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的番外》Kayako

2、2059的回忆（二）

　　斐还记得刚认识Shoo的时候她还是个十岁的小姑娘。那时她是马勒巴临时政府的执政党首领，也是最大的富商McKarthy的独生女，掌上明珠。在Shoo没有出现之前，她过的可谓是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生活。更是所有未成年少女们所向往着却得不到的生活。
　　后来想想，其实她应该要埋怨Shoo，甚至是要恨他的。因为他打破了自己的美梦，亲手毁了她以后的幸福。
　　可是她并不恨他，就连讨厌也说不上。在看到他浑身是伤地躺在她的床上的那一刹那，斐的心里就多了一种不属于她那个年纪的悸动。她觉得，自己就是在那一刻，真正地爱上了这个那时侯她还不知道身份的男孩子。
　　那一天是她十岁的生日。家里正在举行宴会，很热闹。虚伪的热闹。斐想着其实自己从小就看得出那些成天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人的嘴脸，只是一直活在自己创造的虚幻的世界中，没想过要走出幻境。如果不是Shoo的出现，她也许一生都只能活在狭小的精神世界中，到最后落得个比现在更凄惨的下场。
　　等她回房间的时候，Shoo就这么突兀地冒了出来。准确的说是他就那么光明正大地躺在她最喜欢的公主床上，把她粉红色的床单被套什么的弄得一塌糊涂。她很生气，但是所有的气在看到他的脸庞后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老实讲，他不算最帅的。生活在上流社会，什么样的帅哥她没见过啊？可是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气质是所有她见过的其他人都没有的。她就一直盯着那双眼睛看，觉得自己就此溺死在那片充盈了太多忧郁和愤怒的黑色海洋里的话，说不定也是一种幸福。于是她连自己已经处于被挟持状态都迟钝地没有一点自知。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脖子上多了一个明晃晃的很刺眼的冰冷物体。她看到楼下的宾客们一脸慌张的神情，看到母亲一副快要昏厥过去的样子，看到父亲焦急失措的表现。她一点都不惶恐，只觉得很有趣。
　　她想回过头去看男孩子脸上是什么表情，可是她的身体被钳制住了，动弹不得。她只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的香味。
　　“喂，”她很大声地开口，生怕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你在干什么啊？”
　　她感觉到男孩子很明显地身体一僵，似乎是楞住了。很久以后再说起这个事情，Shoo笑着说当时真没想到身为人质的斐会那么冷静地问他在干吗。而斐总是觉得，自己当时的表现，尤其是那个问题，用Toshi的一句话来概括是最恰当不过了：真他妈一傻B！
　　“你没看出来我正在绑架你吗，笨蛋！”男孩子的口气很不善。失血过多让他眼前开始模糊。他知道这种情形对自己很不利。
　　“绑架？”斐之前经历过几次绑架，她明白那时跟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状态。相信没有一个真正的绑匪会没大脑到直接冲到家里来绑人，而且还挑在这种宾客云集的日子里。如果手边有黄历，斐觉得自己一定会翻给他看，今天肯定是：忌绑架勒索。说不定她还会跟他仔细地研究一番，挑个好日子再度上演这出戏码。
　　“你傻啦你！今天这个情况你居然胆敢跑过来绑架我，你不会成功的啦！”斐对着他大叫。一脸“你是傻冒”的模样。
　　Shoo说他根本没想到这个小家伙非但不怕死，还有胆教他应该什么时候实施绑架才能达到最好效果。
　　“斐，你真是个不怕虎的初生牛犊。我算服了你了。”说完，Shoo就会起身，走过来满脸宠溺地拍拍斐的头，或者是拉乱她花了一个小时才勉强梳理好的头发，以示自己对这个独一无二的妹妹的宠爱。
　　这时候斐通常都是满脸不爽地抽着腻得死人的烟，很没大没小地死命瞪着哥哥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长长的走廊的尽头。
　　Shoo就这么挟持着斐，与斐的家人和客人们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马勒巴的警察们接获消息立刻倾巢而出，就连自卫队都全体出动了。本来是用不着这么大排场的，可是因为在场的还有很多政坛商界的名流，要出了什么纰漏，谁也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当然，最后的结局，坏人是不会成功的——尽管斐一点也不认为Shoo是个坏人。他终究敌不过上百只对着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
　　其实本来的情况是，Shoo只要一放开斐就会被几百只已经用红外线瞄准器对准他的心脏啦脑门啦这种要害部位的狙击枪打成蜂窝，那么一些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永远只能是埋藏在地底深处绝对不可能有第三者知道的无关紧要的事实。只可惜McKarthy漏算了一点，而这一点，最终导致他把自己的性命给搭了进去。
　　他始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对Shoo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居然一见钟情。
　　斐了解一个绑架者的下场。她虽然生活在无忧无虑的世界，不代表她真的蠢得像个傻瓜，什么都不知道。几百个狙击手哎！如果没了她这个人质，Shoo逃得了才有鬼的。她不想看这个男孩有事，更不想看到他浑身是血在自己面前断气。所以她主动跟父亲谈起了条件：我想办法让他放了我，你们不要伤害他。
　　Shoo在后来的很多年里，只要一提起斐，就一定会不无惋惜地说：“斐不去当恐怖分子真是太可惜了，她有天生的犯罪者的冷静头脑。她生来就是要当罪犯的。”
　　斐听完这几句话就一直想着，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才那么爽快地让还是一个小女孩的她进入了他们庞大的组织。
　　总之，托斐的福，Shoo幸免于被打成南非马蜂窝，取而代之的是被关进了McKarthy家里的地下室，也就是他的私人监狱。
　　Shoo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这回事，斐是在偷溜进地下室准备探望Shoo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奇怪的是自己的反应好像是很久以前就知道了那样的坦然。她就躲在隐秘的角落听着父亲气急败坏地漫骂和Shoo偶尔冷冷的回应。那一刻她最大的体会是突然间发现了一直对自己那么疼爱的父亲面具下真正的样子。她于是就觉得自己之前一直都在做一个梦，一个很美丽很温馨但是不切实际的梦。现在时间到了，梦也该醒了。也是时候让她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将来——到底想要走哪一条道路。
　　有些事，如果一辈子不知道，也就那么算了。可是，一旦秘密已经不能再称之为秘密了，那相应的，也就不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般，继续之前的风平浪静。即使是刻意的粉饰太平，各人心中也都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的自然了。
　　父亲走了之后，斐跑过去见Shoo。她想跟他说自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包括他的身份，他7岁那年那场家变的真相……等等等等。可是真到见了他，看着他那双平静无波的深褐色的眼瞳，千言万语就这么梗塞在了喉咙口，就算她在心里破口大骂自己是笨蛋也没用，说不出的话仍旧还是没有倾倒出来。
　　所以，理所当然的，反而是Shoo先开了口。“你什么都知道了？”
　　斐点头，心中有着一抹她也无法解释的苦涩。
　　“你……会不会恨我？我不该来的，可是……”Shoo欲言又止地看着面前天使般可爱纯真的小女孩。他是对父亲有着深刻的痛恨，可这个孩子……她还那么小，那么纯良，在他出现之前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
　　“我不恨你，真的，一点都不恨你！”斐很激动地拉着Shoo的左手，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松了手，面前的人就会烟消云散，遍寻不着踪迹。“我还很庆幸呢！原来你是我的哥哥，那么我们就不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我好开心呢！”
　　斐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匪夷所思。这个人，在几天前还拿刀抵着她的脖子把她当人质来的。再说，他的出现，势必会使自己之前的生活全部被打碎。也就是说，她已经回不到过去那个千金小姐一样的自己了。但是，一想到他和她有着难以摆脱的血缘的牵绊，她打从心底里的开心着。血缘哎！真是一样让她忍不住拍手叫好的东西。
　　毫无预警的，Shoo向她伸出空着的右手：“我叫Shoo，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新妹妹。”
　　斐改换了握住他的手，笑出了嘴唇边两个小小的梨涡。“我叫斐，我也很高兴有了一个这么帅的哥哥。我以后一直跟着你好不好？”
　　斐看到Shoo的犹豫，但是她也一向清楚自己满脸期待的模样最令人受不了了。她心中有着预感，Shoo一定会答应她的请求的。
　　“你的家人……不要紧吗？哪怕以后我们和他们有着生死的冲突？”Shoo犹疑地开了口。斐知道他已经妥协了。
　　“没关系，因为我已经认定了你了。你是比我的父母更为重要的存在。”她很任性地说出了这句话。
　　当时的年轻，冲动，促使她义无返顾地在Kei来接回Shoo的那天收拾了包袱，不顾哭得死去活来的母亲和暴怒的父亲，跟着那两个人踏上了人生的另外一段截然不同的旅程。Kei曾经问过她，你真的不后悔么？自己很不以为然地回他：如果我会后悔，就不会跟着你们了。但是几十年过后回头再来想想，不后悔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