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记》板栗

1、第 1 章

　　不耐烦地再瞄了眼手上的表，眉头更往“川”字型发展，甩手扔了即将燃尽的烟屁股，我抬脚用那细得能扎死人的鞋跟使劲狠狠将之跺灭。
　　嘴角擒着一抹冷笑：靠，装什么兄弟情深，非要趟这趟混水，这下好了，搞得自己两头不是人。“兄弟”，真他妈的好用。
　　掏出打火机，“吧嗒——吧嗒……”，右手无意识地触动开关，目光冷冷地注视着火苗点燃——熄灭——点燃……
　　身边川流不息的人群提醒我，今天是平安夜，是秦浪和刘昕私奔的好日子，啊啊，还是我洪兴的生日。自嘲的撇撇嘴，这气氛和我的心情实在他妈的太不搭调了。
　　郁闷……，算了，再一根烟的时间，那俩白痴还不来就闪人。
　　感觉衣袖被扯了下，扭头。
　　“姐姐……”，一个衣着朴素的小男孩（没办法，谁叫这种日子人人都是活动圣诞树）正用他充满渴求的目光诱惑我，我心“咯噔”了一下，男版卖火柴的小女孩。
　　主啊，请原谅我贫瘠的想象力，虽然我和您降生在同一天，但我从没想过把自己钉在十字架上，阿门。
　　“弟弟，姐姐没钱。”我坚定的声音重重的打击着小男孩的心，看着眼前的明亮突然黯淡了下来，我的心莫名抽痛。对不起，弟弟，姐姐的钱是要给白痴跑路用的，没多余的了。
　　“那就让让，别占着我做生意。”男孩直接用屁股把我顶到一边，从身后拿出小凳和擦鞋工具，堂而皇之地霸占了我原来靠着的灯柱下的位子。
　　郁闷……，居然是狂暴版卖火柴的小女孩。
　　奇怪……难道之前我都装得不像？自我感觉挺有大姐大派头的？到底哪出了问题？更郁闷了……
　　“阿兴，这里，这里。”
　　抬眼，望到对街那两个一身华丽丽圣诞装的白痴孔雀正手舞足蹈地呼叫，啊，头痛，让我死了算了，靠，这俩白痴，私奔哪，就是悄悄地逃跑嘛，你们这么招摇这么咋呼到底是要招狼还是咋的？
　　正想跑过去，却发现那俩白痴左右都有几个黑西装的家伙包抄过来。唉，头更痛了，结果还是把狼招来了。
　　“风紧，扯乎！”我向那俩白痴孔雀打了个逃命的手势，从上衣内袋里掏出用报纸包裹好的钱袋扔给他们，转身就想容入熙攘的人群。
　　反正义务尽到了，被逮着那只能怪你们自个时运不济，可怨不得我。
　　“阿兴！”
　　靠，都说闪人了，还叫鬼啊？
　　扭头，转身，来不及思考，身体仿若不是自己的，飞身上前撞开了那曾经刺痛我双眼，刺穿我心脏的紧紧相拥的一对人儿。
　　“砰……”
　　呵呵，原来，叫的不是我啊，还是改不了这个误听的习惯哪！
　　呵呵，原来，撞车真的会痛得要命啊，妈的，痛死了！
　　血从我身下开始蔓延，染红了拼命呼唤我的——曾经的朋友，曾经的恋人。
　　“你该走了。”
　　我眯眼瞪着眼前装模做样的小屁孩，虽然现在我是一只鬼。
　　请原谅我从丈二摸不着头脑的状态恢复过来花了不少时间。
　　当我混混噩噩从自个尸体上飘出来到有心情冷眼旁观这一场混乱的时候，那擦皮鞋的小子就一直催鬼命的说个不停，总之就是我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都不知几辈子的阴德积得够厚，这辈子又是为救人才丧的命，阎王爷特许我移民到另一个时空——借尸还魂，特派专使来接送。
　　我现在就和那臭屁的小鬼隔在围着我的尸体里三层外三层凑热闹的人群之外，那小屁孩也不知用了什么障眼法，反正就是没人注意到他反常的举动。
　　我飘过去，挂到小屁孩身上，慢慢凑近他白玉般的耳朵，“噗……”，轻轻吹了口鬼气。
　　“你！你！你……”小屁孩猛地倒退三步，脸刷的红得冒了烟。
　　“我怎样？”呵呵，继续飘过去，趁小屁孩心绪大乱中再来一口，“噗……”
　　“你去死！”小屁孩身量突然倍增，挥舞手中突然出现的森冷长剑在半空中划开一道裂缝，从那裂缝中产生的强大吸力将我轻飘飘的鬼身子扯了进去。
　　拜拜了，我生活了二十五年的世界。
　　“哦呵呵呵……，有空来找姐姐玩儿啊！哦呵呵呵……”
　　余光中似乎瞥见小屁孩倍增成了水灵灵的美少年。
　　唉，可惜！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对现世最后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