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暗的奏鸣曲》叶含露

3、第二章

　　第二章 吟游歌手的委托

　　辛地亚是个位于维那森林边沿的小村，村子西面不远就是码头小镇越莱，由此渡过威士忌河走三十多华哩，绕过弗利亚城堡，就是前往曼特鲁公国首都的大路了。
　　当索菲尔回到辛地亚村时，已是黄昏时分。他推开木栅栏，穿过一片鲜花围绕的小花园，就听见隐隐飘来的歌声在傍晚的微风中轻柔地回荡：

　　那鸟儿在枝头歌唱 清泉在林间流淌
　　是什么让我沉醉地倾听
　　是你啊 我的心

　　那道路伸向彼方 星辰指明方向
　　是什么催促我远行
　　是你啊 我的心

　　那遥远的国度 伊莱娜公主的眼睛比宝石更明亮
　　连掠过的微风 都愿意停留在她如云的裙裾上
　　是什么让我热切地祈望
　　是你啊 我的心
　　……

　　比水晶更加清澈、比和风更加动人,那无法用单纯的词句来形容的歌声与掠过树梢的清风一起，交织成一片细密而柔软的乐音之网，飘渺地笼罩在花园上空。
　　等到歌声的余音淡入暮色，索菲尔才走进客厅，倚在圆窗上的歌手金褐色波浪般的长发披散下来，修长的手指在竖琴上划过最后一个颤音。
　　“我回来了，罗兰。”
　　罗兰转过脸，就连微笑也似乎总带着一丝惯有的忧郁：“你回来啦……觉得这首吟唱精灵公主伊莱娜的歌曲怎么样？传说她可是托曼斯大陆的第一美人啊，‘星月公主’的赞美真是当之无愧！”
　　“……我没有见过，不知道。” 索菲尔一点也不为所动，从蛇皮袋中取出一株荧光草，“我的修行任务已经完成了。”
　　罗兰接过来，遗憾地摇摇头：“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冷淡……究竟对什么感兴趣呢？”
　　索菲尔认真地思索了一下：“魔法吧！触摸到那蕴藏着法力的书页，感觉无数强大的咒语在脑中有条不紊地任我取用，我就觉得连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就像一块永不餍足的海绵般，不停地吸吮、吸吮，直到解读出那个可以包涵万物诞生与死亡的最深奥秘密的终极魔法……”
　　“……那么如果学会了终极魔法之后呢？你的最终目标是什么，你又想走向何方？”
　　“之后……我不知道……也没有想过……”
　　罗兰注视着窗外渐渐沉入维那森林的落日，许久之后才发出一声幽梦般的叹息，“……每个人，都将在生命旅程的跋涉中找寻自己真正追求的东西，而你，也不会例外……不管最终的结局是失落也好、满足也好，你终将明白，所谓生与死，都是通往永恒的必经之路，是光与暗交织的奏鸣曲……”
　　“罗兰……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现在，一起去享用刚出炉的蓝梅蛋糕、品尝用冰晶湖的湖水酿造出的葡萄酒吧……”

　　半夜里，索菲尔忽然被翅膀扑腾的声音惊醒了。他披上一件长袍，打开窗户，正好看见一只传信鹰飞出罗兰卧房的窗子，眨眼间消失在漆黑的夜空。
　　是谁在用魔法与罗兰联系呢，还要挑在这无人的深夜？索菲尔这才回忆到，罗兰带着自己隐居在这个小村子已经快二十年了。平时罗兰总是对人说，自己是个流浪的吟游歌手，漂泊多年终于决心在这里定居，也常去镇上为人们吟唱古老诗篇；可是自己终觉得，罗兰不仅仅是普通的吟游歌手这么简单……虽然他说自己不懂魔法，可修行中每次遇到难以逾越的困难，总是在他有意无意的提示中渡过困境。难道抚育了自己二十年的养父身上，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正在胡思乱想中的魔法师听见了轻轻敲门的声音，他赤着脚跑去打开门，他的养父正站在门口。
　　“可以进来吗？”罗兰微笑着问。
　　“恩……”索菲尔拉着他在床边坐下，发现他手上握着一个厚厚的牛皮包裹，“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罗兰温柔地注视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到：“明天，就要离开这儿了。”
　　“……我们要去哪儿？”
　　“不是‘我们’，是我。我们就要分离了，而那离别的时间，或许会很长……好在你已经长大了……”
　　索菲尔忽然觉得心中慌乱，就好象你身边最熟悉的东西，——比如你每时每刻呼吸的空气那样的东西——突然就要消失在你面前一般。他不觉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仿佛他也将突然消失在面前。
　　“那么你要去哪儿？”
　　“继续我流浪的旅程——有些事催促着我，不许我停下疲倦的脚步。虽然我的心留恋着这里宁静祥和的生活。”
　　“我可以跟你一起……”
　　“不，你也该离开我了，就像雏鸟离开父母温暖的羽翼一样。而我也有事要委托你——或许也只有你才能办到。请你，将这个包裹送往曼特鲁公国的首都白岩城，亲手交给魔法行会的会长德米盖瓦大法师。”罗兰郑重地将牛皮包裹放在索菲尔手中。
　　“……里面是什么，我可以知道吗？”
　　罗兰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藏着一片水蓝的湖，清澈而波光荡漾。“可以。这就是和圣剑‘神威’并称为‘神的左右手’的最伟大的魔法书‘神恩’。在这部书里，记载着许多罕为人知的强大而古老的魔法，它们的威力，足以让无法承受的普通魔法师付出生命的代价！当年封印了魔王的终极咒语也是出自这本书，所以，请你务必要亲手交到德米盖瓦大法师手中，决不能落入觊觎它的黑暗之手！”
　　“罗兰……就这么信任我吗？” 索菲尔微微低下了头，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或许，我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它呢……
　　罗兰微笑了，伸手抱住了他：“你是我亲手抚养长大的……虽然冷淡又薄情，我却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索菲尔也拥住了对方，将脸埋进那熟悉的温度里，同样熟悉的铃兰味让他觉得无比安心，“那么，今晚可以留下来陪我吗？就像小时侯做噩梦的夜晚那样，用轻柔的歌声和抚慰伴我沉入梦境，直到黎明的阳光，敲响我们离别的晨钟。而我，希望那忧愁的太阳，永远不要升起……”
　　“这可是你十几年来第一次对我说这么感人的话呢，真难得啊！”罗兰小小地取笑着，看着对方立刻将自己裹进了毛毯中，连脸都没有露出来。
　　轻柔的歌声随即在空气中缓缓流动，仿佛月下的睡莲绽放了它芳香的气息：

　　远处山峰 静谧
　　树梢微风 敛迹
　　窗下鸣虫 沉寂
　　稍待你也 安息
　　……
　　罗兰低头看那睡熟的宁静的容颜，忍不住在那光洁的额上印下一个祝福的轻吻：“黑暗中，我的心与你同在……”
　　在清晨阳光中醒来的索菲尔，已经找不到罗兰的身影。怀着淡淡的忧愁，他收拾好简单的行囊，最后留恋地望了一眼沐浴在晨光中的家园，转身向未知的旅程而去。

　　越莱是个相当热闹的码头城镇。街上人群熙攘，大小不一的石板路两边，是各式各样挑着幌子的商店，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卖各种药水了啊！瞬间补充法力值，加速、加力的魔法药瓶应有尽有——”
　　“新到的剑士盔甲，仿圣光明军制服的最新款式！”
　　“魔法卷轴、魔法卷轴！治愈术、隐藏术、禁言术……是你PK怪兽的好助手！另外还有回城卷轴逃跑必备！”
　　“……”
　　索菲尔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习惯了安静的他想尽快到达码头，乘船渡过威士忌河，忽然觉得腰间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魔法袋的袋口松动了，一个圆溜溜的脑袋钻了出来，左右嗅嗅，抬头期盼地望着他：“主人，我好饿啊！有东西吃吗？”
　　“……你想吃什么？”
　　“长条面包沾草莓果酱黑森林蛋糕奶油蘑菇汤玉米沙拉熏肉烤香肠——”
　　“——鲁比，你是猪吗？”
　　“啊啊，只要这些就够了！我饿了好几天了嘛……”
　　餐馆里，老板和食客们的眼球全部集中在年轻法师和他的宠物身上，他们敢发誓，这绝对是一只会让养它的人倾家荡产的宠物！魔法师的喜好果然与众不同啊……
　　鲁比梗着脖子咽下一大块面包，打着饱嗝含糊地说着：“呃……有东西吃真幸福啊……我都快饿死了！呃……早知道就不用在维那森林装雾妖了，这些东西比魔兽好吃多了……呃……对了，也不知道那天的红头发剑士饿死了没有……”
　　索菲尔托起一整块黑森林蛋糕贴在了它喋喋不休的大嘴上：“吃你的东西吧，少罗嗦！”
　　鲁比好不容易用爪子把糊了满脸的蛋糕扒拉下来，叫到：“啊，那个红头发的剑士——”
　　“你是不是想让我把熏肉也贴在你脸上？”
　　“不是啦，我是说那个剑士——哇！你能不能把熏肉撕小块一点？——我是说那个剑士正在门外跟人打架啦！”
　　索菲尔向门外看去，果然是迪欧。他丢下正大块朵颐的鲁比，走进围观的人群中。
　　迪欧正用一个漂亮的肘击将对手打倒在地，没等他爬起来，剑尖早已指向他的喉咙：“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快付我雇佣金！做完任务想把我骗到魔狼山洞赖帐？可惜那些短腿狼还不够我磨剑！再不乖乖付钱，我也把你丢进山洞让你尝尝狼牙的味道！”
　　“呜哇！不要啊！！我道歉、道歉还不行吗……我实在是没钱了……要不把我身上唯一的一件衣服脱下来给你做抵押？”
　　“谁要这件防御力10都不上的破衣服，我要的是钱！金币！！”
　　“……呜呜……你还是杀了我吧！”
　　“你——”
　　迪欧无奈地抽回剑，那个赖皮的家伙一骨碌爬起来，飞快地逃走了。围观的人们对这不了了之的闹剧大感失望，很快就散去了。
　　迪欧挠挠短了许多的红发，郁闷地叹了口气：“唉！又做了白工！这年头钱真是难赚啊！”
　　“又被骗了，笨蛋剑士……”
　　忽然他听见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去：“啊！毒舌法师！”
　　两道冒火的视线在空中对砍，却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打断了。
　　咕噜噜……咕噜噜……
　　红发剑士捂着自己犯错的肚子，瞪了嘴角扯动的法师一眼，气呼呼地走进餐馆。
　　索菲尔也走了进去，坐在啃着干面包的剑士面前：“喂，我要去白岩城，路上正缺个帮手，你想不想赚这份雇佣金？”
　　迪欧一听到雇佣金三个字就抬起了脸：“多少？”
　　“一天10个金币。”
　　“从这到白岩城远着呢！一路上要穿越满是魔兽的迈林草原，弗利亚城堡又是出了名的鬼堡……要没有我银之剑士同行，哼哼，你这蹩脚法师恐怕很快就要加入亡灵族的行列了！——10个金币也太少了吧！”
　　“那你出个价。”
　　“一天50金币！”
　　“……15！”
　　“40！”
　　“20！”
　　“30！”
　　“25！”
　　“成交！”
　　鲁比从邻桌探过个脑袋，却因沉重的肚子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抱着它圆鼓鼓的肚子蠕动着：“剑士也加入啦？那我以后恐怕连吃饱肚子都有困难了……老板——再来块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