不给阿爸添乱。”阿爸心疼的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本来要派很多人送我起京城，但是我以太招摇为由拒绝了阿爸的提议，只要阿鹏一人护送我去。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的游说下，我又争取到了和阿鹏多相处三月的时间。
　　晚上，我拿了半沓银票来到三姐的房间，“三姐，你和士超哥商量好没有？”
　　“商量好了，就等着先为你送行，等你走后，我们跟着就走。四妹，这次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姐姐拉着我的手激动得不能自己。
　　“只要你幸福快乐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不要忘记我们是姐妹，本来就是要同气连枝的。”
　　我拿出银票递给姐姐，“这些银票是阿爸给我路上用的，我拿了一半来给你，带着总会用得着。你们的路线谁也别告诉，阿爸盛怒之下肯定会有所行动，为了防止他们被逼供时招架不住泄露出来，你们悄悄的走，以后在回来请罪。”
　　“银票姐姐不能收，京城离此路途遥远，你路上也要用的。”三姐将银票推回给我。
　　“阿爸给得多，一半就够我用的，进了宫，老康皇帝管吃管住也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你们比我更需要，不要和我推辞，拿着，算是我送你们的成婚礼物。想我安安心心的起程，你就收下。”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三姐只能收下。
　　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们抱头痛哭。
　　清早天还没亮，阿兰就来叫我起床了，她的眼睛也是红红的。近一年的朝夕相处，我们的感情像亲姐妹一样好，我把我大多的首饰都送给了她，服侍我一场她婚礼我无法参加，给她留个纪念，她也推辞了半天，我硬塞到她怀里，她才收下的。
　　我的全部行囊就是：过生日时大哥送的玛瑙项链、大嫂送的披肩、二哥送的匕首、三姐送的凤凰银步摇、五妹送的小荷包和带在脖子上永远也不取下来的狼牙项链，几件换洗衣服。一切收拾妥当后，到大厅与长辈拜别。大娘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发自内心的感激之语，和我料想的一样，她觉得很亏欠我们二房，阿妈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三娘让我一路保重。一家人送我到了大门口，我用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架式和他们挥手告别。
　　我们去京城的交通工具是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不过我不想一个人呆在马车里，我让阿鹏把马车挂在一匹马身后，腾出一匹马我们共骑。一路上我们遇栈投栈，边走边玩，也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情况，通常都是阿鹏去打野味，然后他自己动手或煮或烤，弄好了之后喂进我嘴里。我几次向他提出抗议，我厨艺很好，而且我也想为自己心爱的人洗手做羹汤，可我的抗议被驳回了。
　　阿鹏把我捧在手心里的宠着，累时我就到马车上睡觉，他会让马儿慢慢的走，让我感觉不到马车的颠簸，甜甜的进入梦乡；精神好时他会策马而奔，让我领略被风儿拥抱的气息。只是离京城越进，阿鹏的心情越沉重，眼里的离愁挥之不散。
　　我们又错过了投栈，今夜只好在树林里夜宿，在篝火旁，我枕着阿鹏的腿，睡在铺有油布的地铺上，看着天边闪烁的星星。他靠着树干吹着短笛，倾诉他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满腔爱意。等我睡了一觉醒来发现他还在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还不歇息吗？明天还要赶路呢！”我轻柔的问他。
　　“我舍不得闭上眼，就想趁着你还在我的身边，多看你几眼，记住你的每一个表情，我睡着了就少看几个时辰，我不睡。”毫无修饰，质朴的语言，让我听了泪流满面。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双唇“我也好舍不得离开你”。
　　“要了我吧，让我成为你的女人”，我想留住些回忆来支撑我继续向前走的意志。
　　“琬琬，我要你光明正大的做我的女人，等你成为我的娘子，等我们洞房花烛夜，我要大声的向所有人宣布：木琬是阿鹏的女人。”
　　“阿鹏，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我好骄傲，因为不久的将来，我就是你的娘子，唯一的娘子。我也要让世上的男人都嫉妒你，因为你会成为最幸福的男人。”
　　睡意全无，把手伸进他的怀里抚摸他健壮的胸膛，还好没胸毛，我可不喜欢胸口毛茸茸的男人。小手所到之处，点燃了无限激情。
　　“既然不想睡觉，我们来做运动，如何？”我开始逗他。
　　“琬琬，我们刚才谈好的啊，我要等你回来”，抓住我不安分的手，急促的声音却是骗不了人的。
　　“哈哈，大色狼！你想得美，我说的运动是让你教我打拳，我想学点拳脚功夫，在宫里用来防身。”我言归正传，这件事我早想提了，我只会一些柔道术，多学点总没错，像小燕子就比紫薇少受些罪。
　　月色下，阿鹏在前面打得是虎虎生风，我跟在后面舞的是花拳绣腿。
　　清晨，我们踏着露珠赶路。把我抱上马后他也跨了上马，我就靠在他的怀里，和他说话。
　　“阿鹏，你的笛子送给我，我把它带在身边，就像你从不曾离开我，我的这枝木簪给你，让它代替我陪你每一个日夜。这就算交换了定情信物，你不能变心了，知道吗？”把头发上的发簪取下来交到他的手上，随手折了根头顶上的树枝把头发插好。
　　别小看我送给阿鹏这根发簪，它可是我身份的象征。木府的男孩每人都有木制的葫芦吊坠，用红丝线系着挂在脖颈上，每个葫芦的图案都不一样，大哥的刻着麒麟，二哥的刻着白虎，六弟的刻着朱雀；木府的女孩每人也都有一支木制的发簪，发簪的造型也不一样，三姐的是支牡丹簪，我的是支梅花簪，五妹的是支茶花簪。
　　阿鹏见我拿树枝来固定头发，便说：“到了市集上，我买支金钗给你。”
　　“拿钱买得到的簪子谁稀罕，有本事拿支虎骨簪来送啊！”古代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我相信我的男人有这本事打到老虎。
　　“好，等你回来时，我一定把你要的簪子插在你发鬓上。”阿鹏一点不含糊。
　　我摆弄着手里的短笛，“怎么吹？”
　　在阿鹏的细心教导下，几天后我已经能把笛子吹得很动听了，作为汇报演出，我吹了一曲江南民歌《茉莉花》给他欣赏，把他给听傻了，成就感就是这么产生的。哎！功夫也像笛子这般好学该有多好。
　　阿鹏怕我在宫里被人欺负，恨不得将他一身的好武艺用乾坤大挪移法全转移到我的身上，让我瞬间成为高手级人物。我问他可不可以帮我打通任督二脉，将我的功力提高，他回答我没听说过这种武学，切，井底之蛙，古龙、金庸以及地球人都知道。
　　四月的最后一天，我们到达北京。我们找了一间客栈投宿，这家客栈的名字很有意思，叫“同福客栈”，让我想起热播电视剧《武林外传》，当下就决定住这家。
　　吃晚饭的时候，我点了一桌的菜，都是我们俩爱吃的，阿鹏不动筷子，我知道他心里很难过吃不下。可我心里也很难过啊，从被人每天伺候着到每天去伺候别人，这落差很大的，而且我同样也不想和他分开。
　　我夹了阿鹏喜欢吃的菜放到他的碗里，“多吃点，明天以后我们要等上十二年才能在一起吃饭了，为了记住今天，你每样菜都得吃，记好怎么做法，等我回去时你要原原本本、一道不落的做这桌菜为我接风洗尘。”
　　听了我的话，阿鹏开始每道菜都夹进嘴里，眼里噙着泪，使劲的嚼，看在我的眼里我却觉得他如同嚼腊。我强压泪水，始终保持着微笑，我要把最美的记忆留在他的脑海里，让他的回忆里总是我微笑的脸。
　　无滋无味的吃完饭后，我们旁若无人的牵手走在京城大街上，我真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没有转角，不会出现死胡同，一直通向远方。
　　在家首饰店里我买了一支银簪，花了二十两银子，很贵，同等价位可以买到一支普通的黄金簪子了。但是这支银树形头簪很别致，把银树打造成冠状伞形，一根两枝树杈分别展开了大小四十余个树枝小枝杈，每个小枝杈顶端各有一两个个可以活动的小银环，环下各系一片银树叶，稍一触动枝摇叶摆，十分好看。和老板讲了半天的价，他分文不让，我只得高价买下。
　　回到客栈舒舒服服的洗个泡泡浴，赤着脚散着发敲开隔壁阿鹏的房门，坐在床上阿鹏拿着我递给他的梳子轻柔的替我梳理着长发，我像小猫似的爬在他的怀里。
　　一夜无眠，我们谁也没开口说话，谁也没挪动过身体，静静的看着烛光跳跃，等着时间从指缝中溜走。
　　多情却是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君垂泪到天明。
　　清晨，我用心的整理好我的衣装，头上带着我昨天新买的簪子，准备去皇宫报道。一路上来我们没用多少钱，我把身上剩余的钱全部交给了阿鹏，路上用也好，回去把工辞了，做点小本生意也好，男人身上总应该有点钱才行。他说什么也不要，我说在宫里包吃包住，发制服，每月还领工资，用不着这些钱。他听得半懂不懂，硬是不肯收，我生气，强行塞进他的包袱里，他才不再说什么。
　　阿鹏把我送到宫门口，我把皇帝的亲笔书信交给当值的侍卫，他看过后对我说：“跟我来。”便走朝前去带路，我跟着他进入皇宫，转身向阿鹏挥手告别。门，在我们的眼前缓缓的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