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诡异的预言 ...
-
狭小的房间,算不上华丽,青灰的幔帐,简单的摆设,丝毫不见脂粉味,很难看出这是一个姑娘的闺房。
街道旁有报更人敲着铜锣走过,伴着浓浓的哈欠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子时了........
格桑左手拿着烛台,右手握着一本小簿,做贼似的蹲在窗下,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瞪着空无一字页面,就怕错过什么。
格桑的手很纤细,相对与一般女子,略微显得瘦弱,这本小薄在她掌中,不大不小,正好握住,烛火摇曳下,依稀可见四个扭扭曲曲的字体,形状特殊,并不是中原的字体。
随着锣声的尾音消匿在耳际,原本空白的小薄上忽然凭空浮现一排小字,如点磨般,慢慢从模糊到清晰。
格桑咬着唇,眸子猛的撑大,虽不是第一次看见,却依旧觉得诡异的可怕。
‘八月十五,辰时,风流阁花魁余氏芙兰,因情跳月阳湖。’
格桑的手微微颤抖,不可置信的将烛台更贴近小薄上的字体,唯恐自己看错一字一句。
八月十五,便是明日........
在格桑的记忆中,神仙鬼怪一直只存在茶肆说书先生的口中,有人说有,有人说无,她没见过神仙,更没见过妖怪,所以,便一直认为这些牛鬼蛇神纯属无聊人的胡掰。
直到一月前,这凭空出现她床头的小薄。
那天,正好是七月七,名扬柳州城的风流阁风风火火的迎来每年一次的花魁擂。
不到入夜,诺大的厅中已经落坐了不少人,墙壁边缘争奇斗艳的牡丹花,花枝招展穿梭在客人中央的姑娘们,高高悬起的红灯笼,歌舞升平的舞台,映着风流阁热闹非凡。
“哎!素翠,有没有看见格桑那丫头!这边都急的冒烟了,那丫头还给老娘闹失踪!”拖曳至地的玫艳色摆尾长裙,腰际两朵硕大的牡丹花,与之呼应的还有那簪在耳后的牡丹头饰,配上浓妆艳抹的脸,却意外的不显俗气,倒衬托出她的风韵犹存。
风流阁之所以成为柳州城最大的销金窟,除了这里的姑娘个个美若天仙,那琴棋书画和十八般武艺更是样样精通。
最最主要的便是这的老板花无双,十八岁便盘下这青楼,短短十年光阴,将这风流阁经营的风声水起,一跃成为如今的青楼之首。
这其中的手段,连一些商贾也不免啧啧称奇。
平日里来勾搭勾搭姑娘,顺搭着也会跟花无双取取经,商讨商讨经营心得。
当然,这个花无双卖艺不卖身。
“花姑姑,格桑姐姐在爬树。”素翠还是一个十一岁的女娃娃,稚嫩的脸上还有点婴儿肥,此时正拿着托盘,一双眸子有些怯诺的不敢看花无双的眼睛。
“什么!这丫头!还有闲心爬什么树!”
花无双吼了一句,素翠便抖了一下。
“在哪里!”花无双插着腰,一脸的怒意。
“后,后后院。”素翠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颤魏魏的指了指后院方向。
花无双理了理衣裳,伸手拍了拍素翠僵硬的肩膀,笑的和蔼可亲:“你去干活吧。”
素翠小心肝蹦了蹦。
望了望一步三扭往后院走去的身影。
这花姑姑变脸也太快了.......
风流阁的后院其实就是个花园,平时供姑娘们吟吟诗,弹弹琴,舞舞剑的场地。
后院中央有棵月华树,如今正是开花的季节,星星点点的红粉色月华花甚是好看。
花无双刚走近,格桑正好从树上跃下,手中捧了一把月华花。
待看见花无双,格桑立马迎上前,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如月牙儿般眯起:“花姐姐,前厅正忙的热火朝天,你怎么有空来后院?”
花无双瞪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哼了一下:“你这丫头,知道忙,你还在这摘花玩?”
格桑捧着月华花的手晃了晃,委委屈屈道:“花姐姐,你可真冤枉我了,我这是给兰姐姐采的月华花,正好配那云想裳,今日是花魁擂,我就算不怕你,我还怕你不给我发工钱呢。”
花无双再次从鼻子里哼了哼:“你这小丫头片子,整日掉钱缝里了,真想赚钱,我安排你接接客,以你的姿色,不出两年就能成小富婆了。”
格桑扁扁唇,小鼻子皱了皱:“花姐姐,你不许这般打趣我。”
花无双噗呲一声笑了:“得了,真把你卖了,我还不舍得呢,快去给芙兰梳头,还有一个时辰就开擂了,芙兰是第一个出场的,你动作利落些。”
“知道了。”格桑应了一声,忙捧着月华花往芙兰屋子奔去。
格桑是十年前被花无双收养的孤女,关于她的过去,花无双不知道,格桑更不知道。
捡到她的那一天,格桑花开,所以便取名格桑。
花无双年长格桑十岁,自此,她便是她的妹妹。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格桑出落的越发好看,在这青楼污秽之地,那一双眸子却至始至终的清亮。
格桑有一双巧手,十指纤细,不知何时无师自通,挽的一手精致的发髻,从此后,风流阁姑娘的发髻便全数交在她手上。
方才还如瀑的青丝,经过格桑的一双巧手,不出半刻,半月发髻已经委婉的落在耳侧,红粉的月华花轻轻的簪在上面,配上秀丽飘逸的云想裳,说不出的好看。
铜镜中映出余芙兰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嫣红的唇瓣,暗藏秋波的眸子,天生的美人胚子。
“桑妹妹,你挽发的手艺真是出神入化,配上这素雅的月华花,连我看了都欢喜。”余芙兰朝着镜中左右看了看,说不出的满意。
格桑拿着木梳理着她散落的发丝,朝着镜中的她眨了眨眼:“谁让咱们兰姐姐长的天生丽质,就算披头散发也是惊艳全场,迷的那些男人不知道东南西北,全把家里的黄脸婆休了!”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花姑姑定是给了你不少蜜饯吃。”余芙兰伸出手帕捂着唇笑的花枝乱颤。
风流阁的花魁擂总算在月亮冒尖的时候开始了。
放眼望去,坐无虚席。
台下一个个兴致盎然,两眼冒金光,台上锣鼓喧天,姑娘们十八般武艺齐上。
这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半夜子时,这才结束。
如花无双所料,花魁非余芙兰莫属。
余芙兰身价一夜间飞涨,更有一位名叫郑源的公子一掷千金与她一夜风流。
当夜,花无双睡着了都笑出声,梦里全是漫天飞舞的银票。
当夜,格桑回到房间便看到了这本小薄,不知是何人放在她床头的。
明黄的锦绸为面,上面用黑磨写着四个奇形怪状的字,说是字,还不如说鬼画符比较贴切。
关键是这明黄的绸布,普天之下,只能皇家御用!
这薄子,到底是谁放的…
是有意加害她,还是其他?
这天高皇帝远的柳州城,藏一个明黄缎子也说不上多严重。
好奇心促使下,她打开了薄子。
正中央,正写着细小的一句话:“七月十一,辰时,月满堂开罪知府幺子,被查封。”
格桑只当是有人恶作剧,今日分明是七月七日,这七月十一日的事情谁能知道?况且这月满堂是柳州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岂是说查封便查封的?
小薄被随手放在了抽屉的下层,白日里为了花魁擂的事情已经累的腰酸背痛腿抽筋,此时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第二日,便将此事给遗忘了个透彻。
自余芙兰当选花魁,风流阁的生意越发蒸蒸日上,花无双更是数银子数到手抽筋。
那位郑源公子不知是不是银子太多,索性直接包下了余芙兰,两人整日你侬我侬,晚上数星星,白日赏太阳,这可羡煞了阁中的姑娘,一个个越发努力向上,勤练十八般武艺,只希望夺得来年的花魁,在来个俊秀的男子与自己看星星数月亮。
直到十一号那天,素翠给她带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月满堂被知府查封!
格桑喝的一口水皆数喷在了素翠可怜巴巴的小脸上:“你,你,你,再说一遍!”
“月满堂被官府查封了。”素翠一边用袖子擦拭着脸上的水渍,一边幽怨的望着她:“桑姐姐,小心别呛着。”
“什么时候查封的?”
“辰时。”
话音刚落,格桑已经跌跌撞撞的跑到月满堂外。
里三层,外三层,里里外外又三层。
围聚的七大婶八大姑正说的唾沫横飞。
格桑惨白着小脸,颤巍巍的扯过说的最起劲的一个大娘:“这位姐姐,月满堂为什么被查封。”
那大娘瞅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叫自己姐姐,霎那间心花怒放:“妹妹问我可问对了,我亲眼看见官府派了一群衙役来封的,那大刀,锃亮锃亮的,那封条贴的,左一层右一层,你没看见月满堂老板那模样,好像天掉下来似的,他那姨太太当场就昏倒了,所以说,天意难测,昨日辉煌腾达,今日就是阶下囚,昨日富贵,今日就贫穷了,昨日……”
格桑咳了咳,止住大娘的滔滔不绝:“姐姐,我问的是,被查封的原因。”
“开罪知府幺子了。”
“………”
这次倒简洁明了。
格桑几乎是飞回自己房间的,以最快的速度掏出被自己压在抽屉最底层的明黄小薄。
颤抖着手翻开,眸子一下撑大。
字呢!不见了!
明明才一页的小薄,字哪去了…
直到里外翻个遍,格桑终于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望了望烈阳高照的窗外,冰凉却瞬间渗透四肢百骸。
这世道,还真撞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