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风》情疏迹远

7、第五章

　　我无力回过头去看王爷的脸，只觉得一股悲伤随着记忆的涌动聚积成海，淹没了他，也淹没了我，纵然我仍有许多的困惑。
　　“对不起”把头深深埋入被子里，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眼泪。
　　“为什么？”
　　“不该逼你说的，那么痛，却硬要你撕开。”那道覆在他们每个人心窝上的伤都没结疤吧，我却执意要王爷撕开它。
　　“对于一个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人来说，痛是奢侈。”那云淡风轻的话却压得我的眼泪掉的更凶了。
　　“别哭了，傻丫头。笑容才是适合你的东西，眼泪太沉重了，你背不起的。”不知何时他已绕到我的面前，噙着一抹宠溺的笑，捧起我的脸以指腹轻拭我的眼角。
　　“王爷，呜～～～”紧紧抱住王爷那纤细的腰，我纵容自己的泪浸湿王爷的衣衫，为他们都回不去的昨天。
　　“炽，我来看你了。”话音未落，寂煊人已经来到王爷的床榻前了。或许是刚刚大哭了一场吧，脑袋有点晕晕的，眼睛估计也哭肿了，不然怎么会看见煊的脸由黄色变成了猪肝色了呢？而且很快又变成了黄色。
　　“煊，你来了。”我挣扎着要下床，可是我竟然摆脱不了王爷的钳制。他的眼睛虽然盯着的是煊，可手却箍紧我的腰，那手可有力得很呢，哪像一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病人啊。亏我刚才还为他流了那么多的眼泪，现竟然这样陷害我，寂家的男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嗯哼～～～本来我还以为你虚弱得很呢，没想到你恢复的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煊的眼睛刻意在我身上多扫了两眼。天啊，王爷你的恶作剧真会害死我的。
　　“这都多亏有了常乐，她可真是个活宝呢。难怪我听宫里的人说你对她可宝贝的紧了。”拜托，是谁这么没道德啊？迄今为止和我说过不到十句话也叫宝贝我吗？
　　“只不过是个丫鬟罢了，炽你要是喜欢就给你吧。反正我身边也不缺人照顾，倒是你，刚回来又有病在身，正缺一个贴心的丫鬟呢。”就这样把我送给人家的家伙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是心虚吗？还是真的不在乎？
　　“不会舍不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哦！你可别后悔啊！”
　　“喂，你们把我当什么？我这辈子都只是长寿一个人的丫鬟。你们我谁也不要伺候。皇帝王爷了不起啊？大不了，大不了我回去找长寿好了。哼！”太过分了，丫鬟就这么好欺负吗？使劲推开王爷，我跳下床气呼呼地往外走，路过寂煊身边时还不忘狠狠送他一脚。哼，真当我好欺负啊！本姑娘长这么大还没被长寿以外的人欺负过呢，皇帝也不行。
　　“哎吆”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两声痛呼从身后传来。回头一看，煊捂着脚，王爷捂着胸口，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常乐，常乐”谁看到这场景还能生起来气呢？
　　“王爷，你怎么了？”越过煊，我抓住王爷伸过来的手。
　　“对不起。可是答应我，留下来陪我，不是丫鬟，不是伺候，好不好？”或许是一个时辰前的故事仍然感动着我吧，抑或许是此刻掌心内那冰冷的五指仍残留着我的眼泪,明知道他是装的，我还是点了点头。
　　“太好了，常乐，我保证不会再惹你生气了。”被拥入怀的我自然看不见王爷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愉悦和眼底更多浓的化不开的忧思，更没能看见煊空灵一笑后转身离去的背影。

　　“八年了，你终于愿意回来了！”静园里，芍药已经凋谢，盛夏的静园只有田田的叶子，灰白的房屋和对酌的兄弟。
　　“是啊，曾经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呢！”再为彼此斟满了酒杯，寂炽遥望尚俞殿的方向，幽幽地叹道。
　　“八年前你不愿给我离开地理由，现在呢？”与寂炽不同寂煊自从进了静园，视线就一直没离开过那些芍药，即使它们早就凋零了，找不到一丝绚烂过往的影子。
　　“本以为叶荣叶枯，八个年头的韶光能够让这皇宫走出昔日的哀伤，没想到这静园依旧，花依旧，人也依旧啊……”煊，昔日我们三人一同载下这些芍药的时候，可曾想过日后会拖着一身疲惫来细读它的话语所带来的那绵亘悠远的绝望？将离，将离……
　　“还是不愿意说吗？你也依旧？所以还是会走？”寂煊的质问里竟有一丝的怨怼和愤怒。
　　“因为我没有留下的理由了，叛乱平息了，母后也死了。”
　　“那我呢？我也不值得你留下来吗？”就是因为你，我才不能留下来啊！
　　“我不想留下来，是因为我不想看你无止尽的虐待自己，惩罚自己。你是因为我才变成那样的，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对不起父皇，对不起翰辰，因为我让你当不成一个好皇帝，所以我要赎罪。”
　　“炽，你错了。我想要做个好皇帝是因为我答应过父皇，答应过母后，答应过班言和你。可你看我，我得到了什么？我做的再好，你们还是一个个丢下我走了，那我做的那么累又有什么意义呢？还是现在好啊！为自己活着，只为自己活着！”
　　狂纵的笑声像一枝枝利箭，飞一般射向寂炽。
　　“真的好吗？你骗尽天下人，可你骗得过夜阑人静时的自己吗？”
　　“够了，炽，别说了，现在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你回来了，足够了。来，咱们兄弟两个今晚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好，不说以前，那说说眼下吧。为什么把常乐留下来。你知道那丫头心思单纯，不适合这里的。”
　　“那你呢？你是真心喜欢她吗？不然为何执意要她过去？”
　　“因为我不忍心她像这静园里的花一样。芍药谢了还会再开，可她不会！煊，给不起她要的就放她走吧，你到底要栖凤殿多几个昭容才会停下呢？”寂炽的话说完，寂煊的手一颤，送到嘴边的酒洒了些许出来。
　　“那你呢？口口声声不想把她扯进来，那你为何还要告诉她那件事。为什么？”
　　“我只是说我的故事给她听。其它的我什么都没说。”
　　“其它的？什么意思？”
　　“是的，其它的。包括你是为了兑现对我的承诺才杀班言的，包括班言被长寿师徒带走医治命绝岐山，那些我都没说。”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想干什么，炽？你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第一次，寂煊转过脸，看着寂炽。
　　“那些不是我的故事，所以我无权决定说还是不说。可是煊你记着，再变，我依然是那个承诺为你守住翰辰的炽。”喝完最后一杯酒，寂炽起身整了整衣服，走出了静园。
　　“炽！”
　　“今晚不能陪你饮酒到天明了，我答应了常乐要回去吃她做的夜宵。改天再聚吧，这次，我会在京都留很久的。”久到我能再看见你露出笑容。煊，我为你守着江山的时候，让常乐守着你吧。这样，我才能安心离去。
　　盛夏的夜晚，天气有丝诡异的寒冷。这样的夜晚不适合独处，趁还未被回忆吞没之前，还是找点什么事做吧，无论什么都好。想到这里，寂煊跌跌撞撞地向柳妃的寝宫走去。
　　“或许该叫柳妃做点夜宵的”被睡意侵袭的前一秒，煊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