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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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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南王府的船只停在了白云城的码头,大大的“南”字在桅杆上飘扬。围观的百姓却不多,寥寥几人而已,大都对这来自中原的贵客并不在意。倒是数名城主府的侍卫、侍女在码头伺候。因叶孤城两日前就传言闭关,慕息怅便代行城主之职,备了一杯薄酒,为朱允邯送行。
“慕…”看着桌上精致的点心饮食,朱允邯一点胃口也没有。难得溜出来过逍遥自在的日子,还是在白云城这样的地方,朱允邯正在兴头上。没想到忽然收到了南王的亲笔信叫他回去,还用“太妃寿诞”这样的理由逼他就范,着实让他好一阵心烦。本想让慕息怅帮忙说情,寻个借口回信给南王说朱允邯正在习武的关头上不得空闲,偏偏被慕息怅一席话给挡得滴水不漏。这一回更是刚一开口,别说提正事,连名字还没叫完,就被打断了。
这也难怪。跟了叶孤城几年,对于这位白云城主的本事,慕息怅也算是学到了几分。对付一条老谋深算的狐狸不成,对付眼前这个朱允邯可是绰绰有余。微微一笑,他毫不失礼地奉上两个锦盒,“这个锦盒中是一对琉璃珍珠凤钗,另外一个里是一对红珊瑚镯子,是白云城送给南王太妃的贺礼,烦请世子带回王府,并替白云城向太妃致意。”
南王府中不是没有好东西,这些贵重而不打眼,更不会低了白云城主的身份。慕息怅为这个可是费了些心思,亲自在库房翻了好几个时辰。
“慕公子费心了。叶城主与慕公子的心意,本世子一定会向太妃娘娘转达。”慕息怅的话半个字也拒不得。无可奈何地接过锦盒,朱允邯暗暗瞪了慕息怅一眼,抓过酒杯狠狠灌了一口,方才登船返回中原。
待到船只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里,一切妥当后慕息怅才舒了口气,转身回城主府。先将手头几件事吩咐下去,他便往叶孤城所住的院落走去,穿过几扇屏风后在低垂的珠帘外停住的脚步。
珠帘的另一边,就是静室。
“弟子前来复命。”
“进来。”
“是。”虽都是重地,这里却不同于书房。除了叶孤城,没有人知道书房四周究竟有多少暗卫把守。而在这间只有一张罗汉床的静室附近并没有安排一名暗卫,反是布置了七重机关,稍有不慎就会命归黄泉。因此尽管叶孤城曾指明机关设置,慕息怅仍走得很小心。
“叩见师尊。”待叶孤城抬手,慕息怅起身又略躬身一礼,“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走了?”
“是,弟子亲眼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回来。弟子选了一对琉璃珍珠凤钗和一对红珊瑚镯子给南王太妃做贺礼,已托世子带回。”
叶孤城轻轻应了一声。他对慕息怅的能力很清楚,该过问的事一件不落,该放手的事也绝不含糊。
“你回去收拾好,明日启程去昆仑山。”
“是,师尊。”
叶孤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找到挽凌阁,把这封信交给阁主苏蕴,她知道该做什么。你一个人去,路上要多加小心。”
“是。请师尊放心,弟子必不辱命。”
“你很久没离开南海了,这次也算出去见识。若苏蕴要来白云城,你不必拒绝,可以与她同行。”
“是。”虽然没听说过挽凌阁,也不知道苏蕴这个人,但听叶孤城的口吻对方应是友非敌,慕息怅就放心地去收拾行装。
但西门吹雪没有轻易放过此事。
“现在江湖中知道挽凌阁的人并不多。据我所知,如今挽凌阁门下弟子长年在昆仑习武,几乎不出昆仑山一带,与其它武林势力更无瓜葛。但在许多年前,挽凌阁在中原武林的名声并不小,并且十分活跃。”
“庄主知道的不少,而且一点也不差。”
“因为挽凌阁的人,用剑。”
这个回答实在是好。一个出世的用剑的门派,西门吹雪又怎么会不去了解呢?
叶孤城微微一笑,“挽凌阁也是江湖中为数甚少不与白云城为敌的门派。”
“江湖中敢与白云城为敌的不多,想与白云城为敌的确实不少。”西门吹雪想了想,改了出口的话。本想说万梅山庄就与白云城非敌,可这话若现在摆在叶孤城面前实在有些突兀。论神秘,在万梅山庄面前挽凌阁根本不值得一提。那么身在迷雾中的万梅山庄是不是白云城的敌人?
也罢,自己给叶孤城的本就应是事实,而非空口白话。
而听了这话,叶孤城却收起了那一丝微笑。
他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江湖中敢与白云城为敌的不多,想与白云城为敌的确实不少。那谁是白云城最大的敌人?只怕江湖中无人会不选择万梅山庄。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才是真正的敌人,因为他们之间有不得不拔剑的理由。一旦拔剑,他们当中必有一死。
西门吹雪,你现在安心来白云城,安心住在城主府,安心看着白云城的一草一木,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曾经你因为自己的心挡了我的剑,曾经因为自己的心把剑送入了我的胸口。
而那些属于曾经的每一幕,又将在几年后重演,仿佛是在经历一个轮回。
这次西门吹雪没有留意到叶孤城神色的变化,等他发现叶孤城唇边的笑意消失时也没有多心,毕竟叶孤城的神情向来漠然,即使笑,那笑容也如重重云层后的弦月,若不十分留心根本察觉不到。
“高足只怕要一个多月后才能回来。我知道这些日子城主难免多操心一些,但请城主还是要多注意保养身子。城主的平安乃是白云城之福。”不好多问叶孤城在这个时候接触一个神秘门派的目的,西门吹雪便如此说道。
叶孤城闻言收回神思,起身推开了木窗。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吹拂着叶孤城的衣衫,仿佛将他送上了一朵九天之上的祥云,看得西门吹雪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西门吹雪没有看见的,是那双星眸中不适宜的讥诮。
那双洞彻尘世的眼睛可以充满冷漠,可以含着怜悯,但不应该透着讥诮。
“慕息怅来白云城只有三年,叶某做白云城主却远不止这个时间。”
那么多风雨,那么多算计,哪一次不是他一人面对?更遑论那段不为人知的前世!面对南王府的阴谋,他甚至必须独自担当!
白云城中不能没有谁?少了谁,白云城就不再是白云城?
当年紫禁一战后叶孤城虽陷在修罗炼狱不得超生,白云城却风光不减。
无论何人,都不会也不可能成为白云城的软肋。
就像南王府可以拿白云城来威胁叶孤城,却没有办法拿叶孤城来威胁白云城。
而只要还有口气,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叶孤城永远都会站在人世的巅峰。
“我并非怀疑城主的能耐,城主不要误会。”
“我知道庄主的话是好意。”叶孤城说着顿了一下才转过身,“庄主大可不必担心。这段时间南海会很平静,所有人的眼睛都不会盯着白云城。”
虽不知叶孤城何以做出这个论断,西门吹雪仍稍稍松了口气。正想说什么,他忽然察觉到叶孤城的目光有了明显的变化,便对上了那双沉静的眼睛。
除了平素的清冷,叶孤城的目光中还带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
“庄主不但不喜欢朱允邯,还很关心白云城的事。”
“但我对白云城的事没有丝毫兴趣。”
对白云城的事没兴趣,又为何要关心白云城的事?这才几天工夫,竟又是一句逻辑不通的话。叶孤城揉了揉太阳穴,心中念头再度一转。
既是对白云城的事没有兴趣,那便无需过问白云城的事。
“有庄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着他就要推门离去。西门吹雪是一个聪明人,有些话只需点到即可,说得多了反而坏事,倒还不能让西门吹雪抽身。不想还没来得及转身,他就被西门吹雪唤住了。
“有些话我没有对城主说,只是因为说了对城主无益,而非有意隐瞒。一旦时机成熟,我会明白告诉城主。我只告诉城主一句话,虽然城主未必能明白我现在所做,但我希望城主能够信任我,我没有害白云城之意。”
现在说了无益,以后一定会明白告诉的话?自己现在不懂西门吹雪的所作所为?一席话说得叶孤城愣了半晌:西门吹雪身上的疑点与白云城有什么干系?更重要的是那些又究竟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