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来个相公》月黑风高

37、故人

　　表哥？宗凌不由仔细看人。

　　两个舅舅家的表妹他都见过，最大的也才八岁，显然不是。和沈毓在一起……望着眼前这眉是眉，眼是眼，笑靥如花的俏姑娘，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确认道：“叶夜？”那个走到哪儿睡到哪儿，爱告他状的丑丫头？没想到这些年没见，她倒出落成朵花儿了。

　　叶夜点头，高兴道：“我同小世子准备回京，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熟人！”

　　宗凌冷哼一声：“跟你很熟吗？”

　　那头沈毓已经扶着薛凝心站起身，闻言微微笑道：“就算不熟的人，也知晓宗小王爷宅心仁厚，极有正义感。”

　　宗凌才不吃他这一套，冷道：“看到某些人真是倒胃口，还是继续赶路的好。”

　　薛凝心眼见他要走，身子焦急朝前倾斜，似是想拦，沈毓声音略大道：“小叶，看到小王爷倒让我想起来，你也好些时日没跟你舅舅通信了，他想必会十分挂心你。反正我们也不急着赶路，不如一边喝茶，修书一封，若是宗王爷知晓我们今日遇见了表哥，一定很高兴。”

　　已经走到白马旁边的背影顿住，听见身后少女的声欢快应道：“好啊好啊，五年没见，表哥一如既往地英俊潇洒，武功又高强，还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么有英雄气概，我要跟舅舅说自愧不如了。”

　　沈毓示意薛凝心在桌边坐下，接话续道：“若是我们能安全抵达京师，这番夸赞之词你可以慢慢同舅舅说，就怕……哎……”

　　“小世子怎么了？”

　　“你说薛姑娘一个弱质女子，又遭贼人暗算，咱们也不好放着人家不管，可就凭你我，一个不懂武功，一个三脚猫功夫，真遇到贼人的话……不过你放心，到时候我便是拼死也护得你周全，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莫说你爹娘，便是你舅舅也得伤心死了。”

　　少女的声感动道：“小世子对我真好，都怪我平时不认真练功……不过武功好不好还是其次，练武之人最重武德，若是看到薛姐姐这样的情况都不出手，当真是猪狗不如啦。”

　　说完这句，她心中默念“一，二，三”，只听“啪”一声，宗凌腰间的佩剑重重拍在她前方的桌上，板着一张臭脸的人拉凳子在对面坐下。

　　叶夜立马讨好地添茶倒水：“就知道表哥有气概，表哥喝茶！”

　　宗凌瞪着人，她面上维持着讨好谄笑，他瞪了半晌，接过杯子一口饮尽，巴不得将满心的火气一同咽下去。

　　沈毓问薛凝心道：“不知先前那伙自称阎罗门的贼人是何来历，为何追杀姑娘？”

　　薛凝心闻言眼眶泛红，神色激动，嘴唇翕动着，半晌说不上来话，她的双手扣于一处，指尖微微颤抖着，沈毓的视线从她的手缓缓移至她面上，她忽然惊慌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奔出茶寮。

　　先前她下来的地方，马车还停着，但是车夫已经不见踪影，可能是看到打斗的场面被吓跑了。

　　薛凝心焦急奔到车厢前，抬手掀开帘子，见到里面完好的人才松了口气。

　　车厢里是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少年，面色苍白如镐，双目紧闭依于车厢一侧，似是在昏睡。不知是梦见什么痛苦的事情，即使在睡梦中，他也一直皱着眉。

　　从薛凝心忽然失控冲出茶棚，众人视线就一直追随着她，到她走至车厢边，掀开帘子又放下，整个人木桩一样杵在原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叶夜等了半晌，见她完全没动静，走上前看，这一看，只见薛凝心眼眶泛红，两行清泪无声垂落。

　　叶夜吓了一跳，忙转头看沈毓，沈毓招手，示意她回来。

　　她走回去，小小声道：“薛姑娘在哭呢。”

　　“让她一个人静会儿吧。”既然背对着他们，应是不想让他们见到，顿了下，沈毓道：“将这几个阎罗门人的尸首处理下，此处来往行人不少，太醒目。若是还有后继的杀手，恐怕会循迹而至。”

　　宗凌也一道帮忙，和叶夜将几具尸首拖到旁边树林处理。挖个能埋几人的大坑，是件颇费时力的事，待二人处理完尸体，日头已经西落，晚霞挂在天边。

　　回到茶寮，薛凝心坐在桌边，正同沈毓说话，她神色不似原先焦虑，只眉宇间还萦绕着挥之不散的忧愁。

　　沈毓与叶夜也是搭乘马车而来，因为薛凝心的车夫跑了，车厢里又有个病人，再上路之时，几人拼了一车，沈毓坐到薛凝心的马车上，叶夜如原先一般，自动自发坐上赶车的位置，鞭子还没拿稳，被旁边一人居高临下抽过去，她惊讶抬头，宗凌板着一张脸道：“马给你骑，当心点，少了一根毛唯你是问。”

　　感动归感动，该问的还是要问：“表哥你会赶车吗……”不是她质疑，养尊处优的宗小王爷，怎么看都跟这档事搭不上边。

　　宗小王爷的回答就是一脚把她踹下车，鞭子一抽，扬长而去！

　　一路上，车厢内昏睡的少年都没有清醒过，薛凝心一直忧心忡忡望着人，几次泪水快要决堤，沈毓轻声宽慰她道：“不必担心，京城有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治好他。”

　　到了歇脚的客栈，用晚膳时薛家姐弟未下来，一个尚在昏睡，一个在旁照顾，沈毓让小二将饭菜备好送去了房间。

　　坐在大堂用餐的三人，宗凌问道：“那女的什么情况？”之前他和叶夜回去，看沈毓与薛凝心的状态，应该聊了很久了，该了解的也都了解才是。

　　沈毓确实打探清楚了：“他们是怀宁人，薛家在怀宁做茶叶生意的，富贵人家。不知是生意场上得罪了什么人，半个月之前，一夜被人灭了满门，全家上下七十三口人，连同丫鬟家丁，除了她姐弟，一个没剩。她一个姑娘家，被人追杀，弟弟还受了重伤，走投无路，想起先到京城投亲，一来躲避追杀，二来京师多大官，想看看有无办法报仇申冤。”

　　为何要到京师申报冤情，“如此重大案情，当地府衙不查？”

　　“我也问过这话，薛姑娘未说什么，只是哭，一时倒不好追问。”沈毓说着，顺手夹了一块鸡，放置旁边偏头咬着筷子那人碗里，瞧她听得入神的模样：“你不妨同薛姑娘多聊聊，女孩子家之间说话方便点。”

　　宗凌嗤笑一声道：“这也未必，我瞧那位薛姑娘，就挺爱跟你聊天的。”

　　这天睡到半夜，陡然被一道尖叫声惊醒，叶夜散着头发披着外衣急匆匆从房间跑出来，看见沈毓和宗凌也已经到了走廊上，尖叫声是从走廊的最里头，薛家姐弟的房间传出来的。

　　沈毓急促敲着门，连叫了几声“薛姑娘”后，房门打开，薛凝心满脸泪痕，不管不顾抓住他衣襟，带着哭音叫道：“沈公子，快，快叫大夫！”

　　叶夜听到房内隐约有强抑的呻|吟声，身形一闪掠过薛凝心进屋，一眼看见床上的人，原本躺着昏睡的少年不知何时醒过来，双膝跪于床铺上，弓着腰，双手紧紧按于心口，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额角滑落，纵然咬破唇畔也难以遏制呻|吟溢出。

　　叶夜快步走至床畔，一掌击于少年后颈，待人昏厥，她伸手搭上他脉搏，沈毓搀扶着脚步不稳的薛凝心进来，过了少时问道：“怎么说？”叶夜道：“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正如薛凝心所说，薛凝君的内伤相当严重，脉搏十分虚弱，几乎感受不到，“这小地方的大夫怕也治不好，我先渡些真气护住他心脉，必须尽快回到京师找裴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