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氏皇太后传》翎星散落

13、帝后大婚

　　“陛下最爱的是江山，其次才是美人，皇后不过是陛下用来制约后宫的一枚棋子，因为陛下才是这后宫最大的赢家。”

　　符姚身着盛装盈盈下拜，凝神望着站于殿门之前的威武男子，耳边不断重复着母妃的叮嘱。

　　从今以后陛下就是她的天，她一生的荣辱富贵皆系于其身，半点不由人。

　　所幸她的良人并不是昏庸之辈，只要自己不犯上作乱、欺压妾室、谋害龙嗣，下半生应是富贵无忧的。

　　雍帝符安泽步入殿内，扶起符姚，从今以后她就是他的妻子，唯一能与她携手相拥的女子。

　　“陛下，臣妾伺候您更衣。”符姚在雍帝的注视下羞红了脸，婚姻对于女子来说总是充满幻想的，无论她是否喜欢这段姻缘。

　　虽说皇后要亲自服侍夫君，但宫人们可不敢轻忽。皇后年幼，平日里又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宫人们也只敢让符姚解个腰带、递茶水等轻活。

　　宫人们服侍雍帝与皇后更衣后就悄然退下，殿内只剩下帝后二人，静谧无声的环境让符姚不由的紧张起来。

　　雍帝垂首看向坐在身侧身着粉色内衫的小人儿，大小适中的脸蛋，白皙如雪的肌肤以及那一双仿若秋水般柔和的眼眸，端得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不过虽然还是个娃儿，无论是在气势还是行为举止上皆已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梓潼，安王昨日上奏，似有就职宗正寺之意。”雍帝牵过符姚的手，温热柔软的素手搁在自个儿掌心内，尚不及自己手掌的二分之一，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怜爱之情。

　　“陛下，臣妾乃一介妇人，并不懂朝堂之事。”符姚声音淡淡，话中并无它意，丝毫不应付雍帝的刺探。

　　“安王擅长排兵布阵，有统帅之才，宗正寺养着那帮老家伙就算了，梓潼的父王还没到颐养天年的时候吧？”雍帝眉峰一动，沉声说道。

　　符姚唇畔噙上一朵微笑：“陛下，臣妾的母妃自年初以来身体就不太好，前几日还念叨着想同父王一起去南边游玩一段时间，顺道修养身子，许是父王挂念着母妃……”

　　雍帝的神色渐渐放松下来，终于微笑道：“阿兮，大婚之后，朕将率军出征，到时由皇长子监国，代朕执掌朝堂。”

　　雍帝的话语委实吓到了符姚，她不顾尊卑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雍帝，蹙眉道：“陛下，妾以为不妥。皇长子年纪尚轻，经验不足，恐难当监国重任。”

　　“若是旁人如此言论，朕必是要治罪的。”雍帝敛正神色，目光肃然的盯着符姚的面庞。

　　“臣妾自知失言，请陛下责罚。”符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后宫嫔妃妄议朝政乃帝王大忌，她情急之下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话居然脱口而出。

　　“皇长子近几年已开始接触政务，并非无知之人，加之有梓潼你在旁辅佐，朕相信他能挑得起这个担子。”雍帝低头看着匆忙跪下的符姚，神色漠然的说道，“正所谓大军未动，兵马先行……粮草辎重对于战争十分重要，唯有符临与你在朝堂坐镇，朕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对外用兵。”

　　符姚愣住了，七皇叔竟是要她与符临一起执政？他们都还年少，如何能压制得住满朝的文武百官？

　　正在愁眉不展的符姚突然想到之前七皇叔提及她父王，前后联系起来她一瞬间就想明白了，眉头也舒展开来。

　　雍帝心知符姚是个聪慧的女子，瞧着她的神色由紧张转为平静，眼底浮现一丝亮光，弯腰将符姚扶起来。

　　“陛下，臣妾乃一介妇人，哪懂得朝政之事？皇长子的几个弟弟们也是极为出色的……”符姚转念一想，沾染政事于后宫妇人并无益处，更何况朝中已有自家父王辅佐，自己何必去搅这一趟浑水。

　　雍帝打断符姚的话语：“梓潼，二皇子、三皇子将随朕出征，他们将来会是吾大雍的将帅。”

　　符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的心被七皇叔所说的话撑得满满的。

　　“不，陛下您对自己的儿子们太不公平了，为了扶持符临，您牺牲的是其他皇子对您的敬爱之心。陛下绝不会给予除符临以外的皇子太多的兵权，将符徵带在身边只不过是防止符徵阻碍符临掌握皇权。等符临监国之后，便是名正言顺的王储了。”符姚垂下眼眸，暗自思虑，这一番话在心头盘旋一圈，最终还是让其继续压在心头。母妃嘱咐过她，在宫中需慎言、慎行，切触上位者之怒火，这些话，不说也罢。

　　“梓潼，朕需要一个人来制衡后宫，而皇长子一向与你亲厚，你也是个知事的，到时你务必要协助皇长子。”雍帝不动声色的说道，“梓潼，你是朕的皇后，你但凡有所求朕必满足你。”

　　“陛下，妾之所求唯恐陛下不能予之。”符姚垂下头，万分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深深给雍帝行了一礼。

　　雍帝大方的说道：“但说无妨。”

　　“陛下，臣妾恳求您……永不废后！”符姚唇角的笑容里蕴含有几分决绝之意，“臣妾乃符氏之后，出身皇家，入宫本就不妥。新后不会允许后宫存在一位随时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废后，如若有一日陛下厌倦了臣妾，就请下旨赐死吧。”

　　雍帝心中一动，情不自禁的承诺道：“梓潼，朕应允你，永不废后。朕要你一生都陪在朕的身边，与朕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陛下……”符姚淡粉的嘴唇微微阖动，费力的吐出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语。

　　雍帝伸出手将符姚额际的一缕碎发拢到耳后，薄唇抿成一线。

　　自从符姚从城头坠下那一刻起，他就决意立符姚为后，无关情爱，而是只有如此大胆无畏、敢于承担的女子才能承担起皇后之责。早在孝仁皇帝在位他就开始往宫中安插人手，惠恩太皇太后身边的两个亲信也是他的人，宫破当日符姚的行为举止他无一不知。之后几年在他有意的培养下，符姚渐渐成长为他心目中的皇后，温婉、知书达理、不善妒又有手段、深谙制衡之道……他不需要一个聪慧而又有野心的皇后，符姚的表现虽然略显中庸，但却是他所需要的。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儿在摇曳的烛火中相拥而睡，此夜、此月对于他们、对于雍国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因为从此刻开始，雍国会与周边邻国开启长达十年的征伐之战。

　　清晨符姚迟迟转醒，刚一睁开眼睛便见雍帝负手立于窗前极目远望。

　　符姚披衣而起，站立于雍帝身侧，窗外一片素白，铺天盖地的雪花将偌大的椒房殿笼罩在其中，光是瞧着就令人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

　　“陛下，请让臣妾服侍你更衣。”寒气钻进衣衫内，符姚浑身打了个颤。

　　雍帝搂着娇妻往殿内走，他一向疼爱符姚，自然舍不得她受寒。

　　虽然帝后大婚，休朝三日，但雍帝素来勤勉，他陪符姚用完早膳便回承泰宫看折子去了。

　　而符姚在恭送帝驾离去后，还要接见各宫嫔妃。

　　雍帝不好女色，后宫嫔妃共计二十八人，大多品级都不高。按照宫规，婕妤以下皆居掖庭，因而除了苏婕妤外雍帝的嫔妃都居于掖庭，除了初一、十五品级在长使以上的嫔妃需向皇后请安外，平日里是不可以随意走动的。

　　嫔妃们不可随意走动，雍帝不曾踏足掖庭，嫔妃们无处争宠，雍国的后宫比起其他国家来说是极为平和的。

　　帝后大婚后的第一天所有嫔妃都必须前来觐见皇后，符姚平日里只与品级较高的几位妃嫔有过往来，其余人等虽不能说是头一回见面，但也是极为生疏的。

　　如今后宫之中除了皇后符姚，位份最高的苏婕妤苏婧，其乃苏美人苏巧恣的堂妹，当年奉诏入宫服侍病弱的苏美人，一朝得沐龙宠被册封为婕妤；苏美人苏巧恣在入宫前就与雍帝有一段情，入宫后自是龙宠不断；原为梁国长公主的梁美人甚得帝心，若论恩宠可堪与苏美人一较上下；沈八子育有一子符顺，是雍帝在雍王府的旧人；周昭仪周媛因陷害其妹周充依私藏禁药，被贬为周充依，禁足半年，因而并为前来觐见；周充依周阿蛮因禁药一事因祸得福，晋位为周八子，倒比其姐的品级高了一阶；魏良人因生育皇长公主和皇四子晋位七子，这些年还算得上安分守己。

　　符姚无意与她们周旋，随意说了几句体恤的话便想让众人散了，而恰在此时王长御悄悄向她禀明了一件事情。

　　符姚左手握着茶杯，右手夹着茶盖一下下的扫着杯中的茶水，垂目问道：“禀明陛下了吗？”

　　“太医们刚确诊掖庭令就派人先报于中宫，请皇后娘娘决断。”王长御不卑不亢的回道，皇后才是后宫之主，他们怎可越过中宫直接通报御前？

　　位于下座的嫔妃们个个都是人精儿，一听见又是御医又是掖庭令的，便联想到她们之中难道有人身怀有孕了？可是今日后宫嫔妃皆前来向中宫主位请安，唯有周充依因被禁足而未能前来，若是她有幸……岂不是要翻身了？

　　一时间众嫔妃们神色各异，思绪狂涌。

　　“王长御，派人去宣德殿请孙氏及太医令前来。”符姚将手中杯盏重重地搁在桌上，凝眸冷睇众人一眼，似是对众嫔妃的举止感到不满。

　　众嫔妃听闻是皇长子的妾室孙氏，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连忙端正身子收敛神色。

　　太医令当着符姚的面再次为孙氏诊脉，确认孙氏已有一个月的身孕。

　　符姚不急不缓的说道：“孙氏有孕，晋位孺子，自今日起居长信宫，直至皇长孙出生。孙氏不能伺候皇长子，皇长子身边也不能乏人，本宫记得之前因渤海侯夫人落胎一事，皇长子的两位赵氏妾室被罚禁足。看在皇长孙的面上，赦免赵氏二人，望其二人修身养性，好好伺候皇长子。”

　　“诺。”众嫔妃应声道，其中心思敏捷的妃嫔已经猜到符姚的用意，这一升一赦之间皇长子妾室们的命运已经被人决定了。

　　皇后摆明了要保孙氏之子，若是等三个月幽禁期过后赵氏二人被放出来，出身世家的赵氏二人如何肯放过孙氏？皇后今日挑明了是看在皇长孙的面上赦免二人，赵氏二人肯定不敢擅自行动。

　　此时不少人开始嫉妒孙氏，她何德何能竟能轻易夺得中宫的庇护？长信宫乃旧日中宫居所，宫内伺候的宫人皆是中宫亲信，想当年魏七子将三皇子交由中宫抚养以求庇护，最后顺顺当当的生下了龙凤胎，愣是没让人寻了间隙。由此可见只要皇后下定决心要庇护谁，就是雍帝也未必能动得了那人。

　　雍帝听闻孙氏有孕，龙心大悦，当即携皇长子符临前来椒房殿。

　　“梓潼，辛苦你了。”雍帝甫一入殿就扶起正欲行礼的符姚，欣悦道。

　　符姚柔声道：“陛下，臣妾身为一国之后，自是要护皇长孙周全的，何来辛苦之说？”

　　雍帝搂过符姚，满目悦色，从今日之事可看出符姚的心性和处事手段，皆是他所喜的。

　　“儿臣拜见母后。”符临紧随入殿，敛袍跪下，脸色略显苍白，唇边僵硬地向上挑起。

　　“平身吧。”符姚脚下打了个趔趄，差点就失手将雍帝推了出去。

　　他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终究成了母子……

　　“孙氏呢？”雍帝没瞧见孙氏前来迎驾，故而问道。

　　“今儿个折腾了一早上，孙孺子正在偏殿歇着，陛下要宣见吗？”符姚送雍帝一个安心的笑容，皇长子、皇长孙素来是受到皇家重视的，更何况雍帝有意扶持符临为太子，符临的子嗣连带着也受到帝王的重视。

　　“让她歇着吧，别累着朕的皇孙。”雍帝单指拂了下下颔，朗笑道。

　　“父皇，请容儿臣暂且告退。”符临瞥见符姚脸上端庄娴雅的微笑，心中一痛，此时他宁愿去对着孙氏那张虚伪的面容，也不想再呆在这儿了。

　　“有了媳妇儿忘了爹啊……”雍帝一边挥手示意符临下去，一边与符姚半开玩笑道。

　　符姚嗔怒地瞪着雍帝，哂笑道：“陛下，俗语有云有其父必有其子，皇长子还不是学您的？”

　　雍帝哈哈一笑道：“皇后说得对，有其父必有其子……”

　　符姚轻轻握了握雍帝的手，两人相携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