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回 一品堂(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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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夏惠宗夏天安礼定元年灵州城一品堂内
一品堂四周楼阁林立，围住好大一处空旷之地，正是该堂比武场。此时一两百号人密密麻麻将场地占满，留下中心空地，一个年轻道士与一中年壮汉正于其间相斗。那年轻道士名唤九翼道人，身穿道袍，面色红润，眉眼朗隽，使的兵器甚为怪异。
只见九翼道人左手握着枚铁牌，施展开四十二路“蜀道难”牌法，护住周身要穴，右手捏一柄雷公挡，形似铁棍，顶头却如长枪锐利尖细，截、挑、拨、劈，于场上游走灵动，圆转自如。与其相斗的使刀中年汉子将把九环刀舞得呼呼生风，使出全力相搏，面上已是微微渗出细汗，喘息渐粗。
使刀汉子突向后一跃，哇哇大叫一声，将大刀自头顶一转，喝道：“贼道士，你那铁牌邪气的紧！到底是使了什么妖法！”
这使刀汉子名叫唃斯陀，高大健壮，乃是吐蕃国人，师从昆仑山“金刀门”下。数年前听闻西夏国方成立了个讲武馆，招募武功高强之江湖人士，为西夏军官传授武艺用以战场上防身杀敌，他便千里迢迢投奔而来，为堂中事务奔走卖命，一把九环大刀舞得浑熟无比，前年方才做得一品堂怒雷部厢主。谁知于这一年一度的堂内比武大会之上，却和部下一名刚入堂的年轻道人拆分了四十多招，仍是未分胜负。他这把大刀厚重无比，一刀劈下，对方定是难以抵挡。那九翼道人却是四川西岭雪山雷电门下得意弟子，轻功高强，身法如影如风，轻易便闪开了刀势，右手雷公挡顺势点刺间直逼得唃斯陀转刀回护，好一阵手忙脚乱。
九翼道人微微一笑，从容道：“厢主莫急，这铁牌么……便是用来专克你那大刀的，说出来告诉你，可就不灵验了。”
这一品堂中高手云集，平日互不服气，比拼打斗寻常至极，那赫连堂主不加阻拦更意似纵容。比武大会便是允许各部门众向部中高手挑战，若是赢了便将其职位取而代之，倘若输了，便由高手任意处置其生死。而要是那高手输了，只得撤离其职成为普通门众。
唃斯陀将手中大刀狠插于地上，叫道：“他奶奶的，瞧你得意到几时，大爷我今天就用这把刀将你这铁牌劈成两半！”这唃斯陀性情向来暴躁，先前过招之时，那铁牌似是生了一股吸力，只觉自己大刀无论砍向何处，均是被引上九翼道人手中铁牌，不由口中呼喝叫骂，时不时还夹杂几句吐蕃粗话。
其时北宋宋哲宗年间，大宋周遭大辽国，西夏国，吐蕃诸部虽都各有自创文字语言，但中原文化源远流长，如异国之人间，便是以汉语交流。
比武场内东首坐着数人，其中一名年近三旬的美妇面目娇俏，怀中抱着名幼儿，眉头轻蹙，伸手将怀中幼儿双耳捂上。那幼儿虎头虎脑，甚是可爱，也不哭闹，只一双大眼睛圆瞪瞪地瞧着前方。
旁坐一三十多岁，鼻梁高挺，身着紫色印金旋襴衫的男子微笑道：“铁儿才刚满两岁，听这些话语不打紧的。何况他今后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自然需多些豪气。”
美妇抿嘴微嗔道：“哼，说这种粗俗的话算什么豪气，难听死啦。你还给他起个铁树的名字，要我说，最好像王爷你一样不会武功，一生平平安安少见杀戮。你偏要叫我抱他来看这什么比武大会，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什么名堂呢。”
男子笑道：“像我一样有什么好，不会武功，难以服众，奉皇上旨意偏还得做这堂主，全靠夫人周全，七年前初遇你时也是一出美救英雄……”
美妇眼波流转，娇笑道：“呸呸，你是英雄么？我瞧是狗熊罢！”
两人正自说笑间，九翼道人将铁牌护住前胸，雷公挡斜垂右腿前，摆了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起势，道：“九翼领教厢主高招！”
唃斯陀大刀一舞，猱身而上，刀光闪动，急劈数下。九翼道人使一招“百步九折”牌法，铁牌迅疾如电，一一将刀招拦了下来，脚下步子左曲右折，错综变换，接着左腕一转，铁牌挡住刀势之余竟将刀背牢牢吸住。那唃斯陀一轮急攻右手颇为酸软，不留意间已是着了道，待欲收刀终是慢了一步。九翼道人趁机将雷公挡圈转前送，直插入唃斯陀右肩肩井穴中。
哐啷一声，唃斯陀手中大刀直跌于地上。
九翼道人抱拳道：“厢主承让。”接着向大堂东首那名三十多岁男子做了一揖，道了声赫连王爷。
那赫连王爷微笑点头道：“点到即止，甚好。这场比武自是你赢了，若是怒雷部诸位没有异意，这位九翼道人从今以后便是怒雷部厢主了。
九翼道人此行尚有十几名雷电门师兄弟一同自川蜀而来，他虽才二十六岁，在众人中武艺却最为高强，因此赫连王爷一发话，雷电门一干人等已是连声喧嚷称是。唃斯陀面如死灰，左手捂住伤处，低头拾起大刀便缩入人群之中，雷电门众人一面对九翼道人连声叫好，一边奚落嘲笑那唃斯陀。
赫连王爷微敛笑容，举起桌边茶盏，一盏白毫银针却是停于唇边迟迟未饮。
美妇在他耳边低声附语道：“这九翼道人武艺高强，大雪山之行胜算便又多了几分，王爷还在担心什么？”
赫连王爷叹了口气，放下茶杯，也低声道：“若是事败，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与他们同归于尽，我只是担心皇上……”
九翼道人得意至极，正拱手向众人致谢，却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道：“‘雷动于九天之上’的名号我是曾经耳闻过的，如今总算见识了，啧啧，原来也不过如此，扫兴啊扫兴。”场中众人听得此言，惊愕下都止了声，赫连王爷也停了说话，瞧着九翼道人。
九翼道人心中微怒，只是刚做了怒雷部厢主倒也不便发作，目光缓缓扫过四周众人一圈，道：“九翼不才，近年江湖上朋友送了这‘雷动于九天之上’的称号，倒是谬赞了。这是哪位弟兄，还请现身，进场来比试比试。”刚说完，便听到一阵轻微响动，他急忙跃开，却是一块砖瓦跌于他方才立足之处。他抬头向砖瓦来势处瞧去，见是一十八九岁左右的素衣少年坐于北面楼阁檐角处，正向他挥手。
那素衣少年摇了摇头，叹道：“这反应也该再敏锐些才是，难道不知道大侠从来都是于树上，屋檐，匾额后，房梁上现身?你去瞧那些好端端站在地上的人做什么？”
九翼道人不耐烦道：“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胡话，你若要比武就下来！”
素衣少年晃着手中一枝柳条，嘴角轻扬，漫不经心道：“下面人那么多，汗气熏天，难闻死了，还是房檐上凉快。你上来，咱们在这上面比。”
九翼道人将手中铁牌，雷公挡互相一击，喝道：“小兄弟是存心消遣贫道是么？瞧你也不是我一品堂中人，贫道可懒得陪你在这儿闲聊！”
素衣少年懒懒站了起来，道：“喂，我可是很认真的想和你比武，既然你不愿意上来，我可就要下去了！”话音刚落，少年纵身跃出，如同一支利箭急速冲向九翼道人，手中柳条一抖，柔软细枝转眼笔直如剑，枝叶皆挺，向九翼道人胸前“膻中穴”戳去。
九翼道人使一招“朝避猛虎”，铁牌微扬，身子一侧，轻轻避过，右手雷公挡自背后反手刺了出去。素衣少年在空中一个腾挪，手中柳枝欲弯便弯，欲直便直，比起剑来更为灵动，连向九翼道人周身要穴攻去。九翼道人虽招招以铁牌挡了下来，却也暗暗心惊：“这铁牌乃是玄铁石制成，专吸取对方兵刃，引得对方招式滞涩，寻其破绽。而这少年所执柳条，初觉随意，却丝毫不为铁牌所阻，隐隐破了这“蜀道难”牌法。自己素来自负轻功绝佳，如今仅与这少年堪堪相当，不由心中焦急。”
场边众人只看着两道人影闪动游走，轻盈绝伦，十几招似只一瞬间之事。
那美妇瞧到此处，不由“咦”了一声。赫连堂主低声问道：“夫人可是想起了什么人？”
美妇道：“你也发觉啦？瞧那少年的身手，似曾相识，单看他手中柳枝刚柔随意，竟像是苏大哥‘空谷烟雨剑法’的招数要诀，只是不敢确定呢。”
赫连堂主点头道：“不错，说起来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觉得这少年武功如何？”
那美妇笑道：“放到一品堂也算是名好手了。只不过……瞧他招数灵动有余，沉稳不足，与那九翼道人走的都是同一路数，若是遇上真正高手，于内力比拼上终究吃亏。先前唃斯陀刀招沉稳老练,只是九翼道人所使兵器太过怪异,这才着了道儿。”
赫连堂主一笑，道：“夫人所说是极，但这少年年龄尚小，倒也是个可塑之材。”
美妇似想起了什么，抿嘴轻笑道：“说起来，这少年比起王爷你年轻时可要英俊多啦。”
场中两人相斗数十招,那少年手执柳条,仍是未露败象,只是在九翼道人手中雷公挡劈，刺攻势下，柳条上叶子零零落落,已近成秃枝。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回 一品堂(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