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不嫁人》碗碗

47、第47章

　　蒋小薇给了他自由，也给了自己自由，展杨从来不知道看似柔弱的蒋小薇竟然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他想要挽回些什么，可是却发现自己的一颗心在何雨卉身上无法收回。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也不能再对蒋小薇不公。于是，展杨从M市离开，回到了阔别已久的Q市。

　　Q市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在这里他认识了齐娜跟何雨卉，这片土地上有太多他留恋的东西。

　　展杨在走进安检之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候机室，拥抱的，亲吻的，流泪的……送别的形式总是让人哀伤，明知道不会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重新戴上墨镜，别过了头去。

　　半年之前他跟蒋小薇分手后，满怀希望回来，以为她累了倦了，想要一个依靠了，可是，半年之后他却仍旧是一个人离开。

　　仿佛从一开始，都是他一个人的默剧。

　　回到Q市之后，展杨用尽了心思，不过是想让何雨卉感受到他的存在。公司里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但他依旧抽出时间陪她吃吃喝喝，甚至陪许阿姨打麻将看电视剧，他想让自己融进她生活的方方面面。如果她一时之间还是没有办法喜欢上他，那么至少，她能先习惯他的存在。

　　可是，尽管他有意无意地暗示，甚至多次想要以身相许，她都可以那么狠心地视若不见，展杨第一次意识到，他的小草哪里需要他的守护，她倔强得很，她浑身都是刺，早已把他伤得遍体鳞伤。可是，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荆棘遍野，展杨也不愿意退缩。

　　这么多年了，他从未真正放心过她，从小到大，她最难过最伤心最无助的时候都是他陪在她身边，他知道她的倔强和脆弱，那个明明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小女孩儿总是把自己包装的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他都是知道的。

　　他理解她因为父母离异所以对婚姻有恐惧感，理解她这么多年为了让许阿姨放心把自己锤炼得勇敢无畏，理解她明明很难过却依旧笑得如同灿烂的阳光。十几年都等得了，也许再过几年，她就会发现他的好了，哪怕，只是向生活妥协也好啊。

　　可是，造化弄人，她的身边可以是方子骏可以是只认识了几个月之久的陈策，却偏偏不可以是他。

　　如果说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展杨真的无话可说。不甘心是假的，可是，幸福分明写在她的脸上，他还能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呢。

　　她只把他当朋友，当成手足一样的好兄弟，在她的心里那个特殊的位置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却永远不可能是他，这个认知让展杨近乎发狂。

　　他已经做到了极致，为了一个女人，他所能想到的都做到了，估计连老天爷都感动了，可依然没有感动到她，她喜欢他，信任他，依赖他，但她不爱他。

　　展杨在大醉一场之后认识了莉莉，很快她成了他的小女朋友，他们的三人之行终于演变成了三对，齐娜跟周光远，何雨卉跟陈策，他跟莉莉。

　　那个时候妈妈身体状况不好，但总为他的事情担心，让他多为自己留意点。其实，妈妈的意思他都明白，他跟何雨卉一路走来，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他对何雨卉的感情有多深厚。妈妈是怕他越陷越深，到最后无法自拔，展杨都明白，所以一方面为了自己，一方面为了妈妈，他选择了跟莉莉在一起。

　　最起码，尝试一下。展杨发现，他最自己还算仁慈，因为每次他都会给自己机会，对他最不仁慈的恐怕只有何雨卉，自始至终，她都不曾给过他一次机会，那个女人开始让他又爱又恨。

　　她跟他的感情很好，毕竟陈策比她大了三岁，很会照顾人，她依偎在他身边，像是个幸福的小女人，连齐娜都感叹，这两人是绝配，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他终于开始清醒地意识到，他跟何雨卉之间不存在可能性，就像是兄妹那样的关系，不可能再发展出任何的新关系，他们认识二十年了啊，而他到今天才承认这个现实。

　　展杨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母亲的病上，全心全意地陪伴母亲，偶尔与何雨卉打一次照面，她仍旧如以前与他嬉笑打闹，可是他却没有了那份心情，到最后他小女朋友跟何雨卉的要好程度都快超过他跟她了。

　　那一晚看着在他面前相吻的他们，展杨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心如刀割。

　　那一晚他喝得酩酊大醉，在她家楼下把她拦住，他吻了她，她的唇瓣一如记忆中柔软美好，一如当年十五岁的他偷偷亲吻熟睡的她时所感受到的一样，那个他小心翼翼守护着的小女孩儿如今终于长大，他满心期待地等着她来吻他，可是，一等十几年，她没有。

　　他借着酒劲疯狂地吻着她，带着诉说不尽的绝望和哀伤，直到最后她狠心地把他推开，她说：“展杨你喝醉了。”

　　不，他没有喝醉，他清醒得很，展杨告诉自己，告诉她，因为他能感觉到痛，痛得他无处宣泄，不知道该怎样处理伤口。

　　最终他还是决定淡出她的世界，因为他还是希望她幸福的，哪怕，那份幸福不是他给的。

　　可是喜欢她仿佛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只要看到她曾经说过喜欢的就会想到她，只要看到从她口中提过的东西就会想到她，他买了她最爱吃的小酥饼第一时间赶到她家楼下，可是保安大叔却告诉他，她们母女都不在。

　　他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是他不在这段时间，她们出什么事了。

　　然而当电话打通的那一刻，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被莫大的悲伤席卷，从脚底到内心深处，整颗心碎得不成样子。

　　他们的关系已经那么亲密了啊。

　　也是，他挂断电话，情侣总是比朋友更加亲密的，这一点他不是应该比谁都清楚么？

　　他终于下定决心忘记她，把何雨卉的名字从心底从脑海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感官中移除，不再想她，不再念她，不再希冀能与她在一起。

　　就在他被这种爱而不得忘却不能的痛苦折磨得奄奄一息时，更大的噩耗传来，犹如晴天霹雳。

　　父母在A市旅游期间遭遇了山体滑坡，已经被确定了死亡身份。他疯了一样开车冲向机场，一路上父母的音容笑貌在他的脑海中一遍一遍浮现，小时候被爸爸扛在肩头，妈妈把最好吃的东西都留给他，长大后他去外地读书，无论多忙，爸妈一定把他送到车站看着他离开……那些清晰如昨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进他的脑海，明明在一个星期之前，他跟爸妈告别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妈妈的病也已好起来了啊，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幸福地在一起，永远地在一起了。

　　可是，他却接到了这样一个噩耗，一个足以击垮他的噩梦。

　　他确实被击垮了，当那辆横冲直撞的车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时，展杨就知道他凶多吉少了，可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甚至他感谢那辆车的出现，让他获得解脱。

　　在他失去知觉的那段时间里，展杨并不知道何雨卉和齐娜对他的担心，他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关掉了跟外界联系的一切感官。人的意志力实在是太强大，只要他不愿意，没有任何人能够胁迫他。

　　展杨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父母双亡的打击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他一时之间无法承受失去双亲的痛苦，而且，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了。

　　但，他还是听到了她的哭声，她让他回到她身边，她说，“展杨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是啊，他还欠她一个愿望的，在那个繁星布满天空的夜晚，在她生日那一天，他本打算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她，但是被她拒收了。于是，没有额外准备礼物的他许诺给她一个愿望。

　　随时随地她都可以提，只要他能做到，就一定会为她实现。

　　展杨很想问问她，自己可不可以反悔，因为他真的不想醒来，可是，她的哭声让他无法继续安心沉睡下去。没有人知道，展杨这一辈子，最见不得何雨卉流眼泪。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她流满眼泪的脸，他很想伸出手去帮她把眼泪擦干，一如多年前，告诉她，小丫头不要哭，他会一直都在，可是他的手动都动不了。

　　他说：“不要哭，卉卉。”

　　于是她拼命点头，胡乱擦着眼泪，努力对着他挤出一个笑脸来。

　　原来，展杨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对她那么重要，他是不是应该感到一丝欣慰？

　　这次出事，展杨很庆幸自己能有像何雨卉和齐娜这样的朋友，她们方方面面都替他考虑到了，是他最信任和依赖的朋友。以前总觉得自己是大哥哥，理所应当照顾这两个小女孩儿，可是现在，她们就像是他的家人一样，在他最低落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支撑，让他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

　　尤其是何雨卉，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跟她离得那么近，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大半的时间待在一起，好像自从上了高中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过这样大半时间都相处在一起的时光了。

　　他很留恋这份温暖，甚至到了贪婪的地步，他让莉莉离开，却留下了何雨卉。

　　他承认自己很自私，甚至卑鄙地利用了何雨卉的同情心，可是，鬼迷心窍的展杨太贪恋她留在自己身边的时光了，哪怕是卑微的乞求，她愿意留在他身边一辈子不离开也是好的。

　　她终于点头答应，并且真的不再跟陈策有联系，她大把大把的时间都用来陪他，但很快，展杨就意识到她把照顾自己当成了一种义务，也许是出于友情，甚至是亲情，但那永远都不会是爱情。

　　她对他，只有义务。

　　但每一个午夜梦回，他被吓得惊出一身冷汗时，有她陪在他身边时，他就心安。

　　直到那一天，她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他的手触到她额前的一缕碎发，她不满地皱了皱眉，小声嘟囔道：“陈策，别闹了。”

　　那一刻，展杨才知道什么叫做有缘无分，恐怕说的就是他跟何雨卉吧。

　　他很快出院，给自己请了阿姨，把自由时间重新归还给何雨卉，甚至选择了离开。

　　他还是做不到为难她，所以只好为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