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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   ※ 1

      从小,优姬就被关在没有窗的地下室里,甚至没见过太阳。

      有父母哥哥陪伴,小小的优姬并不觉得寂寞,只是偶尔她会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天空是什么样的呢,外面的空气也像妈妈说得那样清新吗?小草都是那种翠翠的绿色吗?……自由,又是什么样的呢?

      优姬不知道。

      她还没到能意识到自己被禁锢的年纪,而距离她懂得悲伤懂得抗争,还有很漫长的一段时光。

      小小的优姬其实并没有『时间』的概念,她借以判断时间的根据,哥哥玖兰枢回来给她读故事书的时候,那时候就是『傍晚』或『晚上』了。

      ——啊,错了。

      他们是吸血鬼。

      所以他们的早和晚是颠倒的,他们的『晚上』是人类的白天,而人类的夜晚,恰恰是他们精力最旺盛的时候。

      『吸血鬼之夜。』

      这是所有吸血鬼对月圆之夜的称呼,传说吸血鬼的力量来自于月亮,所以月圆之夜就是吸血鬼的盛世。优姬还很小,她还不能感受到月圆之夜对吸血鬼的影响,否则她会对时间更有概念一点,她对月圆之夜唯一朦胧的感受就是,她的哥哥玖兰枢会在那个夜晚消失,这意味着每个月都有一天见不到亲爱的哥哥,而且每次玖兰枢晚归后身上都会带着甜甜的味道。年幼的优姬不知道那是血的味道,更不知道玖兰枢是去参与了『盛宴』,却对剥夺她与哥哥共处的『夜晚』感到由衷的讨厌。

      当然了,除了月圆之夜,每个『白天』都是玖兰枢陪着优姬度过。

      温柔,优雅,高贵,聪明,优姬愿意用任何能想到的形容词来形容玖兰枢。这样优秀的人是她的哥哥呢!优姬时常想,崇拜着,憧憬着,就带着这样朦胧的情感,孩子气地喜欢着玖兰枢。

      如果一直这样发展下去,那样微小的情感一定会发酵成喜欢吧。

      就像他们的父母,从母胎中出生起,就注定了彼此喜欢,然后结合,生下带着纯粹玖兰家血脉的孩子,然后一直相伴,直到生命的尽头。可那样漫长的时光,仅靠微薄的喜欢是绝对不够的,如果想象父母那样相伴,他们还有漫长的一段路要走。

      「你是为了枢出生的哦,优姬。」

      优姬记得母亲是以何种语气向她吐出这句话的,温柔的,期待的,却带着一点点悲伤。

      悲伤?为什么呢?

      脑袋里无法容纳那么多问题,但优姬能感觉到每当她说『最喜欢枢哥哥』了时,父母隐藏在微笑下的悲凉,高兴的似乎只有她一个罢了,甚至连她亲爱的枢哥哥也并不如表现的那样高兴。

      是的,不高兴。

      所以渐渐地,优姬不再说那句话,那句使大家不高兴的话。

      ※ 2

      优姬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她最喜欢的枢哥哥,可是她总觉得枢哥哥不开心,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啊,枢哥哥给她的感觉就像枢哥哥给她讲的那个故事里的老爷爷吧。背负着重物一直前行的马匹,向着太阳落下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它一直望着太阳落下的方向,终于不知道自己追逐的是光明还是要将货物送向太阳落下的地方。它只是一直走啊走,不知尽头不知休整,因为它知道,一旦停下就永远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背负着重物,疲倦却无法停下的马匹,与枢哥哥是那样相像。

      有时候优姬也会懵懂地想,不停下也没关系,速度慢点喝口水吃点东西怎么样呢?把身上的重物分一点过来吧?更多的相信一点,身边有更多支持的力量,会不会开心些,舒服些呢?

      优姬只有五岁,可日日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她反而比一般孩子更敏感,也更关注她唯一能看到的人们。所以有一天,当优姬觉得得到机会时,她小心地抱着枢哥哥,就像妈妈哄她时那样。

      「好乖,好乖,枢好乖的……」

      「嗯,枢……很乖的……」乖乖任由优姬抱着,玖兰枢轻声回应,优姬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到他一下子『活』了过来,于是她一下子就笑了,脆生生地说「优姬最喜欢枢哥哥了!」

      闻言,玖兰枢笑了。

      这是优姬第一次看到他露出不那么悲伤的笑容,温暖而柔软「是啊,我也最喜欢优姬了呢。」

      ……好漂亮。

      眨着眼睛,优姬傻傻地想,触及玖兰枢询问的视线,她傻笑着扑了上去,又重复了一遍「优姬最喜欢枢哥哥啦!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枢哥哥的眼睛,就像夕阳……不,是朝阳一样呢!虽然她没见过,但一定就和朝阳一样吧,那么纯透柔软的红色,非常非常温暖。

      「呀,你们两个在玩什么?」

      归来的父母看着滚做一团的一双儿女,有些哭笑不得,揶揄的眼神看得玖兰枢红了脸,故作镇定地试图挽回他老成的形象。优姬却欢喜地扑向母亲,在母亲怀里小兽般拱来拱去「妈妈,妈妈,枢哥哥……」哭鼻子了哦,羞羞~

      「优姬!」

      早知道优姬的性子,玖兰枢赶忙制止了,他才没有哭!

      他不知道他的表情比起优姬要说的悄悄话更令人忍俊不禁,玖兰悠便挤眉弄眼地劝慰妻子「我们还是不要管他们了,树里,这样不是很好。」

      「是呢。」

      玖兰树里故作恍然,点了点唇角,一本正经地祝福「优姬不可以欺负哥哥知不知道?」

      「知道~」

      「……」

      被关在地下室的日子不知日夜,优姬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疲倦归来的哥哥给她讲个故事,她一门心思地认准了哥哥,母亲也好父亲也好,谁讲的故事都比不上玖兰枢。兄妹俩窝在沙发上捧着故事书一起读的模样,总叫玖兰悠哀怨地抱着妻子,嘟嘟囔囔地说要再生个粘爸爸的孩子。

      这时候玖兰树里就会红着脸扭住玖兰悠的耳朵,低斥「孩子都在,你说什么呢!」

      然后优姬就会捂住眼睛,手指却张得大大的,露出后面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小大人似的「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哦,对吧,枢哥哥~」

      「对。」

      玖兰枢便毫无立场地同意,温柔的眼神看得夫妻两个酸掉牙,全然不顾他们刚才也做了相同的事。

      大概是秋天的时候,晚归的玖兰枢对优姬说他发现了一种特别漂亮的蔷薇,他对优姬没看到表示了惋惜,因为那种蔷薇是十年才开出一次的。

      「……啊,好可惜。」

      优姬沮丧地垂下脑袋,连见到玖兰枢的开心都被冲淡了几分。「没有关系的,优姬。」玖兰枢摸了摸优姬的头「下一次,下一个十年到来的时候,我就把它们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好不好,优姬?如果封在树脂里,蔷薇花就能永远盛开了。」

      「真的吗?」

      「真的。」

      一下子笑了,优姬伸出胖乎乎的小指,眼神亮闪闪的「约定好了哦。」

      「约定好了。」

      ※ 3

      如果能一直那样下去就好了,多少年后优姬常常那样想,他们会如父母期待着的那般相爱相守,然而命运在不该转弯的时候悄悄一拐,所有人的命运便都被改得面目全非。

      在五岁的那个雪夜,优姬得到了自由,却失去了一切。

      无论多么敏感聪慧,优姬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她只知道有人袭击了她的家,然后父亲与哥哥出去迎敌,而母亲,哭泣着死在她面前。

      母亲祝福她好好活下去,可脱离了这个家,她怎么活得好呢?

      所有人都死去了,包括那个会偷偷悲伤,会微笑着给她读故事书的枢哥哥,所有人都死去了,只剩下她一个。以人类的身份,在阳光下活下去。她所厌恶着的吸血鬼之夜,也再也没有参与的机会。

      独身站在茫茫雪地中,优姬失去了一切记忆。

      「……yu……ki……?」

      张开手,优姬看到落在掌心的纯白,细碎渺小,没有很多温度很快就融化了,不留一丝痕迹。

      纯净的色彩很快染上血色,优姬呆呆跌倒在雪地中,看着从邪恶吸血鬼手中拯救了自己的少年,心底埋下了战栗恐惧的影子。

      这一天,雪花自由了。

      同时,她也把最爱的『枢哥哥』也抛弃在了那个雪夜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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