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云》朱九九

3、第 3 章

　　望着眼前隆重的迎接队伍，我和加戎对望了一样。心中有了个令人害怕的答案，但是又不想去证实。

　　今天的他抛弃了一成不变的黑色衣衫，换了一身白衫，上面密密地绣了一只展翅的鹰，栩栩如生。

　　“白衫、鹰……”我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一紧。那是达国的标志。

　　只听得迎接的队伍齐齐喝道：吾王万岁。两排人马刷刷的跪倒在地。

　　连心中最后的侥幸都被剥夺了，还剩下什么？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他是王？他是达国的王——释剑？”加戎似乎比我还要震惊，我曾想到有这种可能，但是不愿去加以肯定。如果一个国家的王亲自去拦截一个别国的人质，那说明什么？说明这个王事必躬亲？说明这个王时间太多？不！不！那只说明他对这件事的重视，换而言之是势在必得，那我们的处境就更坏。

　　我和加戎被赶下了马车，尽管一身狼狈，我仍高抬着头，挺着胸不让自己看起来有丝毫的退却，这时我才觉得身为一个皇子应有的骄傲。

　　周围人的目光纷纷投向我，我分不清这眼神中的涵义，似讥笑，又似得意，还带有小小的惊艳。我深知自己过于女性化的长相总是引来议论，但在宣国的皇宫早已见怪不怪了。

　　我已经做了最差的打算，住牢房，吃霉饭，让老鼠蟑螂啃。但是全都没有实现。我和加戎被带到一间已经打扫好的空房，里面的摆设一应俱全。我盯着看了许久，这房间比我在宣国住的都好，他究竟想干吗？

　　我们一住下就是半个月，被软禁在这个小小的空间内。这里虽然有吃、有喝、有睡，但是比起精神上的折磨，这种物质上的享受也不值一提。服侍我们的是一个四十开外的嬷嬷，她望着我的眼神总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温柔，而她的服饰、发髻也像极了宣国的人。有一次我忍不住向她攀谈，却发现她竟然是个哑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周围的一切和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像一张巨大的网，把我网在中央，我越是挣扎这张网收得越紧。

　　这半个月里，他一次也未出现过。我都怀疑他是否已经将我们遗忘。可我却不止一次的去思考他的意图。

　　“他劫持了大皇子，就不怕宣国再送去一个皇子？”

　　“难道送一个皇子就劫持一个？”加戎提出的问题我自然无法解答，却觉得我们似乎遗漏了什么，究竟是什么也说不清楚。

　　“大王有请”

　　我和加戎对望了一眼，都惊讶于他突如其来的召见。

　　他仍旧是一身白衣，脸上却带着容光焕发的神采。他抬头，我和他的眼神在空中相撞。他出乎预料的一笑，脸上所有紧绷的线条都舒展开来。我一窘，别开了眼。

　　“坐”他指着一旁的座位，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我迟疑着，还是坐了下去。

　　“这次请流云殿下来只是想替殿下解疑，相信殿下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释剑语带嘲讽。

　　千头万绪我一时之间不知该从哪里起问，加戎开口道.

　　“你究竟是谁？”这问题看来有些愚蠢，但是我们确实未听见他亲口承认，也不失为抛砖引玉的一个开端。

　　“释剑，达国的储君。”

　　“你为什么要劫持我们？”我紧接着问道。

　　“因为不想你们去矢国做人质。”

　　“你就不怕宣国再送去个皇子？”我道出了这几天的疑问。

　　“哈哈，不会了。宣国再也不会送什么皇子去矢国了。”他浑厚的笑声传如我的耳中有种莫名的寒意。我和加戎面面相觑，静静地听着下文。

　　他转身拿起躺在桌上的一份文件，送到我的面前。我接过，里面画着各种的符号只有极少的文字。我知道这个是达国军用的密码，以前在书里曾看到过，但记载的并不是十分详细，也就没全弄清楚。

　　“我忘了，你也看不懂，还是我来翻译吧！”他又从我的手中抽走了文件，朗朗地念道“计划已经成功，明日矢国就会对宣国宣战，静待佳音。这个是十天前的一份密报。”

　　我的脑袋‘轰’的一下不能做任何思考，“矢国对宣国宣战？！怎么会呢？即使是人质不到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十天前？那现在怎么了？”如潮水般的问题顿时一起袭向我，我一时不知该问什么，只怔怔地呆坐着。

　　“为什么矢国会对宣国宣战？”加戎瞪着他。

　　“因为宣国的大皇子一到矢国就行刺了矢国的大王，并且成功了。”

　　“大皇子？行刺大王？”我一时像陌生人般盯着他，忽然之间我恍然大悟，终于把一连串的事情连系起来。那一头飞往西面、一头飞往北面的大雕，那一份请降书。这是一个又一个的陷阱，而我们身在其中却不自知。

　　“你好卑鄙”我的声音在颤抖。

　　“过奖”他笑了笑，嘴角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我在抓到你的第二天就命随行的画师画了一张你的图象，用传音——就是那个大雕连夜送回了达国。然后易了容之后的刺客就从达国出发，进往矢国。路程、时间都刚刚好，但是我们疏忽了一点，就是那封请降书。差一点我们就功亏一篑，幸好有人提醒了我们。”他故意顿了顿，望向我。

　　我没出声，如果他肯把那个内奸说出来宣国就已经岌岌可危了。

　　“在我找到真的请降书之后，我就用传音把他直接送到赶往矢国的‘大皇子’。三天之后，‘大皇子’成功了。矢帝驾崩了。两天后，矢国对宣国宣战。这就是你们看到的文件上的事情。

　　加戎‘刷’的站起身。又猛地被一旁的侍卫按回了椅子上。

　　“那个内奸是谁？”加戎红着眼。

　　释剑对着侍卫命令道：“有请宵阳公主。”

　　不多时，一名达国打扮的女子施施然的走了进来，轻轻一福：“宵阳公主叩见吾王。”

　　“姑姑不必多礼。赐坐”

　　“谢吾王隆恩。”

　　她坐毕，抬头。

　　“华妃！”我惊叫出口，她是继我母妃后最得父皇宠爱的妃子，她竟然是达国的公主！

　　“大皇子，别来无恙啊？”她笑了笑，微翘着唇角。宫里早就传说华妃的笑容像极了母
　　妃，她之所以得宠也是这个原因。

　　我瞪着她，看着她幸灾乐祸的表情，说不出的讨厌。

　　“姑姑这次可为达国立了大功。”

　　“王过奖了，能为达国出一份力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惜当时未能说动那个昏君，否则也不用损失我国那么多的兵力。”

　　“姑姑不必内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释剑意味深长的道。

　　“贱人，吾皇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还要害他？”加戎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仍在挣扎。

　　“待我不薄？这么多年来我行尸走肉的活着。他躺在我的身边心心念念的却不是我，他的
　　心里只有清音那个贱人。那个贱人有什么好？我比他年青，我比他漂亮。为什么他从不曾正面看我，他只是把我当成一样替代品，要我穿她爱穿的衣服，唱她爱唱的歌曲，喝她爱喝的茶。喝醉了让我笑给他看，然后一声声叫我‘清音’、‘清音’。我受够了……”我看着有点疯狂的华妃，不知该怨恨还是同情。

　　她突然瞪着我，疯狂地笑道：“送你去矢国，也是我的主意。那个昏君起先不肯，也许不想切断和清音那个贱人唯一的联系吧，不过拗不过重臣的力荐，只有把你送过去了。“

　　“不准你侮辱母妃。”我怒喝道，声音大的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华妃一愣，头一次看到逆来顺受的我的怒火。

　　“姑姑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释剑示意华妃退下。

　　“宵阳先行告退。”华妃二话没说，盈盈一福，退下去了。

　　“我的父皇现在究竟怎么了？”

　　“他三天前驾崩了”释剑答的面无表情。

　　我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喉咙一咸，一口鲜血脱口而出。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