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的番外》Kayako

4、2059的回忆（四）

　　在组织里，她最亲近的人，除了Shoo，就只有身为Shoo的第一副手的Zela·夏。她始终没能弄明白的是当初为什么会和Zela有一见如故的亲切感，以至最后欠下了他的人情，用一辈子的时间也还不了的人情。
　　Zela知道她对Shoo的特殊的感情。而缘于女人的直觉，她也隐约地感觉到Zela对她的感情。然而他们谁也没有去捅破那层纸。Zela直到死也没有对她说过任何一句可以看成是表白的话语。所以有的时候，斐会很痛恨Zela，痛恨他当时为什么就不跟她说清楚。如果他坦白地对她说出自己的感情，她就能够心安理得地对他说“对不起”，心里的罪恶感也就一定会少了很多。
　　Zela还活着的时候，斐只要觉得自己就快压抑不住要对Shoo说出自己的感情了，就一定会跑到他那里去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在这个男人身边，就能够安心。就像是童年记忆中那个破旧的长毛绒的兔娃娃，一见到就感觉到自己有了心理依靠，就可以平静下来。
　　如此这般的一来二去，关于他们的谣言也就自然而然地传开了。连Shoo和Kei都以为他们在谈恋爱，甚至还想撮合他们俩。对于这些事，他们的表现是不约而同的一笑置之。因为所有的解释都是多余的，而多余的事，他们一向都不喜欢浪费时间去做。
　　到Zela的家中，总是听到他放着的缠绵的歌曲。忧郁的男人的声音，和飘散着淡淡的愁绪的音乐。很舒心的感觉。
　　“这是谁的歌呢？很棒！”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在他面前，她是没什么必要掩饰的。
　　“Coldplay，一只很久以前的乐队，英式浪漫风格。”他的声音在音乐的衬托下显得很迷离，有种他随时都可能离开的不真实感。
　　斐对音乐没什么研究，对古早的摇滚乐队什么的更不甚有兴趣。在她的观念里，摇滚就是那种在Disco里吵死人的强劲的不知所谓的东西，根本谈不上旋律，只听到一帮子人吵闹不休。但是她对这个Coldplay很有好感。
　　浪漫，真的很浪漫。伤感的旋律，伤感的词句。每每总能让她有借口哭得情难自禁。
　　“知道吗，我很喜欢他们的名字。翻译过来的话是叫做酷玩。冷冷地玩着音乐，冷冷地看着这个世界上一切的情感，还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Zela总是在她哭的时候用力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圈在自己满满的古龙水的天国里，毫不掩盖自己眼中浓浓的心疼。然后轻轻地说着这番话。
　　Zela每次都只放同一张碟。然后有一天，斐过去的时候发现，乐队还是那个乐队，只是歌曲换了。她双手捧着冒着可可香气的马克杯，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喃喃自语着：“为什么换了张碟？我还是喜欢原来的那张。”
　　Zela优雅地端着盛满红酒的高脚杯坐在她对面，笑着说，人都是这样，习惯了一样事物后就很难去喜欢另一种，哪怕本质其实没有发生变化。这个，就叫做人类的惰性。
　　后来再去，Zela还是放原来的那张碟子，直到他死都没有换过。
　　Zela死的那天早上她刚刚从他家里出来。他们一起去停车场拿车子。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压根没注意到周围的不对劲。等她回过神来时，偷袭他们的人已经一个个趴在地上当伏尸了，而Zela却也倒在了血泊中，几乎没了呼吸。
　　在医院里，医生漠然地对她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她一下子没了言语，就连呼吸的权利都被剥夺了。胸肺里的空气突然被抽走，变成了真空状态。她就这么窒息着，直到感觉到胸口慢慢地开始刺痛。然后她靠在白色的冰冷的墙上，无声地流泪，眼泪就像从坏了的水龙头里流出来的自来水，止也止不住。
　　Shoo和Kei他们赶来的时候Zela早已被推进了停尸房。他们发现了躲在手术室门口的墙角不住发抖的斐。Shoo轻轻地抱住她，沙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说：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开着很强的冷气的停尸房。掀开盖住了Zela面部的白布，斐发觉他就那样安静地躺着，就仿佛之前很多个晚上，半夜三更她偷偷溜进他的房间，看到的他没有防备的睡颜。她感觉他没有离开她，下一刻他说不定就会吓她一大跳地睁开眼睛，微笑着对她说：早上好。
　　但他终究没有睁开双眼，即使她多么努力地在他耳边威胁说：你再不醒过来我就真的走了哦，以后再也不理你了哦！她只能失望地离开，对眼睛红红的Shoo说：Zela不理我了，他就这样不负责任地丢下我自己走了。
　　Shoo的反应是很大力地抱住她，哽咽着说：斐，你要哭就大声地哭出来，哥哥不会笑话你了，真的不会了。
　　斐刚来没多久的那会儿，很容易就会被惹哭。现在想起来的话也许是那时的Zela太温柔，所以自己才会变得那么依赖他。Shoo从来就只在一边很没有良心地说着风凉话，让她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究竟是谁的妹妹。
　　Shoo很少像Zela那样用力地抱她。她给自己的理由是，因为她和Zela没有血缘关系，所以Zela会害怕，怕她哪一天扔下他自己一个人跑掉了，从此和他再无任何的牵连。但是Shoo不一样，Shoo是哥哥，这层血亲的联系，不管她跑到了世界的哪个角落，都是逃不掉的。所以Shoo很定心，从来都不怕她会跑走，从此一去不回。因为他们是兄妹。
　　可这一次，斐能感觉出Shoo从内心里散发出来的恐慌。因此他可以像是要拼命保护着一件珍宝那样的把她圈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私而任性地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
　　她之后想问他为什么那个时候会这样的抱紧她。但是得到的答案不会是她想要的，这点她很清楚。他对她有爱，但是决不是恋人之间的那种。她想要的，他穷尽一生也给不了她。她始终都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