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风》情疏迹远

5、第四章

　　旭崇十二年
　　“炽，快来快来，尝尝这个，这可是父皇昨天新猎的母鹿，让御厨以天山雪水佐以南洋十八香烹制出来的呢，可香了。”少年从胸口掏出一团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可能因为太烫了，不停地在两手之间换来换去。
　　“咳咳，煊，谁让你又把父皇给你的东西拿到静园来的？父皇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另一个年龄稍长的少年从一排暗旧的房子里捂着胸口走了出来。
　　“我很小心的，没人看见，快吃啊，班言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跟你说哦，炽，昨天师父有教我几招健体的功夫，等下你要跟着我好好练哦……”
　　接过弟弟递过来已经撕成小块的鹿肉，少年小口小口地吃着，看着那个滔滔不绝的弟弟，温柔地笑着。天空中，大片大片金黄色的阳光铺洒下来，照着那看不见却浓的化不开的亲情。
　　“炽表哥，别练了，快来看，这是煊送我的吊坠，说是义母让他送给未来的太子妃的哦，说是义母的母亲留给她的呢！炽表哥，你说，煊他是不是想让我当他的太子妃才送给我的啊？”一个小姑娘，像火一样的小姑娘边跑边叫向着练功的我跑来，手里握着一个质地并不算上成的玉吊坠，跑得小上脸涔涔的，那就是班言，我的表妹，当今皇后的义女，内定的太子妃，未来的国母。
　　我是翰辰国的大皇子，却不是太子，因为我生来恶疾缠身，被断言活不过弱冠。所以，尽管当时我的娘亲是皇后，我父皇也没有立我为国储，但也视我为至宝，呵护备至。就在我七岁那年，也就视旭崇九年，父皇带回来一个女人和比我小两岁的男孩，那就是后来的德仪皇后和寂煊，并隔天宣布立煊为太子，住进尚俞殿。就这样，我和煊一起在尚俞殿住了下来。或许是因为一直跟随母亲生活在民间吧，那个小鬼在宫里老是畏畏缩缩的，只有当我俩独处的时候才会毫无顾忌地大叫大闹。他会跟我说夏天，在他们宛城，可以在池塘里抓到许多鱼虾，还能采到莲蓬，冬天，可以在院子里堆一个大大的雪人，跟真人差不多高呢。听着他说这些我从未经历过的趣事，看着他闪闪发光的眼睛，我仿佛能感受到那水声、花香和雪花落地的声音，也只有他，会毫不顾忌地在我嘲笑他的时候抡起小拳头往我身上招呼，然后再一脸愧疚地给咳嗽不止的我端茶送药。他从不喊我哥哥，只是叫我炽。因为他说我虽然大他两岁，但从小就生病，身子骨太差，所以他要保护我，不让别人来欺负我。而他，是不可能叫一个需要他保护的人为哥哥的，除非我有一天比他强，或许也正是因为他那句要保护我的誓言吧，一个五岁的孩子，拼命地丢掉胆怯和自卑，疯狂地读书、练武，迫切地想要变得更强。那是我第一次流泪，在听了那个小鬼的话后，因为那是第一个对我说要保护我的人，我的人生第一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不再害怕母后那怨怼的眼神，不再害怕父皇的愧疚和宫女太监们的悲悯。我要活下去，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煊。我不能死，我是哥哥，我要帮他守护这个翰辰，就如同他守护我一样。所以，我开始不再抗拒那些瓶瓶罐罐的药，开始读煊拿过来的书，开始偷偷地跟着煊练功。而我的身体真的在逐步地变好，我以为我和煊会这样慢慢地长大，然后慢慢地变老，可我的美梦很快就被打碎了。
　　那是旭崇十一年，我和煊在熟睡中被人叫醒，带到了父皇的寝宫－沁阳殿。我看见愤怒的父皇和跪着的母后。那一刻，我知道我和煊努力想维持的和平碎了。母后毒杀煊的母亲，也就是淑静娘娘被发现，虽然娘娘没事，可父皇还是一怒之下废了母亲的后位，打进冷宫。虽然父皇未下令对我如何，但当时朝堂上疑云密布。生在帝王家，从小就看惯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后宫里的勾心斗角。所以我和娘亲一起搬进了静园，我只想静静地守着煊就行，其他什么也不想要。即使以后的某一天，他不得不对我举起剑，我也会笑着对他说，我不后悔身在帝王家，这样，我才可以遇见你。

　　静园的日子比外面要安闲的多，那是我一生中最怀念的时光，母后天天诵经念佛，偶尔会出来走走，也只是看看日落，听听鸟鸣，或许放下怨恨的她会活得更轻松些吧。而我，依旧吃药、读书，偶尔练练煊以前教我的武功。更多的时候，是坐在静园里，看着尚俞殿的方向，想象着煊在干些什么。每当眼前浮现煊那张孩子气的脸时，耳畔就回响起他那童稚的声音：“炽，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然而，我低估了自己在煊心中的份量，在我住进静园不久后，煊便偷偷来看我了，还带着一个小女娃，那是班言，我的表妹，护国将军班列的女儿，本来按照规定，母后犯下的罪行是该诛连九族的，可父皇法外开恩，没有祸连他人，只是把母后贬入静园。大家都奔走相告着当今的皇帝是多么的仁慈，但熟识宫廷斗争的人都知道父皇是忌惮舅舅那驻扎在京都外校场的三十万大军，那军力怕是连宫中的黑骑军都闻风丧胆吧。护国军的实力急速增长，而父皇的身体却每况愈下。
　　煊和班言的到来令我又燃起了希望，我们做着一切该做不该做的事，喝酒、划拳、爬树、练功，就在那些嘻笑怒骂中我们长大了，如果早知道成长的代价事从此失去阳光，我想，我们三个宁愿永远都只是孩子。
　　旭崇十八年，父皇驾崩，太子即位，改元朋嘉。煊的即位大典我没有去，我怕，怕龙椅上的他和殿下的我再怎么努力，也跨不过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距离。大家都不看好那个天真善良的少年皇帝作为一国之君，他多了太多仁慈，少了太多狠绝，不过，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倒也不敢怎样，因为皇帝的身后虽然没有可以叱诧风云的母亲，但皇后的身后，却有三十万的护国军。是的，煊和班言成亲了，在煊即位后的第五天，班言如愿的成了煊的新娘。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还未完～～有时间再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