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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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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过去,国都是愈来愈繁华。
闵王后宫纳了众多妃嫔,又立了一位朝中大臣之女为皇后,半年前,得了一双儿女,闵王大喜,天下大赦,摆了盛宴于宫中,几天不歇。
有多嘴的人,说了几句衍王,传到了闵王耳中,本以为会是一番怒火,却不料,那闵王嗤笑一声,说了一句话,给身旁人听。
“哦?不过一条不会叫的狗罢了。”
说罢,转身吩咐下人把那双儿女抱来,逗弄去了。
那番宫中如何,也不过是宫墙深厚,孤立与一方,受那风雨侵蚀,繁华与寂寞并存,哪有什么贵的发紧的真情。
芙蓉镇新开张了一家客栈,名叫“故居”。这名字听着挺讨喜,于是南通北往的客人就多了起来。
故居有位说书的老先生,说书说得好,这家客栈就热闹许多。
今儿个老先生说的写陈年旧事,但好在说的又细致些,大堂的客人听了,个个拍手叫好。
“小二,添些酒来。”角落里,带着些咳嗽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二忙不迭的跑了过去 ,添酒途中,偷眼瞧了这两位。
一男一女,那男的穿着一身黑衣,桌上放着一把宝剑,剑眉星目,带着凛冽。
那女子却带了面纱,看不清面容,倒是那独臂让人不免唏嘘。
此时,那男子对着那女子柔声道;“这酒还是少饮些好,回去我做些点心给你,可好?”这话里带着的宠溺,连小二听了都觉羡慕。却瞧那女子,似是没有听到,仍是自顾自的喝着手里的酒。
那男子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倒也痛快的陪着她一杯杯的喝了,只是 ,这男子大概病了许久,咳嗽不停,脸色不一会变得有些苍白。
“小二!小二!”有人嚷嚷。
那小二连忙应了一声,不敢多待,立即跑到了旁桌去。
窗外风带进来,掀起那女子面纱一角,面容漏了出来。
却是消失已久的,穆桃色。
芙蓉镇今儿晚上有花灯会。游人如织,一番热闹景象。
穆桃色慢慢的走着,对着繁华夜色倒显得兴致缺缺,正巧前方有皮影戏,她身子一顿,停了下来。
“穆老板?”
穆桃色应了一声,看了一会,笑了,问道;“安将军,你可爱看这皮影戏?”
那陪着她喝酒的,正是安城。
“我不爱看这个,”他略思索一会,顿了一下,道;“穆老板喜欢,我命人请到府里,可好?”这话里透着小心翼翼。
穆桃色把视线从皮影戏上移开,大步往前走去,道;“安将军决定就好。”
走了没几步,又回过头来,见安诚仍是杵在原地,道;“我也不爱看。”
末了,又补充一句,道;“安将军今儿打算在府外过夜?”
周围满是人,熙熙攘攘,有人放烟火,在夜空绽放。
安诚此刻眼里只看得见穆桃色。
灰色衣袍,面纱遮住容颜,隐在花灯下。
他上前一步,摇头道;“回府里。你可愿意陪我……吃酒?”才劝过饮酒伤身的人,可这会,却也只想得到这一个理由。
“那可要是上等好酒。”
这夜色繁华,就算是寒冷天气,倒也不觉得冷。
芙蓉楼在这个时候,尤其繁忙。
芙蓉镇的四绝,如今只剩下了芙蓉楼的一品宴。
客人到底免不了几分感叹。
大抵,酒是自古至今的良药。一枕忘喝不到了,酒瘾上来,即便喝了别家的,滋味相差,更显得念念不忘。
楼上楼下挤满了客人。小二跑来跑去,有些手忙脚乱。
掌柜的正在点算账本,眼角瞥见了从外面踏进来的二位客人,立刻笑意满满的迎上去,道:“客官里边请,是要一品宴还是……”
“一品宴。”
老板笑着应了,唤来一位小二,带着二人上楼去了。二楼包厢较多,小二带着这二位直接选了一个中号的。
一男一女,却都古怪的带着面纱。
小二好奇,也不敢正大光明的盘问,收拾好,带着疑问就下楼去了,等所有菜上齐了,那两人才放下了面纱。
要是熟人见到了,肯定吃惊一场,这苏老板和叶管家,竟然还在。
“阿凉。”苏曦打量了一眼四周,斟了杯酒放在叶凉面前,道;“虽不抵一枕忘,但,咱们喝上一喝。好不好?”
叶凉无奈笑道;“是想着这一品宴吧?”虽是这样说,却也拿起酒杯喝了。
二人很快吃好,付了银两,戴着面纱下楼去了。
这番热闹景象,让两人都有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看苏曦愣着发呆,叶凉便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大火,鲜血,充斥的杀气,也早已烟消云散。
即是昨日之事,便该昨日忘。
这人间正好,寒冷,飘雪,好一番时光,或许,可以许一个相守白头。
叶凉的手很暖,苏曦握住了,就不舍得放开。
叶凉冲她一笑,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一会,纷纷扬扬的下起雪来。
两人身上都染了雪花。
“冷不冷?”叶凉回头问苏曦;“要回去吗?”
那一双眸,让人从心到脚都暖起来。
她想,这是她喜欢的人,如今,陪在她身边,陪她走这条过往的路。
她这一生,幸运如斯。
“不冷。”苏曦笑道;“等会,我们回去,我给你做点心……”
“……还是我酿酒吧。”叶凉伸手摸了摸眉心,苏曦的点心,他尝过一次,便不敢在尝第二遍。
苏曦撇撇嘴,倒也没继续回话。私下里却想着,回去要闹他,让他多酿些。
这路不长,二人却走得万分温情。
谁家门外的灯笼,在夜里发出朦胧光亮,青石铺就的路,多了积雪。足印很快被雪覆盖。
“穆老板……”
安诚心里莫名的多了几分紧张和矛盾,他们二人是于回府的途中瞧见的苏曦和叶凉,穆桃色见了,却躲了开去,等人走远了,才回头看一眼,可眼里明显的水光粼粼,始终呢喃一句话,“还活着。”
这雪愈下愈大,穆桃色在外面枯站了一两个时辰。安诚担心桃色身体,特意拿了一个狐裘大衣给她披上。
穆桃色转过身来,眼角带了泪花,却还是笑了,“安将军,无论如何,桃色都谢您一谢。”
安诚却是万分不敢要她这份谢,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看了几眼穆桃色,连忙转身回去。
这几年,对穆桃色,他是用心用力,只想着,自己当时伤了人家,自己就算被砍一刀,那也毫无怨言的,可穆桃色刚开始根本不领情,连与他见上一见都不想,何况说些话了。
他心里发堵,想着自己愈发明显的感情,难受的厉害,就每日饮酒,愈发的沉默不言了。
连他身边人,见了他,也不敢靠近。
他苦笑,想,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连一个信任的人,都没有。
可是,看着穆桃色,他又止不住的想对她好些,再好些,天下的好东西,都想寻来,给她解闷,望她欢喜。
他想,就算这样一辈子,只要能看得见她,又有何妨?
愈发怜惜穆桃色,半点狠话,也舍不得讲上一句。
原来,这天下的感情大抵如此,让人忧愁,却也让人圆满。
何德何能,他能遇见,穆桃色。
安得一家欢,诚倾桃色。
“安将军,”穆桃色裹紧大衣,叫住了安城,她一步一步踏上石阶,等到了走廊内,伸手抚了抚身上的雪粒,看向安城,道;“不是说喝酒吗?酒呢?”
夜阑俱寂,走廊外面是风雪,灯笼飘荡。
走廊内只有他门二人。
他想他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一幕。
站在他面前,笑意盈盈,向他讨酒吃的人,是他最喜欢的女子,抵的了这世上任何。
“喝酒伤身,我做点心给你吃,可好?”
百炼钢成绕指柔,安诚想,穆桃色,是他的劫。
他砍她一刀,却换了他一生情缠。
“唔,”穆桃色走向他,偏头想了想道;“难吃的话,我可一点都尝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