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唱的少年》莫飞

1、第 1 章

　　卖唱的少年
　　“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我受够了！”满地的狼籍中，我带着那些我曾经满心欢喜带进这间屋子的东西，踩着破碎的玻璃屑，愤怒地离开。
　　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从来不曾替我想，从来不曾替我们的将来想！可能是我错了，你是懂得爱一个人，却不懂得过两个人的生活的，你的生命中有无尽的FUN，而没有一点点的责任。可是若真是我做错了，那我该怎么办呢？已经走到这一步的我该怎么办呢？
　　走进地铁车厢的时候，我感觉到别人奇异探究的眼光。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狼狈连自己都忍不住吃惊起来，然而我还是抬高下巴，有些愠怒地把那些人的眼光一一瞪回去，然后才一个人寂寞地坐在皮箱上，埋着头垂泪。身边的脚步间歇性地杂乱，耳边的声响也一样自顾自的嘈杂，来来，去去……我自己也不知道一共在这里呆了多久，几个来回……一直到我听到末班车的预告，才不得不沉重地拖起所有的行李步出车厢，看着这座城市里面最自由不受束缚的行者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出了关口，才发现原来我还是回到了原先进来的那个地铁站，离他家，我离开的地方，只有50步不到的距离……我还是回来了吗？我凄惨地笑一笑，连老天也要讽刺我吗？是啊！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原来没有了这里，我竟然悲惨地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
　　屋子里的灯已经灭了，你睡了吗？大概吧！你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了……你睡着的样子真的很可爱，整个人蜷缩成婴儿的姿势，软软的头发遮住你大半的容颜，再也看不到你眸子中那隐隐的忧郁……
　　不知什么地方拂过的冷冷的空气，让我浑身禁不住一颤，从呆呆的思索中回来。
　　“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满是悔恨……”
　　是谁？是谁在唱？是我吗？我抬眼搜索整个冷清的环境。不远的出口处，一个少年抱着一把吉他幽幽地吟唱，等我发觉的时候，我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他的面前。
　　他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埋着头，只在耳畔露出几丝乌黑的头发，在夜色中闪闪发亮。他的嗓子低低的，有些迷茫和不肯定，但却无妨我的感动，我就这样傻傻地在他对面听他唱，自己潸潸地落泪……
　　一曲终了，他抬起头看看我，我诧然遇见了一双和你那样相似的眸子！一些犹豫，一些幽暗的光芒，衬出整张脸庞藏不住的那点忧郁。我就这样用一张泪脸惊异地望向他。他忽然勾起一抹浅浅的笑，转了调子，高声地对着我开始唱起《勇气》。
　　“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
　　我感觉到我的心有一刹那的颤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只是静静地抹去泪水，跟着他的调子轻轻地哼起来，喃喃自语间，似乎在这样的夜晚看见了一丝亮光，不同于那璀璨的霓虹的亮光。
　　那个亮光，是你吗？还是我在幻想？我看见你远远地站在那里，也不朝前过来，只是看着我……最后还是我无可奈何地走向你，你软软的头发在夜风里飞扬，眼里依然是那遮掩不住的幽暗的忧郁。你这一生……都不可能改变了吧！
　　我叹一口气。宣告着我的彻底败北。
　　“这么晚还不睡你明天肯定醒不过来。”
　　你看看我，可怜地说，“你喜欢坐地铁，一定是从这里回来的……苏晚，没有你在我身边我睡不着。”
　　走出去的时候，我回头看那个卖唱的少年，他跟你还是有不一样的，最起码他不是个像你那么需要睡眠的人……但是，我大概永远忘记不了，这样的一个夜晚，
　　我爱上过一个卖唱的少年。

　　“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我受够了！”这句话你终于破口而出，你是打定主意不再顾及我了吧？
　　可能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自私地跟你在一起，看着你受创伤的脸庞，你未干的泪痕，你那样声嘶力竭，不知道是要问我还是问自己的话语，我竟前所未有地感觉到我有多爱你！跟我在一起，你注定没有幸福吗？
　　“我为什么要爱上你?我为什么会爱上你？我怎么会跟你在一起？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
　　是啊！为什么呢？究竟是为什么呢？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我答不上来，我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我总是这样，是吗？我总是这样，不会为你想，不会为我们的将来想，你满心欢喜地搬来跟我一起住的时候是没有料想到我竟会是这样让你失望的吧？
　　可是你知不知道，自从认识你以后，我开始无比憎恨自己，我憎恨不能给你幸福的自己！对你来说，我真的只是一个灾难，一个不幸，对吗？
　　我看着你收拾一切，看着你把我们共同的一切分割开来，让一切重新贴上孤独的标签。你最终还是后悔了，还是选择离开我……临走前，我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你一眼，你怔一怔，片刻的沉寂之后，愤怒地甩门离开。
　　我走到能看到地铁站的那个窗口，看见你恍惚地走进去，在门口停顿一下，然后才决然地走进深处，一直到看不见你的身影，我才拉上窗帘离开。满地的狼藉，我跨过晶亮的玻璃碎渣，推门进房。
　　一片凌乱，你居然连你买回来的那对抱枕都舍得拆散，拿走了属于你的那个。我有些疲累，连衣服都懒得褪，想就此睡过去。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就是睡不着呢？我想念理应近在咫尺的你的长发飘过来的甜甜的蓝蓓丝的味道；想念理应一睁开眼就能看到的你那件蓝色睡衣上的米奇老鼠；想念理应成双成对地躺在床头现在却少掉一个的那个被你抱走的蓝色格子的抱枕……你最喜欢蓝色了……可是现在，房里的蓝色都去哪儿了？你全部都带走了吗？
　　我看见墙上挂着的那把吉他……
　　夜晚的地铁口很冷，一阵一阵的有风吹过来。我想起第一次遇见你时，似乎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那时已经开始入冬，你在寒冷的地铁口听我唱了一晚的歌，在我起身要离开的时候，甜甜地笑着说：“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
　　我坐在一边的栏杆扶手上开始唱起来，路过的人大概全部都把我当成在这里卖唱，有一些人驻足片刻之后，扔下几个硬币；有些只是匆忙地经过；而有些，有一点茫然地听我唱着，却没有停下步伐……
　　我不知道我唱了多久，似乎已经很晚了吧？最后一班地铁是不是也快结束了？可是你还没有回来，你喜欢坐地铁，一定是从这里回来的，我只能在这里等下去……
　　一个身影停在我的面前，是你吗?我低低地唱着《梦醒时分》，听到面前的人细细的哭泣声……那么，一定不是你了……你哭的时候从来不会这样的，你总是很大声地哭，在我面前恨恨地努力哭泣……
　　一曲终了，我抬起头，却诧然遇见了一双和你那样相似的眸子！一些倔强，一些天真的清澈，还有那整个人即使在哭泣也弥漫着的甜甜的味道。她呆呆地看着我，我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笑意，转过调子，开始唱《勇气》。我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也许，她跟你一样，也在为一个不能给他幸福的男人而迷惘吧！
　　她跟着我一起低低地哼着，经过泪水洗涤的眼睛更加清澈。
　　然后，她惊讶地看着等在门口的一个男人，片刻之后，她叹一口气走过去。
　　她离开之前，回过头来看我一眼，我慌忙把视线移开，埋下头去。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我忽然想，她跟你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吧！最起码她最后回来了，而你，我是不是永远也等不到你回来了？或者你终有一天会再次经过我的面前，回到我的身边，我会告诉你，茵妮，没有你在我身边我睡不着……但是，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样的一个夜晚，
　　一个卖唱的少年爱上过她。

　　这样匆匆的城市，这样茫茫的人群，我们可能穷其一生地爱着相似的同一类人，但是最终，伴随着我们的，却只是其中那一个不一定能给我们完满的人。上天为什么就是不会把一切配合地完美无瑕呢？偏要留一点创口来让我们哀哀地爱着……
　　也许，是因为在那我们不可知的轮回中，我们曾经伤害着彼此，爱着彼此；所以今生我独得你，天荒地老，这一世幸运地遇上，天注定我为你，还尽一世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