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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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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合格的情报员和经常奋战在第一线的谍战分子,影深深地懂得一个道理。
入了浩气盟,那就是浩气盟的一块砖,必须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攻可抡袖子拍人,守可挺胸膛护门,当然,最经常的还是要脱衣服变身。
这就是所谓的觉悟,影也管这个叫使命感。
所以在得知小疯子辣手摧手足,穆少主命丧恶人谷的消息后,不用谢老大传令,影便包袱款款,自觉自愿地踏上了前往恶人谷的道路。
平心而论,若非必要,影是万分不愿意去恶人谷的。
刚熬过龙门荒漠的烈烈骄阳,又栽进昆仑的冰天雪地,有道是忽冷忽热爱感冒,影抽了抽鼻子,阿嚏打了个大喷嚏。
翟季真像迎接亲人一样把他迎进了东昆仑营地,并且非常具有同僚爱地送上了姜汤。
待把他身子养暖和了,上千人便集体遥遥目送,看影单薄的身影无言地消失在了昆仑冰原之上。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阵营多难,风雪如割,翟季真感慨万千。
司空仲平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军师会被盟主强扭来了这里。
“老翟啊,咱能不乌鸦嘴吗?”
那边,阴风起,乌云攒动,恶人谷谷主王遗风掐指一算,道:“既然还没杀过来,那差不多也该潜进来了。”
烟悄然无声地起身,浮光掠影,准备逃跑。
然后被陶寒亭一计准确的殁蝶刀星沉给打了出来。
烟转头看他,满脸的低气压。
陶寒亭眉目不动,端杯子,喝茶。
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真气魄也。
烟觉得暂时是没法跟老陶一起玩耍了。
恶人谷的谷口守卫最近有点辛苦。
为了缓解本月内部短粮少食的压力,方便谷里人外出打野食,谷主放宽了进出令。这一决定直接导致每日往返于昆仑和恶人谷之间的人数激增,像平安客栈的厨子,推着板车,三天能来回个四五趟。
若非还有点雁过拔毛的好处,这苦活真没人能干得下去。
烟坐在高高的石头堆上,手边连个瓜子都没得磕,只能两眼发直地呆坐,当真生无可恋。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獐头鼠目脸,驼背瘦猴身,人间难得几处寻,唯有神来之笔才能雕出这么经典的坏人相了。
烟一下就来精神了,当然,不是被丑出的精神。
影在小苍林兜兜转转了半天,把人选敲定在了这位仁兄身上。
虽说世上有人千姿百态,但能长得坏到这么天衣无缝无死角的,只能归功于前世姻缘,天命造化了。
没的说,既然看中了,撸袖子就开工吧。
隐身过去一拳头敲晕,拖到没人的地方扒衣服拓脸,一套流程下来不到片刻,专业的,总归是有保证的。
一切搞定后也不管一个大活人光溜溜地躺在山洞里会不会有伤风化,影说走就走,经过谷口岗哨的时候,因为这张坏得极具特色的脸,守卫们皆表示印象深刻不用多看一眼,捂着眼就让他通过了。
进了谷,接下来的才是正事。
按照军师交代,先探探小疯子那边的情况。
影又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
唐家堡以暗杀起家,杀手对于周围环境,总有种灵敏到不科学的感应。
人与人之间有时也有这种感应,或来源于血缘,又或来源于某种情感。
影现在就有这样的感应,说不上好,但是也说不上坏。
“你出来吧。”他说。
周围依旧没人,只有一个声音戏谑道:“你还真敢来。”
“职责所在,工作所需。”影叹气,“你出不出来,你再不出来的话……”
“不出来你能怎样?”烟冷笑。
“你不出来那我也隐了。”于是干脆利落的,影把马步一扎,也浮光掠影了。
“靠!”这下两人交流彻底成了空气对流,烟小声地骂了出来。
江湖有传言,七星战十恶,烟影不相逢。
但也有句话,叫传言多半是虚的,不虚也是吹的。
例如现下这两人相见不相看的情景,又例如世人皆传两人是死敌,却不知在成为死敌之前,两人也是最亲密的兄弟。
不止亲密,还很肉麻。
尤其是影,一口一个烟啊我亲爱的弟弟,那一身的写意浪漫弟控情怀,每每都如谷主的笛音一般疯狂荼毒着唐家众人的双耳。
而作为另方当事人的烟,只看他那时捅影捅得那么麻溜,就知这世上所有的矛盾,当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捅你一刀非一日之烦。
万事遵因果,天道好轮回,影事后也开了窍,总算没白在那血淋淋的一刀下死过一场。
如若再相见,相爱或相杀,理应皆自然。
想起那两人,烟影弟兄俩将心比心,很能感同身受。
强求无果,强拆,恐怕也不可行。
马步扎久了太累,影盘腿坐在地上,问烟:“我们家少主呢?”
烟也蹲在地上回他:“我们家少爷陪着。”
“还活着?”
“当然活着,”烟撇嘴,语气复杂,“而且活得还挺滋润。”
好吃好睡兼好玩,四处溜达加探班,穆玄英简直就是浩气盟派来的亲善大使,不远万里游水造访的大黄鸭。
“又到了吃晚饭的点了。”看了看天色,烟突然说道。
一瞬间,影还以为烟要找他聚餐,心里还乱感动了一把。
可惜到底是想太多,烟说:“今晚,他们应该还是去平安客栈。”
不提与浩气盟相比,就是单独列出来,恶人谷也绝对是拉低大唐基本生存环境水平线的存在。
秃毛山,大裂谷,除了房价低廉,就剩造物奇葩了。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闷响,蜘蛛王又一次缓缓地爬了出来。
穆玄英双手背后托着后脑勺,晃颠晃颠地跟在莫雨后面去吃饭。
俗话说得好,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穆玄英已经不是孩子了,但在莫雨的潜意识里,还是不乐意苦了他。
一入此谷,永不受苦。就是莫雨本身,在跟了王遗风后,除了偶尔遭点音波罪,其余的苦也是半点没受。
穆玄英今年才二十出头,他还在长身体。
小时候一起流浪,发育过程不过是小黄豆挣扎成细豆芽。夜里相互枕着睡觉,有时还会被对方的骨头硌醒。
这一醒,梦里那些轻快愉悦的风,就都散开了。
“莫雨哥哥,”穆玄英探着身子问他,“今晚吃什么?”
“中午在西落雪谷地猎到了鹿,”莫雨答,“一会让花蝴蝶烤了送来。”
为解决三餐问题,莫雨带穆玄英在恶人谷最好的客栈——平安客栈落了户,做长期食客。
穆玄英很好奇,那第二好的客栈在哪里?
莫雨答,没有第二好,恶人谷只有这么一家客栈。
也就是说,这平安客栈是唯一的。
唯一的,通常都是牛哄哄的。
花蝴蝶就很牛哄。
一间出名的客栈背后,必定会有一名出色的老板娘。
比如茶馆赵云睿的睿智沉稳,龙门金香玉的风姿熟韵。
而花蝴蝶的特色,就是当面一笑,背后一刀。
刚进谷的新人,十有□□都被她盖过奴隶的戳,做了好一阵子的免费劳力。
穆玄英第一次来的时候,身边只有莫杀。
莫雨被王遗风喊去谈话,让莫杀带他先去客栈点菜。
莫杀本着莫氏保姆的原则和职业操守,坚决与对家少爷划清界限。
他不理穆玄英,穆玄英就找别人讲话。
他找到了老板娘花蝴蝶。
花蝴蝶笑得嘴都合不拢,夸他多么俊美的年轻人啊!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亏得军师教导有方,穆玄英秒懂,然后笑眯眯地就把夸奖全收了。
花蝴蝶看他懂事,非常热情地拿出了传说中的王母酒。
穆玄英看着花蝴蝶含笑的眼睛,伸手接了过来。
他满脸的天真纯朴,并且非常有礼貌地跟花蝴蝶道谢。
谢得还很大声,整个客栈都听见了,莫杀自然也不会漏下。
莫杀看着他仰头就要喝下那杯带毒的王母酒,当即吓得虎躯一震,飞身就扑了上去。
酒杯落了地,莫杀揪着花蝴蝶的衣领一阵猛摇:“不要命了你!少爷的人你也敢动,给他盖了奴隶的戳,少爷把你盖成戳!”
花蝴蝶被他摇得风中凌乱,过了好一阵子反应过来这年轻人是谁,顿时有点疯魔。
然后真正的大魔头后人,小疯子就进来了。
这个穆玄英果然如传闻中一样,跟少谷主的关系很好,而且好得非比寻常。
坐哪里,穆玄英选,吃什么,穆玄英挑。
穆玄英说,有菜无酒多无聊,刚刚好人老板娘还跟我推荐,那个王……
生死关头,花蝴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冷汗哗啦啦地往下掉。
穆玄英看着她笑:“老板娘,你刚才请我喝的那个,给我和莫雨哥哥都来一壶呗,那个王……王什么来着?嗯?”
花蝴蝶被他嗯得都想跪下了。
莫雨不明就里,抱臂冷眼看着他们,莫名其妙。
然后更莫名其妙的事就发生了。
一向喜好坑人做奴隶的铁公鸡花蝴蝶,居然给他们免了单。
奇也怪哉。
“老板娘是个好人,”穆玄英吃饱喝足,神采飞扬,“酒留着,下次再请我啊!”
花蝴蝶听到酒脸就犯抽,抽得妆都要裂了。