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十年》舒语谣

1、第一章

　　01.

　　苏祁掏出钥匙开了门，不用低头便能看到满地的碎渣，大多是透明的玻璃，中间夹杂着些许彩色的小物件。

　　她认出来，其中有几片是玻璃瓶装的可乐瓶碎片。

　　大大小小的碎渣铺满了客厅，餐桌上、茶几上、沙发上，一直蔓延到门口的鞋柜前面。

　　斜对着大门的卧室门紧闭着。

　　苏祁见状眉头都没皱一下，低下头，挑拣着往客厅中央挪过去。走到餐桌前的时候她停下来，用桌上的抹布把桌上的碎片全部扫到了地上，然后把手里的两个盒子放了下来，看着辨认了一下，便把小一些的放进了厨房的冰箱。

　　刚出了厨房，苏祁便听到卧室里传来了响声，噼里啪啦的，像是有人在摔什么东西。

　　苏祁抬头看了卧室门一眼，还是紧闭着，她转身又进了厨房，垫起脚从上方的柜子里拿出两个带把的白色陶瓷杯放到大理石台上，一个印着蓝色的云朵，一个印着橙色的太阳。

　　然后她又俯下/身去，拉开底下关着的柜门，从里面拎出了一个热水瓶，还有一小盒菊花和枸杞。

　　泡好了两杯菊花枸杞茶之后，苏祁将两杯冒着热气的杯子放到窗台上凉，自己转身走到餐桌跟前，拎起另一个盒子出了门。

　　盒子里装的是一份蛋糕，先前她放进冰箱里的那份也是，不过小一些。

　　苏祁带着蛋糕去了楼下拜访她们的邻居，主要目的还是道歉。

　　就在她们正下方的那一户也是两人合租，两个男人，一个年长些的是跟苏祁一样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不过多数时候都在加班，苏祁也很少见到他，另一个年轻些的叫顾言，还在上大学，但基本都在家窝着。

　　苏祁敲开门之后在家的果然也只有一个顾言。

　　“苏姐？”顾言温和地笑笑，“下班了啊。”

　　“小顾，你今天都在家？”苏祁问。

　　“是啊。今天正好没事，就干脆在家找点活干干了。”

　　“那还真不好意思了。吵到你了吧。”苏祁带着歉意说。

　　"没关系，我带着耳机也没什么影响。倒是我们家甜甜一开始好像有点吓到了。"

　　顾言笑着低头看了一眼，一只黑白花纹的猫正在他脚边打转，他弯腰把猫抱起来，给苏祁看了看。

　　"不过就是有点黏人起来了，其他倒也没什么。"顾言摸摸甜甜的脑袋，又问，"秦姐最近还好吗？今天听动静好像心情不太好啊。"

　　“戒断期，嘛，也不止戒断期的问题。”苏祁没有多说，转而把蛋糕递出去，“回来路上买的蛋糕，略表歉意了，请你收下吧。”

　　“那还真是辛苦了。这个我就不客气啦，祝秦姐早日戒断成功。”

　　“承你吉言了。”

　　等顾言接过蛋糕，苏祁便直接告辞了。回到家之后，屋里的动静已经平歇，只是房门还紧闭着，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是睡着了。

　　苏祁穿过厨房，从小储物间里拿出了扫帚放在门口，然后拎了个塑料桶出来，先将茶几上沙发上的碎片掸到桶里，再依次将地上较大的玻璃碎片捡进桶里，然后小一些的就用扫帚扫到一起，一起倒进桶里。最后就是用阳台上的拖把将地面仔细地拖了一遍。

　　这项工作苏祁近来已经很熟悉了。

　　等到打扫的工作结束，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过了九点，一切都安静下来了。阳台所对的方向没有路灯，只有银蓝的月光照进来，一直照到客厅的地板上，带来一点冰凉的温柔感。

　　苏祁端着花茶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茶已经凉，杯壁又恢复了往常的冰冷，只有在紧握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些许余温。正对面的电视没有开，漆黑的屏幕上映出了苏祁疲惫的脸。

　　她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在做什么思想斗争。

　　苏祁喝了口茶，然后站起身，将茶杯放到茶几上，进厨房拿了窗台上另一杯茶，走到关着门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

　　意料之中得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苏祁推门进去。

　　屋里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照亮了大半的地板，一直蔓延到床的中央。

　　秦忆坐在地上，靠在床前，面对着窗户，一头长发乱七八糟地铺散着，她避开月光，缩在黑暗里，双臂环着膝，脸也埋进去，安静地像是睡着了。

　　她的身边是落到地上的水杯，满地的乱滚的水，还有散落在水上的书和一副黑框眼镜，背后的床上也是一片狼藉。

　　只有靠近窗口的书桌上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米色的请帖完好地躺在桌角，还有请帖旁边一个黑屏的黑色手机，屏幕上布满了裂痕，从右下角呈网状向上方扩散开。

　　苏祁低着头，跨过地上的障碍物，走到秦忆身边，挑了块干爽的地方坐下来。

　　“喝点水吧。”苏祁把水杯递过去。

　　过了半晌，秦忆才微微动弹了一下，她慢慢抬起头，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脸上异常的苍白，眼睛下浓重的黑眼圈也分外醒目。

　　她摇了摇头。

　　苏祁并不强求，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然后伸手捡起地上的眼镜。眼镜像是被人踩过又拿什么东西砸过了一样，镜架歪斜着，左眼的镜片已经碎了。

　　“今天感觉好点了吗？”苏祁问。

　　“……嗯。”秦忆只吐出了一个音节。

　　“后天同学会……去吗？”苏祁的视线落到请帖上，“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吧。”

　　“不用了。”秦忆的声音沙哑，“我会去的。”

　　苏祁一怔，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随即又拼命地压制着笑意，表情中还带着苦。

　　“明天去换副眼镜吧。我这两天休息，陪你一起去。”苏祁说。

　　“好。”秦忆应下。

　　“如果明天状态还好的话，去楼下说一声吧，这段时间……打扰他们了。”

　　“……嗯，我知道，应该的。”

　　“下次我们也去买只宠物吧，狗怎么样？比较乖，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可以陪着你。”

　　“好。”

　　苏祁说一声，秦忆就应一声，乖巧地不像是那个造成满屋狼藉的人。

　　“秦忆，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喜欢他了？”苏祁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一句。

　　“嗯。”秦忆应得毫不犹豫，她又把自己的脸往下埋了埋，声音闷闷的，她说，“我不喜欢他了。”

　　这对苏祁来说仿佛天降的喜讯，将她的理智冲击得几乎支离破碎，她脸上瞬间露出喜悦的神色。

　　苏祁用温柔又热切的目光注视着秦忆，忍不住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脸，慢慢地靠近她。

　　秦忆微微瑟缩了一下，却强迫着自己与苏祁对视，但最终她再也支持不住，一把推开了苏祁，自己人往一边一歪，一手撑着地，一手捂住嘴忍不住开始干呕起来。

　　苏祁脸色刷的变白，她硬生生地停在原地，再没有任何动作。

　　“……对不起……”秦忆背对着苏祁，双手捂住脸，整个人都在发抖，声音里也带上哭腔，隐隐带着些疯狂和破碎，“……对不起……”

　　秦忆不断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苏祁有些难过，更多的是悲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秦忆。她想拍拍秦忆的背安慰她，但看到自己刚刚抬起的手又停住了，最终她放了手。

　　这种时候的秦忆是排斥一切接触她的人的。

　　“没关系。”苏祁轻声却坚决地说，“我等你。”

　　“我会等你的。”苏祁重复了一遍，然后问，“你要睡在这边吗？”

　　这里是苏祁的房间。

　　“不用。我回我的房间。”秦忆摇头。

　　连沾染了她气息的房间都不愿意多待吗？苏祁忍不住多想，她捏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又想到秦忆那个房间的位置，窗户外面就是光秃秃的水泥地，这里是五楼。

　　还有她那个房间里许多无法收起来的利器。

　　“没有关系，我现在很好，我只想好好睡一觉。”秦忆神情疲惫，但她扔能洞察到苏祁的忧虑，“我不想再打扰你了。”

　　随着秦忆最后一句话话音落下，一股怒意止不住地在苏祁心底生起，但她克制住了。她站起身去找秦忆房间的钥匙——她去上班之前，把秦忆的房门反锁了。

　　“好吧，我去开门。”苏祁的声音很冷静，也很轻柔，“好好睡一觉吧。”

　　秦忆赤着脚跟在苏祁身后，看着她开门。

　　“对不起，苏祁。”秦忆不安地动着自己的脚趾头，“谢谢你。”

　　“我以为你知道的。这种话……”苏祁叹气，“如果非要说的话，是我的错，而且不是麻烦，是我纵容……甚至怂恿你的才是。”

　　“去睡觉吧，有事就叫我。”苏祁不想在这时候多谈，侧身让秦忆进去。

　　秦忆的房间是整个家里唯一干净整洁的地方了。

　　等看到秦忆躺到床上盖好被子的时候，苏祁才准备出去帮她关上门。但在她转身之前，秦忆叫住了她。

　　“苏祁、门，门帮我留着吧。窗子锁起来了。”秦忆说。

　　苏祁一怔，反应过来之后表情一松，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柔和愉悦的笑容。

　　“好。”

　　只是等苏祁躺到自己的床上之后，她久久不能入睡，她侧着身，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请帖和手机。

　　最终她忍不住下床，摸了摸请帖的封面，神色有些恍惚，这只是一张同学会的请帖而已，却带给了苏祁一个新的期待。

　　同学会上那个人会来——苏祁的的前男友，也是秦忆喜欢了十年的人。

　　但是刚刚秦忆说，她不喜欢他了。

　　就在苏祁发呆的时候，请帖旁边的手机亮了，是一条短信，那是秦忆的手机，苏祁原不想管，只是粗瞄了一眼屏幕她又愣住了。

　　五十八个未接电话，二十七条未读短信。都来自于一人，备注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